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鳳欽看向商玦,怎么說傷人的也是鳳念清。 商玦捏了捏朝夕掌心,“三公主是夕夕的meimei,何況她神志不清并非有意傷了夕夕,王上就莫要追究了。”商玦說著苦笑一下,看著朝夕滿是心疼,“看樣子夕夕又得修養幾日了,前些日子還未過這次又見了血,怎一回巴陵就事端不斷?” 朝夕當然不是回了巴陵之后才事端不斷的,在淮陰之時的暗林刺殺府中刺客,哪一次不是險象環生,可這些都是對方在暗里下的手,旁人并不知曉,而現在商玦這般一說,鳳欽便有些緊張起來,商玦今次在冊立世子之事上給了他建議,且他一直十分在意燕蜀的聯姻,不論是從商玦本人還是從燕蜀聯姻帶給蜀國的政治地位提升,鳳欽眼下已將商玦看的更重,他說的話自然也更有分量些,分量重到他有時會忘記商玦姓商…… “既然受了傷是該好些修養,朝夕身邊也沒有幾個信得過的侍從!”鳳欽眉頭一皺,“不如從孤的神機營抽調些人以后隨身保護朝夕?” 抽調神機營的人?鳳念蓉和鳳念芷睜大了眸子! 要知道,神機營從來只保護君王,現在鳳欽竟然讓神機營護保護個公主?! 神機營在蜀國的確地位不凡只護君王,可在他們蜀國人眼中神圣的無法觸及的神機營在商玦眼底又算什么,他搖了搖頭,“這一點孤會為她安排的……” 商玦看著朝夕,口上一言懾人,心中卻苦笑。 就怕她連她安排的人也看不上…… 鳳欽聞言點了點頭,商玦見他神色沉凝心知所言已經有了效果,當下也不再多留,只扶著朝夕道,“宮里的事王上費心了,商玦先帶夕夕出宮去。” 鳳欽忙點頭,商玦便帶著朝夕出了臨影殿。 眾人目送著朝夕和商玦離開,他二人剛一走鳳欽的目光便徹底的沉了下來,這邊鳳垣還想繼續求情,可還未開口鳳欽先轉頭看著他道,“你母后這些日子要在昭仁宮反省,你就不必去打擾她了,前朝之事你且多上點心吧。” 不給鳳垣說話的機會,他又看向鳳念蓉幾人,“還有你們,都不要去打擾王后了,蓉兒和芷兒,你們幫著孫氏準備好春日宴,萬萬不要出了差錯!” 鳳念芷忙點頭應是,鳳念蓉這是也不敢多言,鳳欽又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段錦衣,“王后不要跪著了,回去昭仁宮吧,你們……” 他目光凌厲的看著朱砂等人,“你們可要照顧好王后。” 朱砂應了一聲是,忙將段錦衣扶起來,段錦衣跪了半日腿早就麻了,這會兒顫顫巍巍的才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鳳欽的表情,她心知此番再無轉圜可能,只得微微一福道了一聲“妾身告退”轉身而出,她來時只當做走個過場看看朝夕傷勢,卻怎么也沒想到這簡單的一場鬧劇竟然堪堪讓她丟了掌宮之權,那可是掌宮之權啊! 段錦衣咬緊牙關,背脊直挺的消失在了眾人眼底。 看著她離開,鳳欽又掃視了一眼這處臨影殿,這地方他似乎從未來過,好像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九女兒住在這里,鳳念依在宮內的存在感太低了,低到了連他這個父王都要忽視他,今日一看這殿閣十分簡樸,半分都比不上鳳念蓉鳳念芷的住處,就更別提五主宮了,雖然簡樸,這地方卻十分清雅舒適,在這濃墨重彩的王宮之中分外不同。 鳳欽不由得多看了鳳念依兩眼,論起排行,他還在鳳念芷和鳳念蓉之上,他抿了抿唇角繼續道,“你也幫著孫氏些,不要整日待在自己殿中足不出戶。” 鳳念依豁然抬起頭來,似乎詫異于鳳欽竟然會對她說話,對上鳳欽黑沉沉的眸子,她卻又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似的極快低下頭去,“是父王,女兒謹遵教誨。” 鳳欽滿意的點點頭,“都散了吧,今日之事都引以為戒,眼下這種局勢,無論如何孤不會讓朝夕出事,以后她若是進宮,你們可都要護著她。” 這話一出,鳳曄先挺著胸膛應了一聲,“是,曄兒第一個護著二jiejie!” 其他人紛紛點頭,鳳欽這才拉著鳳曄轉身走出臨影殿。 眾人低頭禮送,等鳳欽走出去鳳垣的表情才倏地一變,他看著鳳欽離開的方向雙眸微瞇,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上去繼續求情,鳳念蓉拉了拉他的袖子,“六哥,我們也先走吧。” 鳳念蓉言下之意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鳳垣在她的目光注視下才冷靜下來,鳳念蓉笑著和鳳念依道別,鳳垣和鳳念芷沒心思寒暄,點了點頭就跟著鳳念蓉走出了臨影殿,走出殿門,鳳垣拳頭一攥,低聲道,“父王怎么會忽然對母后發難?!” 鳳念蓉又拉他一把,“去淑房殿再說。” 鳳垣強壓著怒氣跟著鳳念蓉走上了去淑房殿的路,鳳念芷也亦步亦趨的跟著,待到了淑房殿門口,淑房殿的宮人已經一臉惶恐的迎著了,想來是王后被禁足的事已經傳開,而同屬于段氏所出的鳳念蓉顯然也是會受到影響的一個! “六哥,現在你只能按兵不動!” 進了暖閣鳳念蓉開口便是這一句,鳳垣氣的一掌排在桌案之上,“今日之事最多說一個失察,可父王竟然奪了母后的掌宮之權,母后在位十二年,何時受過這等屈辱,卻竟然只是因為搖光公主被刺傷了,父王若是對母后發難,那我的世子之位……” 鳳垣在外人面前從來穩重,對冊立世子之事也表現平淡,可到了這個時候他到底還是有些慌了,段錦衣被制裁,且鳳欽下了令不準他們再去昭仁宮,這已經不再是簡單的一時怒意所制了,鳳欽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和冊立世子有關?! 想到朝堂之上紛紛上諫的奏疏,鳳垣心頭忽然一跳。 雖然交代了段氏不可太過張揚,可朝堂之上的反響卻是出奇的好,起初看到這么多人擁戴他覺得世子之位十拿九穩,可到了現在他卻有些害怕,即便擁戴他的人再多,這蜀國還是鳳欽說了算,而他的勢頭太高會不會反而會起反作用呢?! “六哥,此事多半會波及到側立世子上去,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可越是這個時候你越是不能亂,你若是亂了,段氏也會跟著亂,段氏若帶著將朝堂都攪亂,你覺得父王會如何想?當下,趕快送信給舅舅,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要急著為姨母喊冤。” 鳳垣被鳳念蓉緊張的語氣弄得心頭一跳,沒錯,不能讓段祺為段錦衣喊冤,若段祺喊冤,段氏的門生少不得更要跟著喊冤,到時候朝堂之上一片喊冤之聲,更會讓鳳欽覺得不快,鳳垣坐不住了,一轉身便走到門口招來自己近侍,低聲吩咐一番,看著那近侍利落的轉身而出才松了一口氣,老天保佑,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題外話------ 嘿嘿,段氏馬上就要自顧不暇啦 第083章 我來求親 出宮的馬車上,商玦沉默的厲害。 見朝夕避著傷口側身靠在車壁之上,他終是忍不住坐到了她身邊去,將她往自己懷中一撥,讓她靠在了自己身上,朝夕微一愣神,有些失笑。 “這是做什么?小傷而已,無需介懷。” 說著話,她微微坐直了一些,倒還是半靠在他身上。 商玦蹙眉,只問,“鳳曄所言可是真的?” 鳳曄所言?朝夕反應了一瞬才想起來鳳曄說的是什么,她微瞇了眸子,“他說的*不離十吧,我只知有人要我死,卻不想竟能如此心急,連個瘋子都不放過。” 商玦氣息頓時一變,“當時在場之人眾多,是誰?” 朝夕身子微動的換了個姿勢,搖了搖頭,“不確定。” 話音剛落,商玦抬手一把掰過她的臉來,蹙眉,“不確定?” 四目相對,商玦眼底盡是探究,朝夕眼底微光一閃,忽然彎唇似十分坦然,“不知是我那弟弟meimei之中的哪個,當時情況太亂了……” 朝夕這次總算不是什么都沒說,商玦瞇眸,“哪個都可以。” 哪個都可以,不論哪個都可以讓他們付出代價…… 商玦眼底涌起怒意,莫說朝夕說了這話,便是未說,今日在場之人都該被株連遷怒,鳳垣兄妹三人,即便不是兇手,也必定是冷眼旁觀的那個,指不定心中還覺快意,只是想到這里他便按捺不住,更何況朝夕受傷真的有隱情在其中?! 商玦斂眸,拉開朝夕身上的外氅看了她傷口一眼,包扎傷口的棉布之上已經微微沁血,看樣子血還是未完全止住,再看朝夕的神色,若是將外氅合上,無人能想到此刻神態靜若的她身上竟然有傷,商玦眼底的疼惜便好似要溢出來似得止不住。 直到朝夕自己將外氅拉了上,她略低了頭,“中了烏銀花的毒生生死死都過來了,這點小傷當真不算什么,事發突然,連我自己都未想到。” 說到這里,她語氣又有些不同,不由抬頭看商玦,商玦的眼神仍然深刻凝重,出離了尋常時候冷靜自持的他,他們相處幾月,朝夕記憶之中所見但凡有他這般神色必定與她相關,而在過去的十六年,除卻朝暮,還有誰人將她的安危看的如此之重? 沒有了……朝夕抿了抿唇,這里是蜀國,是巴陵,是蜀王宮,滿宮姓鳳的人與她咫尺天涯明謀暗算,到底只有他與她同進同出同心…… 同德二字被她壓在心底未說出,總之,他待她是不同的。 這感覺如此陌生,卻又如此叫她動容。 無欲則剛,無心則強,可若世人棄你厭你害你,唯他信你護你…… 為了他,可值妄動欲念?! 神色雖然平靜,可到底流了許多血有些昏沉,朝夕閉眸,半個身子靠進了商玦懷中,商玦松快的身子一下子緊繃,顯然未想到她會如此,朝夕面頰在他肩頭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在了他肩窩處,商玦這才反應過來,一抬手將她攬了住—— “今日之事雖是意外,卻是機會。” “段錦衣被禁足,段氏必定會喊冤。” “這個冤,喊得越大越好。” 朝夕語速極緩極低,說話的熱息落在他頸側,商玦被撩動的心弦難平,他緊緊自己的臂彎,“我知道,早已安排下去,鳳欽自然會第一時間看到奏疏。” 果然,她想到的他總會為她做到。 朝夕心中微松,身子便越發的放松下來,姿態亦越發親昵,商玦低頭看她,深若淵海的眼底迸出一絲微芒。 “夕夕,你……” “噓。”朝夕輕輕打斷商玦的話,身子微動更加貼服的倚在他懷中,商玦眼底微芒更甚,呼吸都有些起伏,而朝夕靜靜的呼吸綿長,好像已經睡著了一般。 宮道快要走到盡頭,馬車緩緩駛入了光線幽暗的城門洞中,車輪吱呀聲不絕于耳,片刻的幽暗之后光線又豁然明亮起來,午時已過,巴陵城一片人聲鼎沸的繁華熱鬧,而商玦的耳邊只有朝夕的呼吸聲,從未有哪一刻如此刻這般安然靜謐。 “你今日說的話,可是意在蜀*制?” 就在商玦以為朝夕已經睡著的時候她卻又忽然開了口,商玦垂眸看著懷中人的側臉柔聲道,“蜀國王權衰落世家掌權的根本就在軍制,我今日不過只提到了內宮的軍制,若是蜀王有心光復王權,便該想到外朝的軍制。” 朝夕閉著的眸子睜了開來,軍制,蜀國自從立國之初便是王室和世家共同執掌軍權,王室手握御林軍和部分駐軍,而畢竟領土太大需要世家支持,再加上世家都可以私自募兵,便造成了今日世家軍權過大威脅王室的局面,而這不僅是蜀國,便是其他的諸侯國都是如此,這不僅是蜀國堅持了幾百年的東西,更是整個大殷堅持了幾百年的東西,而今日商玦幾語竟然是要動搖蜀國國本了! “軍權是世家血魂,他們不會愿意。” “他們當然不會愿意,可越是如此蜀王越是會明白收回軍權的道理,眼下的氏族若再不加以制衡蜀國只怕就要名存實亡了,待蜀國變成了段國,楊國,蜀王該如何是好?蜀王年輕時候也是王室翹楚,也曾游歷諸國報復遠大,他怎甘心真的到了垂暮之年悔之晚矣?” 微微一頓,商玦忽然道,“這條路不簡單,亦艱險萬分,所以讓蜀王替你做。” 朝夕一愣,豁然抬起頭來看著商玦。 四目相對,商玦眼底盡是溫柔,他抬手拂了拂她臉側亂發一笑,“怎么了?” 朝夕唇角幾動不知說什么,心底某處卻是微微一塌。 商玦依舊看著朝夕,似乎知道她的掙扎,也不催促她說話,只靜靜的等著,朝夕抿了抿唇,“冊立世子之事……” 商玦搖了搖頭,“他不會冊立鳳垣。” 朝夕眼底閃過訝異的薄光,似乎沒想到商玦這么簡單就讓鳳欽打消了冊立鳳垣的念頭,商玦看出了她的詫異不由得一笑,“我不僅可以做一個好世子,還可以做一個好謀士好說客,這一次說服蜀王很簡單,因為他本來就不想冊立鳳垣,我幫他找到了好借口,還能讓他心安理得,他自然就會順著你的意思。” 朝夕心底又是一動,如此一來,巴陵的局面將會大大的不利于段氏,她不由得彎了彎唇,事情都在向著她的計劃發展了,她簡直有些期待接下來段氏將會如何應對這盤大棋,心境豁開,朝夕卻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抬眸看著商玦,“你怎么知道瀚清殿的位置?” 商玦一愣,全然沒想到朝夕會問這個問題。 見他有些愕然朝夕不由得繼續道,“你適才在宮中說翰清殿距離事發地有些距離,可是翰清殿在毓秀宮之中,你此前不可能去過那里,既然沒去過,又怎知距離多遠呢?” 商玦看著朝夕,面上幾乎出現了一種好似失語的怔愣,然而那表情只是一閃而逝,他看著朝夕一下笑出聲來,又滿是無奈的道,“你忘了嗎,今日我們去了臨影殿,臨影殿就在毓秀宮之中啊。” 毓秀宮是公子公主們住的地方,殿閣錯落分布。 朝夕聽到這話初初覺得有些道理,可再一想卻皺了眉,“可是翰清殿距離臨影殿的很遠,且根本不在一個方向。” 毓秀宮雖然被叫做“宮”,卻是沒有宮界,其中宮閣錯落分布,去不同的殿閣走的路也不相同,今日雖然去的是臨影殿,卻和去翰清殿全然不在一個方向。 商玦唇角微揚,“在路上就得知了是三公主刺傷了你,我便特意問了三公主的住處,如此才知道了。” 原來如此,朝夕心中疑惑得解,可卻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商玦看著她還在思索的模樣微微傾身,“怎么了?還有哪里讓你覺得奇怪的?” 距離越來越近,朝夕看著這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莫名一快,她忙往后仰了仰身子,哪里還能去想不對勁,商玦見她一直往后去不由一把攬住她腰身,“當心你的傷。” 朝夕眉頭一皺,果然這輕輕一動傷口就被扯疼了。 “馬上就到了,乖乖待著莫動。” 商玦不由分說的將朝夕攬在懷中,朝夕挑了挑眉終是未曾掙扎,亦將哪里不對勁拋到了腦后,馬車繼續朝著公主府疾馳而去,兩炷香的時間之后穩穩的停在了公主府門前,剛一停穩藍新就迎了上來,朝夕走出馬車微微楊眉。 “奴給公主殿下請安,殿下,府中來客了。” 藍新只看到朝夕穿了商玦的衣裳,卻沒注意她受傷,朝夕和商玦下了馬車也未說,只意外府中竟然來客,和商玦對視一眼,朝夕問道,“是誰?” 藍新苦笑,“來人不愿說明身份,只說跟你熟識,奴看那位公子氣度非凡,便先將他請了進去。” 朝夕微微皺眉,隨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無奈,她對著藍新道了一句“知道了”才轉頭看著商玦失笑,“只怕是君冽,他之前便說要讓我請他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