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節
朝夕目光暗了一暗,“這是母后留下的東西,我眼下想好好的將它保存起來。” 子蕁一聽倒也覺得十分有道理,朝夕便又吩咐道,“把這琴送去邀月臺吧。” 子蕁只覺得有點奇怪,可還是聽命的將琴盒帶著去了邀月臺,西后殿里,朝夕獨自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雪景,并非是她不想彈了,只是有些秘密,應該封存起來了。 站了片刻,朝夕只覺有些困倦,到了冬日,精力尤其不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子有些不妥了,想說要不要找個御醫看看,可一想到找御醫必定會鬧得不可開交讓人以為她得了大病,朝夕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身,去內室躺著了。 稱帝大殿與蜀國而言極其重要,而鳳欽的禪位詔書也同時送到了宮中來,鳳欽身體如今每況愈下,得知朝夕即將稱帝倒也心中寬慰,禪位詔書一到,朝夕想了想將段凌煙叫到了身邊來。 “想必你已知道了,父王的禪位詔書送來了。” 段凌煙如今日子閑適安然,早沒了從前明艷張揚的模樣,她身上宮裙一襲藍煙色,整個人清麗脫俗起來,“這個我倒是知道了,公主是何意?” 朝夕呼出口氣,“我的意思,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對外只說你去行宮伴駕了,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無論什么打算,我都準了。” 段凌煙蹙眉想了想,“我想繼續做白鸞,離開王宮。” 朝夕唇角微彎,“那也好,依你,什么時候呢?” 段凌煙一笑,“在這里待了這么多年,雖然想離開,可是臨著要走了卻有些舍不得了,等半月吧,等過年之后,看著公主稱帝之后再走。” 朝夕當即點頭允了,她親手煮茶為段凌煙倒上,語氣頗有幾分唏噓,“這么多年,讓你困在這深宮之內,也的確是苦了你了。” 段凌煙彎唇,“只是有些不自由,別的倒也罷了,在外面也有外面的苦,在里面,我享受著君王之寵,享受著錦衣玉食,有地位身份,她們可嫉妒著我呢。”說著神色微肅道,“說起來,王上的身體怎么樣了?” 朝夕嘆了口氣,“不太行了,說是最多能到明年夏,行宮里比宮里輕松,他近來倒是十分愜意,只是每日要用藥十分難受。” “看來連王上也不想回來這個地方了。”段凌煙說著看向窗外,“高處不勝寒,人人都以為這里面高高在上榮華富貴,可只有我們知道這里是什么滋味。” 段凌煙看著朝夕,語氣憐惜,“往后公主可要保重自己。” “你放心。”朝夕舉起茶盞,“以茶代酒,敬你——” 段凌煙也笑起來,“也敬公主殿下,愿蜀國在公主殿下治下繁榮昌隆千秋萬世。” 段凌煙的年紀是朝夕的一倍,可二人之間卻頗有種惺惺相惜之感,朝夕不知道蜀國能不能千秋萬世,可她知道,身為鳳氏子孫,蜀國五十年內的起落握在她手上! 女子為帝,除了大殷開國女帝殷溱之外兩百年內再無旁人,這個世道,男權至上,已經沒有人習慣聽女子號令,可朝夕,偏偏就要做那個打破世道規則的人。 稱帝的這一日,很快就到了眼前。 ------題外話------ 啊新文求收藏呀姑娘們,新文《權寵之仵作醫妃》,女強權謀懸疑向,也是一對一的深情寵文昂~《暴君》快要結束了,希望我們能在新的故事里繼續陪伴~愛你們! 第084章 大結局(正文終) 新歷元年臘月三十,宜嫁娶,宜定盟,宜祭祀,宜祈福。 卯時剛過,朝夕便被叫起了身,今日稱帝大殿,要祭天,要去宗廟禱告,還要面見百官,要大赦天下,朝夕要早早的起來準備。 往常朝夕早起都覺十分輕松,可今日朝夕起來之后卻頗覺困倦,以至于看到兩套冠服擺在那里的時候她微微一愣,“怎么有兩套?那一套……” 今日稱帝,她自然要穿蟒袍,可不遠處的桌案上,竟然擺著兩套,其中一套還是大紅之色,朝夕微愣,怎么看著有點熟悉…… “公主殿下,那是殿下您的婚服。” 朝夕微訝,婚服?這個時候拿出來婚服做什么? 見朝夕這表情,子蕁掩唇笑道,“兩套冠服放在一起的,所以一起拿出來了。” 朝夕打了個哈欠,點點頭沒再多問。 子蕁和墜兒對視一眼,二人眼底都露出幾分松然。 用過早膳,朝夕便被人一通梳妝打扮起來,朝夕渾渾噩噩的,吃了早飯就更困,只覺得大家似乎十分注意她今日的妝容,卻有些不解,這稱帝大殿又不是大婚,怎還要把她裝扮的美美的?做皇帝的人,別人可不看你美不美啊…… 這般想著,朝夕卻也沒心思與她們爭辯,墜兒和子蕁這幾日大抵也看出她精神不濟,這等冠服妝容的小事都由她們安排,朝夕微閉著眸子養神,只聽著墜兒和子蕁來回指揮,不知等了多久,墜兒才道,“主子,好了,您起身吧,只需穿上冕服便可出去了。” 朝夕點點頭睜開眸子,這一看微微一愣,她平日里幾乎不會涂脂抹粉,今日稍加裝扮,竟然比平日里美艷不少,眉間的清冷淡了兩分,這個人有種叫人不敢逼視的貴胄端華。 朝夕對這些并不在意,點點頭轉身讓人為她穿上冕服。 穿好冕服,墜兒抬手一請,“公主殿下,丞相大人在外面候著的。” 此番稱帝大典,君不羨是大殿的主禮官,朝夕走出門外,果然看到君不羨一身官服等著,見她出來,君不羨忙抬手一請,“公主殿下請上輦車。” 輦車早已經備好,這輦車同從前鳳欽坐的一個款制,且比鳳欽的還多加了兩騎,輦車一動,一行人往宗廟去,文武百官皆等在宗廟之前,等朝夕的輦車一到,齊齊下跪行禮,人群之中,鳳曄和鳳念歆也在,鳳曄坐在一個形制精致的輪椅之上,目光清亮的看著朝夕的輦車。 輦車一停,朝夕被丞相君不羨扶下輦車來。 沿著百官之間的窄道,二人一前一后往宗廟之內走,宗廟里,禮官正在等候,朝夕拜過鳳氏先祖,往地上一跪,聽禮官念極長的禱文! 蜀國重禮,禱文極其冗長繁雜,朝夕跪在地上聽著,不知不覺又覺的十分困乏,也不知聽了多久才聽禮官停了聲,朝夕呼出口氣,又按照禮官的指引上香參拜,而后才轉身出了大殿,出了大殿,又上輦車往未央湖畔的祭臺走。 朝夕輦車走,后面百官皆跟隨著,遠遠的,便看篝火熊熊的祭臺。 祭臺四周立著“蜀”字幡旗,寒風烈烈,幡旗飛舞,朝夕輦車停在祭臺之下,祭臺上首的九龍大鼎之中三支碗口粗的長香煙氣裊裊,朝夕步步登上臺階,底下百官立刻跪了下來,朝夕走至銅鼎之前跪下,接過禮官遞上來的冊子,親口將祭天的吉文念了一遍,而后十六個巫師在祭臺之上跳起了祭祀之舞,祭臺兩側,禮樂齊響。 恢弘的禮樂回蕩在未央湖畔,朝夕看著青銅鼎上的蟒紋雙眸微狹,這銅鼎上的紋路變了,鹿紋和狼紋并非最貴胄,反倒是上古氏族圖騰龍蟒成為了新朝的皇室代表,大殷已經徹底的湮滅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而屬于她的世代即將到來。 那個從前淪為趙妾的鳳朝夕,那個在淮陰踏雪院中寫下要為天下女子立青云之志的鳳朝夕,終于在這一刻登上了權利的峰頂,她手握權柄,是全新蜀國的開國女帝! 祭祀舞伴著禮樂,足足跳了半個時辰,朝夕腿膝早就麻了,而一旁,禮官的唱和聲還在繼續,凜冬寒風刺骨,每個人都沐浴在極大的不適之中,可沒有人敢不遵規矩,蜀人重禮,亦敬畏天地鬼神,得了天地的神示,才可成為人世的主人。 又一盞茶的功夫之后,禮官才將吉文一合,“禮畢,請授冠——” 朝夕跪在坐墊之上,這前面的煎熬等的便是這一刻,帝王者,最重要的便是這一頂王冠,今日是官位最高的君不羨為她授冠,朝夕早就知道這一點,因此,朝夕只看著前面的銅鼎,并未去看是誰捧著冠盒走了上來。 不僅如此,跪的太久再加上疲憊,朝夕只覺得有些微的頭暈。 她神識不濟,只聽到近處的腳步聲響,卻未聽見后面的倒抽冷氣聲,而后,一道影子在她身前落了下來,一人走至她身前,朝夕一眼便看到一雙描金長靴,朝夕眉頭微皺,這靴子太過矜貴尊榮,顯然并非是君不羨穿的,朝夕一愣,抬起了頭來。 頭一抬,朝夕對上了一雙深如淵海般的眸子。 呼吸一滯,朝夕詫異的瞪大了眸子。 商玦!她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商玦…… 他怎么會來?!今夜是除夕之夜,他應該留在燕國才對! 朝夕仰著脖頸看著商玦,商玦面上卻帶著溫存薄笑,而后,他取過一旁的帝冠,親手將她戴在了朝夕的頭頂,冕毓搖晃,半遮著朝夕的實現,可她看著商玦卻是癡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后響起了山呼海嘯的禮拜聲,商玦看著癡了的朝夕傾身,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朝夕腿上有些無力,幾乎是靠在他臂彎里,略一定神,朝夕總算接受了這個事實。 商玦扶著她轉身,祭臺之下百官朝拜,鳳念歆一臉驚訝的看著商玦,其他的禮官侍從也沒回過神來,可唯獨,臺下的鳳曄和君不羨一臉的笑意。 朝夕頓時恍然過來,她眸子一瞪,正要發作,卻發現商玦今日的袍服有些奇怪,他未著冕服,可身上的衣服玄醺之色相間,卻是一件頗為正式的吉服,這是…… 正想著,臺下的君不羨忽然走了上來,他取代了禮官先前的位置,站上去便道,“諸位,今日陛下稱帝,我蜀國往后必定千秋萬載福運昌隆,而諸位想必知道,陛下與燕帝早有婚約,卻一直未行大婚之禮,今日良辰吉日,陛下將與燕帝與今日行大婚之禮正式結發為夫妻,從今往后,燕蜀二國結好同心,同求昌盛……” 說著,君不羨轉過頭來,果不其然看到朝夕意外的神情。 朝夕不知今日商玦會來,更不知道今日還有這樣一場安排…… 她看看君不羨,再看看身邊的商玦,唇角微動想要說點什么,卻因為太過意外不知說什么,她沒想到,商玦會以這樣的方式完成他們的大婚之禮,他默不作聲趕過來,連她的帝冠都是他親手為她帶上,朝夕鼻頭微酸,她這一路上都是他相伴扶持,到了這最后一刻,她身邊站的也是他,這感覺讓她心頭發燙,難怪早間看到了她的婚服! 朝夕心頭滿是動容,唇角一動想說話,可剛一開口,她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與此同時,一股暈眩驟然擊中了她,天旋地轉之間,她只看到了商玦驚惶的眸子! · 朝夕從來沒有做過這么長的夢,夢里面,這輩子見過的人都出現了,不論是從前是仇敵的還是身邊這些至親相伴之人,每一個都在夢里對她笑,她一路走過來,連不認識的販夫走卒都在對她笑,路的盡頭,是商玦,他穿著一身大婚吉服站著,對她伸著手,朝夕也不自覺揚唇,一步步朝商玦靠近,牽到商玦手的時候,她醒了。 一睜眼,觸目便是正紅之色,天已經黑了,屋子里的宮燈也變了紅色,桌子上點著兩只高高的紅燭,看這樣子,燃到天亮也不是問題。 怎么回事?朝夕眉頭微蹙,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睡在誰的懷里,朝夕轉頭,一眼便看到商玦的臉,他靠在床頭,人閉著眸子,卻是已經睡著了。 朝夕頓時想起來,今日是她的稱帝大典,今日亦是除夕之夜,這個人忽然出現親自為她授冠,然后,君不羨忽然說今日她們還要行大婚之禮。 朝夕眨眨眼睛,君不羨和鳳曄都知道,他們串通好了的! 朝夕看著商玦的臉,心底一柔,卻又忍不住疑惑,那她怎么暈倒了呢?這屋子里的布置乃是一件婚房,看來子蕁和墜兒也知道了…… 朝夕有些失笑,忍不住抬起身子去摸商玦的臉,這一抹,商玦睜開了眼。 睜眼的剎那,商玦明顯還未從夢里醒過來,甚至在看到懷中抱著的朝夕之時他眼底還緊張的瑟縮了一下,而后他下意識將朝夕一把抱緊了,仿佛在害怕她消失不見。 “做夢了嗎?”朝夕坐起來,倚靠在他身上,“你怎么來了?” 商玦眼底的情緒慢慢散去,繼而被溫柔取代,他抱住朝夕,一只手奇怪的去撫朝夕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溫柔似水的,“來為你授冠,來補欠你的大婚之禮。” 他語氣忽然有些波動,“夕夕……” “嗯?”朝夕不知他這異樣怎么了,下一刻商玦卻吻了下來,他吻的細細密密纏纏綿綿,幾乎快要撩起朝夕的欲念,可沒多時,他便克制的停了下來。 朝夕以為他如此是因為做夢,又問,“剛才做什么夢了?” 商玦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掙扎,然后忽然想下定了決心似得道,“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哦?是什么?剛才我也做了個很長的夢。” 商玦看著朝夕,下意識去撫摸她的臉,“我夢見……我自己回到了五年之前,那時候的我還在蓬萊,母后派人來接我,我卻對她心中有怨,亦痛恨宮廷不愿回燕國,而后我離開了蓬萊,一路南下,來到了蜀國,我遇見了個美麗的姑娘……” 朝夕一愣,蹙眉,美麗的姑娘?! “這個美麗的姑娘是蜀國的公主,她救了我,收留我,賞識我,我決定輔佐這位蜀國的公主,我看著她一步步走上君王之位,亦一步步的愛上了她,可是好景不長,她身體抱恙,沒多久便病故……” 朝夕心底生出一股子奇怪的錯覺,她覺得商玦說的好像真的發生過一般,而那個蜀國的公主似乎就是她自己,“她死了,那你呢?” 商玦撫了撫朝夕面頰,一把將她抱了住,“我為她殉葬了。” 朝夕輕“啊”了一聲,殉葬? 商玦繼續抱著她,“幸好只是夢,幸好你還在我身邊。” 朝夕聽著這話,莫名覺得動容,仿佛有什么極深重的情愫一下子穿越時空落在了她心頭,直讓她手腳發麻心潮難平,商玦似乎亦激動非常,他忽然在她面上吻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啞,“夕夕,我們要有孩子了……” 朝夕一愣,忽然反應過來,難道她暈倒是因為…… 商玦呼吸粗重,身子都有些發顫,朝夕呆呆的退出他懷抱半分去看他,竟發現商玦不知何時竟眼紅了,朝夕看著他的眸子愣住,商玦彎唇,眼底是快要溢出來的喜悅,忽然,數道咻鳴之聲響起,一片燦爛的煙火在商玦眼底炸開,朝夕微愣,下意識轉過頭去看,這一看,竟發現窗欞之外一大片五彩斑斕的煙火幾乎要把整個巴陵的天穹照亮。 一瞬間,朝夕眼眶也有些濕潤,再想到商玦所言的夢,她忽然覺得自己所有的疑惑都可以解開了,商玦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未出聲的從后將她抱住,深刻的情愫和難言的動容沉浸在二人之間,新歷一年,就在這漫天的煙火之中到來了。 · 《燕蜀史》記載,新歷一年秋,蜀帝誕下一子名綏,綏有兩姓,一為鳳,二為商,新歷五年,燕帝立綏為燕國太子,新歷六年,蜀帝立綏為蜀國太子,新歷十五年,太子綏于燕蜀共同之陪都庸城登基,號景帝,燕蜀共治,二國為一。 (正文終)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