向歌一愣，下意識就把手里的奶茶藏到身后去了。

    寒假那次以后，她在周行衍家住了幾天，于是一大堆的小毛病在被他一件件罵過以后，她莫名的開始有點(diǎn)怕他。

    果然，她動作慢了兩秒，少年看見了，好看的眉皺了皺，叫她名字：“向歌。”

    向歌蔫蔫地應(yīng)了一聲。

    “傷好了？”

    “沒有。”

    “那還喝奶茶？這里面全都是防腐劑添加，不想好了？”

    “……不是。”

    “水有沒有？”

    “……”

    周行衍嘆了口氣，抬手將手里一瓶還沒擰開的礦泉水遞給她。

    向歌垂著頭，剛要接過來，看見少年手腕上那根折了兩折隨意系著的紅色領(lǐng)帶。

    每個學(xué)年的領(lǐng)帶顏色都不一樣，向歌高一，是墨藍(lán)色，高三都是紅色。

    這個紅還真是夠難看的。

    向歌突然覺得能理解為什么一路看過來的高三學(xué)長學(xué)姐脖子上都沒東西了。

    她眨眨眼，抬起頭來：“你一會兒是不是要上去演講？”

    高三學(xué)生代表沒說話。

    向歌就抬手，指指他手腕上的那根領(lǐng)帶笑：“你就這么上去啊，周學(xué)長？”

    周行衍本來想上去之前再打的。

    他話還沒說完，向歌突然把手里的奶茶塞給他，空出兩只手來，指尖拉起他手腕上的領(lǐng)帶，解下來展開，捋的平平整整。

    手抬起來，到他襯衫領(lǐng)口拉起，手指把著領(lǐng)帶的一端，繞著脖頸，穿過去。

    棉質(zhì)的布料貼合摩擦，帶起沙沙的響動。她一只手捏著另一端，緩慢抽出，帶到身前來。

    鮮紅領(lǐng)帶纏繞上細(xì)嫩白皙的手指，散漫垂著眼睫，不急不緩給他打了個交叉結(jié)。

    校內(nèi)小賣部門口，不斷有人進(jìn)進(jìn)出出，周行衍整個人就被她和她手里的領(lǐng)帶繞著，圈在她面前。

    *

    周行衍到飯店包間的時候里面人已經(jīng)鬧上了，氣氛高漲，準(zhǔn)新娘子和準(zhǔn)新郎正在大家的起哄下喝交杯酒。

    他大學(xué)班長下個月結(jié)婚，新娘子是他從高中追到大學(xué)的初戀，兩人分分合合愛情長跑七年，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婚禮前找了曾經(jīng)班里的同學(xué)，大家先提前聚一聚。

    周行衍在旁邊空位置坐下，旁邊一個男人直接擺開三個干凈的空杯子倒?jié)M了：“周醫(yī)生最后一個到！來吧三杯，沒跑了，你也就是今天遲到，下個月婚禮再敢遲到試試看，班長把你按在地上打！”

    旁邊梁盛西一臉非也勾過周行衍的脖子：“這你就誤會我們周醫(yī)生了，周醫(yī)生忙啊，忙著給你找弟妹呢。”

    周醫(yī)生把推到他面前的三杯酒干凈利落干了，順便冷淡地把他的爪子拍掉了。

    梁盛西也不在意，依然一臉笑嘻嘻地，他眼尖，一眼就瞥見周行衍開著的領(lǐng)口，不由得嘖嘖出聲：“我們禁欲阿衍為了追妖精meimei襯衫扣子都不系了。”

    他話一出口，一桌子的男男女女視線紛紛落在了周醫(yī)生的——領(lǐng)口處。

    周行衍：“……”

    見他一副默認(rèn)了的樣子，大家又沸騰了，八卦魂狂野燃燒。

    梁盛西對這一效果十分滿意，開始瘋狂安利妖精meimei股，用出了他高考考語文時的詞匯量生動形象的描述出了一個完美仙女人設(shè)，說完還賤兮兮地扭過頭來看向身邊的男人，問他：“阿衍，你說是吧？”

    周行衍一直在旁邊安靜聽著他沒完沒了夸了半天，見他問，才抬起眼來笑了一聲：“你這么興奮干什么？又不是你的妖精meimei。”

    第15章 不快樂

    向歌第二天人一到公司，直接被宋執(zhí)叫進(jìn)了辦公室，然后罵了個狗血噴頭。

    男人氣的從腦瓜尖兒黑到下巴頦，一雙眼冷，又好像能冒出火來，“向歌，你現(xiàn)在是長能耐了？”

    向歌老老實(shí)實(shí)地站在他辦公桌前，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我昨天怎么說的？我是不是讓你拍完回來一趟？你直接就給老子回家了？十萬火急的事兒是什么事兒？”宋執(zhí)指節(jié)扣著桌面重重敲了兩下，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問，“來，向大名模，你現(xiàn)在給我說說？”

    向歌抬起頭來，誠實(shí)道：“回去拿個飯盒。”

    “……”

    宋執(zhí)氣笑了。

    手從桌上滑下去，他重新背靠上了椅背，揚(yáng)著下巴看她：“你是不是覺得我現(xiàn)在花著錢捧你，給你配人給你好資源是過家家哄著你玩？”

    向歌腦袋又垂下去了。

    宋執(zhí)磨著牙看她。

    他第一次見到這女人的時候，就覺得她難搞。

    表面看上去你說什么她都好，其實(shí)骨子里主意正得很，想往東的時候誰讓她往西都沒用。

    偏偏外在條件極亮眼，天賦靈氣也高，人只要站在那，不說話就穩(wěn)穩(wěn)捏著你的眼球，天生自帶了氣場和鏡頭感，眉梢眼角的那股勁兒，就跟涂了502膠似的粘著人。

    別人需要費(fèi)十成力氣做到的事情，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就是有這么不公平的事情。這樣的人做這行，想不紅都很難。

    宋執(zhí)本來想著先晾個一年，把她那一身滿是棱角的囂張骨磨一磨，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個人根本不在乎。

    你讓她拍一輩子小雜志的平面她都不在意，沒有好勝心，沒有爭奪欲，她甚至不想紅。

    塞她一個寵物雜志的內(nèi)頁她是這個態(tài)度，給她個人人垂涎的好資源，她還是這個態(tài)度去做，甚至可能她更喜歡前者，因為和貓狗交流比和人交流要簡單省力多了。

    宋執(zhí)嘆了口氣。

    女人還站在那兒，低垂著頭，裝得真亮亮，好像有多怕他似的，看的他想冷笑。

    對方認(rèn)錯態(tài)度太誠懇，滿腔的怒氣沒處發(fā)，宋小老板覺得自己從來沒這么憋屈過。

    他擺了擺手，讓人出去了。

    很有自知之明的向歌心里還是有點(diǎn)虛的，這次確實(shí)是她做錯了，原本以為z家的事情結(jié)束回個公司匯報一下再回家去時間應(yīng)該足夠，沒想到那邊一直拖了那么久。

    于是她很乖的一反常態(tài)辛勤了兩天，每天早早到，進(jìn)影棚之前先給宋老板送上一杯熱乎乎的黑咖，大有轉(zhuǎn)行做秘書的趨勢。

    也就只有兩天而已。

    第三天，向歌打著哈欠踩著時間一分不差懶洋洋進(jìn)了影棚，化妝間門虛掩著，里面有幾個姑娘說話的聲音。

    “是被包了吧。”

    “肯定是啊，前兩天不是惹了宋總不高興，誠惶誠恐的哄著呢。”

    “畢竟金主，我就說怎么突然之間什么好事兒都被她攤上了。”

    “宋總長得帥，年輕又有錢，她也不虧啊。”

    里面討論的熱火朝天，向歌干脆背靠著墻壁站在門口，哈欠打完，剛要直起身來過去，一個熟悉的聲音說話了。

    喬欣聲音有點(diǎn)低，像是在怕什么似的，卻急切：“你們別這么說，向歌姐不是那種人。”

    “被包了就包了，怎么還有小狗腿子幫她立牌坊呢？”最開始那個姑娘嗤笑了聲，向歌聽出來是平時跟徐藝綺關(guān)系好的一個姑娘，“喬欣你也是賤骨頭，天天跟在人家后面賤了吧唧的jiejie長jiejie短，人家瞧得起過你沒有啊？人家現(xiàn)在封面代言接著，你有什么？拍一輩子三流雜志內(nèi)頁啊？”

    “不過你這窮酸樣，能拍拍內(nèi)頁就不錯了。”不知是誰又說了一句。

    一屋子女孩哄笑起來。

    向歌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

    她瞇了瞇眼，直起身子來，走過去把門推開了。

    屋子里幾個姑娘在笑，喬欣面對著她們站，垂著頭，沒說話。

    聽到開門聲，里面的人一齊看過來，表情一變，面上多多少少地有些錯愕尷尬。

    只有徐藝綺站在最后面，抱著手臂靠在化妝臺上，笑吟吟地看著她，心情還很好地沖她打招呼：“早啊。”

    向歌瞥她一眼，扭頭看向旁邊的喬欣。

    小姑娘抿著唇，水汪汪的大眼看著她，眼眶有點(diǎn)紅。

    看了她一眼，沒忍住癟了癟嘴，又狼狽地垂下眼睫。

    委屈巴巴地小樣子。

    向歌直接走過去拽著人胳膊把她拉出來了。

    她把著她手腕走在前面，喬欣默不作聲跟在她后面，兩個人走出去一段，一直到走廊盡頭，她才放開她，轉(zhuǎn)過身來。

    小姑娘低垂著頭，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一件襯衫裙，料子有點(diǎn)舊，但是卻洗得很干凈。

    向歌隱約知道喬欣家里條件一般，只有母親一個人，家里還有一個在讀書的弟弟，但是她從來沒問過。

    兩個人就面對面站了好半天，女孩兒才抬起頭來，好看的杏子眼濕漉漉的，眼角紅著。

    “向歌姐，我不是賤骨頭，”她眼睫打顫，一眨，水汽染到眼底，“我也沒想跟著你怎么樣。”

    向歌心里也跟著一軟，抬手摸了摸她發(fā)頂：“我知道。”

    “我就是喜歡你，只有你不笑話我，我也想對你好，我知道你沒像她們說的那樣。”她有點(diǎn)語無倫次，鼻子抽了抽，“我就是希望你能好，變成很厲害的人，我就高興，就算我一直給小雜志拍內(nèi)頁也行。向歌姐，我一直跟著你，你別嫌我煩行嗎？”

    向歌嘆了口氣，抬臂將面前的人攬進(jìn)懷里，手掌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你這個小姑娘是不是有點(diǎn)傻？”

    喬欣比她矮一點(diǎn)兒，此時腦袋埋在她頸間，搖著頭，有一點(diǎn)淚水沾上去，癢癢的。

    “別人說什么就讓她們說，你理她做什么？”她聲音壓低了點(diǎn)，柔柔的，語速也放慢了，“你很好，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以后會變成很厲害的人。”

    喬欣頭蹭了蹭，抬起來：“向歌姐，她們那么說你，你為什么不生氣啊。”

    “人是要向前看的，總盯著自己后面的人看有什么意思，她們夸我兩句我口袋里的錢不會變多，”向歌眨巴了兩下眼，笑著戳了戳小姑娘臉上的小酒窩，“罵我兩句也不能變得比我好看啊。”

    哄完了人，喬欣拍了拍臉，精神抖擻回去換衣服去了，向歌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沒走，想了想，人靠在窗邊，翻出手機(jī)來給周行衍發(fā)了條短信：【周醫(yī)生。】

    對方?jīng)]回。

    向歌撇撇嘴，把手機(jī)重新揣回口袋里，回了化妝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