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啟稟王上,十公主、十一公主、十二公主求見?!?/br> 王慶在殿門口低聲稟告,鳳欽聞言面上笑意一盛,“她們怎么來了,讓她們進來吧!” 話音落下,鳳欽看了一眼商玦,再轉頭時三位公主已經入得殿門,鳳念蓉在前,鳳念芷和鳳念歆在后,三人儀態聘婷入內,至殿中紛紛下拜行禮,鳳欽大手一揮,“行了行了,這里的都是自己人,都免禮入座吧,這是燕世子,蓉兒你該是第一次見?!?/br> 鳳欽并未點另外二人的名,卻偏偏提了鳳念蓉,鳳念蓉身子一側面相商玦的方向,“念蓉拜見世子殿下,前幾日蓉兒跟著師父出宮習醫,這才未曾見過殿下?!?/br> 商玦眉眼無波,神情木然,“哦,公主免禮” 鳳念蓉微微一愣,殿內其他人也都有些意外,便是其他人看到和朝夕相像的鳳念蓉都要驚訝一分,而傳聞之中商玦對朝夕頗為寵愛,更是一心求娶,既然他如此喜愛朝夕,看到一個和朝夕相像的人卻怎么會如此無動于衷?! 即便他對于相貌相似這一點沒有反應,可他那樣木訥的語氣哪里像在對一個美人說話,他那眼神,根本就好像看的是一個沒有生氣的死物…… 鳳念蓉的眉頭皺了起來,唇角稍楊,她面色極快恢復如常,又轉身看向鳳欽笑道,“父王,姨母那里已經將春日宴的日子定下來了,就在十日之后呢,父王覺得如何?” 鳳念蓉專門過來,只是為了稟告這件事? 這樣的小事,哪里用得著她來稟告! 鳳欽朗聲笑開,“這事她定了安排下去便好,孤無異議。” 微頓一下,鳳欽又道,“今年你幫著你姨母一起籌劃,務必盡善盡美?!?/br> 鳳念蓉忙應下,鳳欽眸光一轉,“既然都來了,就留下來在孤這里用午膳吧。” 說著揚了揚下頜示意她們落座。 殿中還有幾席,見朝夕和商玦同在一席,鳳念蓉便挑了二人對面的席案落座,鳳念芷在原地楞了一下,跟著鳳念蓉坐了過去,如此便只剩下了一個鳳念歆,鳳念歆年紀小,素來仗著寵愛十分張揚跳脫,可這會兒她的神情卻有些畏縮,甚至從進門開始也不敢去看商玦,猶豫一瞬,她在鳳念蓉二人的下手席上安坐下來,距離商玦和朝夕最遠! 又多了三人,殿內氣氛反而沒有先前愉快,商玦和朝夕本就不是話多之人,鳳曄先前歡歡喜喜的這會兒也百無聊賴的趴在了席案上不言語,鳳欽左右看看,只好對著商玦道,“世子殿下還不知蜀國的春日宴為何物吧?” 商玦神色淡然,“有所耳聞,卻不知詳細?!?/br> 鳳欽笑開,“每年三月蜀國都有春日宴,南國和北國不同,春乃一年之計,春日祭祀十分重要,今年的春日宴定在十日之后,到時候世子殿下便知道了。” 鳳欽稍稍一頓,又看著朝夕,“到時候朝夕會入宮撫琴。” 商玦挑眉,面上立時來了興致,轉眸看向身邊之人,“夕夕要撫琴?” 朝夕對上商玦目光,唇角微彎,“是。” 商玦笑意微深,“夕夕你……竟然要撫琴啊……” 他語氣深長,意味不明,其他人都聽得云里霧里,朝夕卻感覺到他有些不快。 她不過撫琴而已?他怎么會不快? 朝夕心底生出疑惑,趴在案上不言語的鳳曄卻一下子來了精神,“二jiejie要撫琴嗎?要在春日宴上撫琴!哇,二jiejie撫琴一定猶如仙樂!” 鳳曄語氣里滿是歡喜雀躍,可在這殿中卻顯得有些炸耳,朝夕微微瞇眸,唇角微彎,“曄兒還未聽過怎知就猶如仙樂了?只怕你到時候會失望!” 鳳曄忙擺手,還未開口,對面的鳳念蓉先說話了,“jiejie必定是謙虛了,不說別的,天下間能駕馭天荒琴的人少之又少,jiejie既然能用天荒琴演奏,必定是高手。” 朝夕看著鳳念蓉笑著搖頭,“不過是仗著天荒的名頭,我的琴藝十分尋常。” 鳳念蓉看向商玦,“jiejie的琴藝好不好,世子殿下應當最清楚?!?/br> 商玦雖然接話,目光卻在朝夕身上,“她的琴藝,自然是天下無雙?!?/br> 朝夕挑眉,鳳念蓉也微微一笑,鳳念芷聞言語氣之中露出期待,“既然世子殿下如此說,想來搖光公主是真的厲害了,真是叫人好生期待?!?/br> 朝夕但笑不語,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 鳳曄輕“咦”一聲,“忽然想起來十一jiejie也和宮中的樂師學過許久的琴呢,怎么從不見十一jiejie撫琴過呢?十二jiejie,你和十一jiejie玩的最多,你可聽過?” 鳳念芷笑意一淡,鳳念歆也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鳳曄見二人都不說話又忽的一拍掌,“啊,不如讓十一jiejie和二jiejie一起獻藝來比試一番吧!一定十分精彩!” 鳳念芷面上青白不定,強笑道,“搖光公主用的是天荒,我怎敢與她比試?!?/br> 鳳曄笑嘻嘻道,“難道二jiejie不能用其他的琴嗎,宮中這么多琴呢……” 鳳念芷咬了咬唇,鳳念蓉在旁掩嘴一笑,“好啦曄兒,此番二jiejie剛回宮,春日宴正是讓大家認識她的好時候,芷兒今年就算了吧,往后再比?!?/br> 鳳念芷忙道,“正是,芷兒怎敢搶搖光公主的風頭。” 鳳曄撇撇嘴,又百無聊奈道,“沒意思沒意思……” 話音落定,鳳曄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看向鳳念歆,“十二jiejie今日怎么一句話也不說,記得那天晚上十二jiejie精神可是好的很吶,十二jiejie也和二jiejie一樣病了嗎?”。 小孩子關心起人來格外叫人動容,可鳳念歆聽到這話不僅沒有動容,眼底更忽然涌起了怒火,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她實在是屈辱……她唇角一沉就要發作,眼角的余光卻看到了斜對面的商玦,升騰的怒火忽然被一把無形大手扼住,商玦分明沒有做什么,可她卻不敢放肆了,末了只得咧嘴笑一下,“無事,只是有些精神不太好。” 鳳曄眼睛睜的大大的,愁眉苦臉的想了一陣才大聲道,“原來如此呀,曄兒還以為十二jiejie還在為那天晚上的事生十一jiejie的氣呢……” 一句話出,殿內氣氛一滯,鳳欽和鳳念蓉都一臉疑惑的看向鳳念芷和鳳念歆,朝夕雖然不動聲色,卻也明白這里面必有事端,倒是商玦,比朝夕還波瀾不驚。 “芷兒歆兒?曄兒說的是什么事?你們二人怎么了?” 鳳欽問話不敢不答,鳳念芷面上笑意艱澀,“父王,沒什么,只是一點小誤會。” 鳳念歆面色暗了一寸,斂眸一陣才支支吾吾的跟著道,“對……哪有什么生氣啊……曄兒誤會了,只是一點小誤會,根本就沒有什么事。” 鳳欽看了看鳳念歆,又看了看小臉皺在一起的鳳曄,失笑的摸了摸鳳曄的腦袋,“你個小精怪,你jiejie們的事你只怕是不懂,小小人兒卻想的很多?!?/br> 鳳念蓉看著鳳念歆二人若有所思,卻是不再多言。 鳳曄嘻嘻一笑,也沒有再說,鳳念芷脊背一松,顯見的是暫時放了心。 人一多,的確不再好說話,鳳曄小孩子嘰嘰喳喳個不停氣氛才沒有那般尷尬,不多時到了午膳時間,鳳欽大手一揮吩咐用膳,待菜肴上來,就更無人言語,一頓飯用的頗有些沉悶,午膳用完,商玦毫不遲疑的提出告辭,鳳欽和眾人起身相送,口中繼續道,“求賜婚的國書不日就送往鎬京,至多一月就會有婚旨下來,只是朝夕的冊封儀式……” 商玦一邊走一邊道,“秦美人的事已近十日,難道還無消息?” 鳳欽苦笑,“藺辭已經全力去查了,的確沒什么有力線索?!?/br> 商玦站在偏殿之前,放眼看向遠方連綿不絕的飛檐樓閣,“能在宮里下手,且還要做成意外失足而死的樣子,除了是宮中自己人下手之外實在沒有別的可能,王上的內宮之事商玦被不該過問,可此事事發至今最受影響的乃是夕夕,商玦便不得不過問?!?/br> 鳳欽嘆息一聲,“世子所言孤明白,當初孤所言十日時間卻是低估了此案的難度,不過世子放心,無論如何此案必定會繼續查下去,并且孤也絕不會讓朝夕受任何委屈?!?/br> 商玦頷首,“我自然信蜀王,只是心疼夕夕罷了,至于入宗譜的事,看夕夕自己怎么想?” 商玦看著朝夕,朝夕略一沉吟,“自然是聽父王安排。” 鳳欽眼底一亮,十分滿意朝夕的態度,想到朝夕因為此事飽受非議不由得帶了幾分憐惜,“你姓鳳,是我鳳氏的骨rou,自然只有進了宗譜才能得到朝臣們的承認,有孤在必定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孤要讓他們知道,你是孤的女兒,誰也不能非議于你。” 朝夕面生動容,商玦也滿意一笑,這才帶著朝夕出宮,鳳欽看著二人離開,又轉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兒們,忽然道,“你們誰想去燕國?” 第062章 朝夕之怒 宮道悠長,只有車輪滾動的吱呀聲回蕩。 馬車之中,朝夕神色探究的看著商玦,商玦被她看的久了忍不住嗤笑一聲,“你想說什么說便是,一直看著我我可不知道你要問的是什么……” 朝夕轉過頭去看著車窗之外,仍然抿著唇未說。 商玦眉頭輕皺,無奈的搖了搖頭,馬車正走到宮門口,穿過暗黑的門洞便出了宮,待出了宮,商玦才蹙眉看著朝夕,“夕夕,自回了巴陵,你的話越發少了?!?/br> 朝夕皺眉,仍然看著窗外,商玦雙眸微瞇,“回到淮陰,再回到巴陵,見的故人越多,你就越發不愿與我說你的打算想法,這樣下去,叫我如何幫你?” 眉峰幾動,朝夕眼底閃過一片微光卻仍然不曾說話,午時剛過,巴陵城的街市之上一片人潮熙攘,嘈雜的熱鬧穿過車壁落在馬車里,卻仍然解不了車里的沉悶,商玦嘆了口氣,緩緩將朝夕放在身側的手抓了住,“蜀王適才問我七公子和四公子之事若是我會如何處置,我說若是我,必定將七公子遠放于封地,如此方可平息諸般糾葛。” 分明是春日,分明是午時,可朝夕的一雙手仍然冷冰冰的,商玦抓著她的手暖著,朝夕眉眼一動未曾掙扎,也終于轉過頭來,“遠放封地?四公子之死說到底在他們眼中只是個意外,若非朝中有人借機彈劾,只怕七公子大可安然無恙,眼下被遠放出去,說來也和流放貶斥無異了,于氏只怕不會愿意,她有段錦衣幫忙,恐怕不會順利。” 商玦一笑,“我告訴蜀王,若他有意立七公子為世子此事另說,可若無意,往后早晚七公子也是要去自己封地的,而眼下七公子留在巴陵,只會讓他深陷泥濘,而相比于氏,他更顧忌的應該是孫氏,何況,于氏向著段氏這是明擺著的?!?/br> 朝夕眼底微光簇閃,“他是真的開始忌憚段氏了。” 商玦目光微深,“你被劫掠,他自然是真的懷疑過段氏,何況你即將嫁入燕國,他不愿你有半點差池,最重要的是,你出事之后朝堂上的動蕩,段氏受到彈劾和非議,朝臣一面倒的向著段氏,如果這樣他都不能警醒,那這么多年的王位他白坐了 。” 朝夕淡淡挑眉,對商玦的話不置可否。 商玦唇角微彎的捏了捏她指尖,“這里的水本來就混?!?/br> 水本來就混,她只要輕輕的撩動一點波瀾水就會更混。 “其實……”朝夕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開口,“其實他并非真的就那么介意我出事,蜀國公主眾多,若是我出事,總還有其他人能和燕國聯姻……” 朝夕神態平靜,商玦眉頭微皺似在沉吟,一瞬之后他點點頭頗為贊同的道,“似乎也有些道理,蜀國的諸位公主都未出閣,除了你還有四人,特別是,他們其中還有一人與你生的相像,那位十公主在蜀國很有些才名,想來成為一國之母也是夠格的。” 見著鳳念蓉的時候商玦不動聲色,可他心中卻是明白一切的。 朝夕的面色暗了一寸,商玦本想看清她眼底的情緒,可她卻瞬間斂了眸,隨即唇角微彎,“燕國世子夫人何其尊貴,而對于蜀國而言最好的人選也的確不是我,即便我沒有出事與你定下婚約,另外一個問題也值得蜀王深思——” 商玦靜靜看著朝夕,朝夕也抬起頭來,一瞬之后平靜道出兩個字。 “媵妾。” 大殷實行媵婚之制,越是王室貴族越是重視此制,而對于王室而言,若下嫁的對象也是王室,那媵妾便可是公主,若朝夕所嫁之人無權無勢無貌無才,或許蜀王王室的公主們沒人想去做一個媵妾,隨便找個宗室之女便可,可偏偏朝夕要嫁的是商玦,是權勢遮天的商玦,是退可執掌王座進可叱咤萬軍的商玦,諸位公主們誰不想要這樣一個夫君?! 商玦聽到這二字倒不意外,只是忽然想起來似得,“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好歹我也是燕國未來的王,蜀王勢必會陪嫁一位公主,眼下的四位公主你喜歡哪一位?若有你喜歡的只管告訴我,若我向燕王開口,他必定是會同意的。” 朝夕靜靜的看著商玦,商玦唇角微彎,“你大抵會喜歡九公主。” 朝夕又靜了一會兒,“鳳念依,你覺得她如何?” 商玦眉頭微皺,似乎在回想,一瞬之后點點頭,“安靜,乖巧。” 朝夕唇角微抿,而后生出些微的弧度,“好,我知道了?!?/br> 商玦面上笑意不變,見已經將他這只手暖熱便將其放了開,又傾身去握她另一只手,可還未拿到,朝夕的手卻移了開,雖然幅度很小,卻是不愿讓他觸碰,商玦嘆了口氣,“你的手總是這樣涼,我看就讓唐術住在公主府算了?!?/br> 朝夕面上沒什么表情,“唐術是殿下的人,這樣只怕不好?!?/br> 商玦看著朝夕,末了笑笑搖頭,竟也不曾多說。 馬車之中便再度安靜非常,商玦想了想,又將話題提到了正事之上,“洛氏已經被廢,淮陰也沒了主人,可鎬京遲遲不曾將淮陰的分封之令下下來,依我看大抵是不想把淮陰交給蜀國管轄,蜀王在最南,沒了淮陰領土便減為五大諸侯國之末?!?/br> 朝夕皺眉,“鎬京對諸侯國已不再如以前那般寬容友好,淮陰歸屬問題或許是個引子,不光蜀國,十二諸侯國都該警醒了,畢竟幽帝不似從前諸位帝君那般講理 。” 商玦忍不住輕笑一下,朝夕凝眸看他一眼,卻不知他笑從何來。 商玦輕咳一聲,又道,“沒了洛氏,得利的卻是離國,看來我該和君冽及時搞好關系。” “你已有了神兵譜,還需要借離國之力?” 朝夕有些不解,雖然離國也礦藏極多,國人更善兵器冶造,可商玦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神兵譜,只要他多用些心思,神兵譜上的東西可是比離國的鑄劍師們鑄造出來的武器更有殺傷力,更何況,她從來不覺得商玦做事會想要借別人之力。 “神兵譜雖好,可研究琢磨總要花些時間,燕國北邊與蚩靈交戰多年,去年又與趙晉打了許久惡戰,軍器庫早就空了,若不和離國交好,只怕經不住多久消磨?!?/br> 商玦語氣淡泊,可朝夕卻從這幾句話間聽出了血雨腥風,燕國北面的蚩靈族生長在寒原之上,是生來的蠻族,多年在燕國北境滋擾生事,而燕國和趙晉之戰,朝夕更是所知甚深,雖然兩戰燕國都以大勝而結束,可是征戰本就勞民傷財,即便贏了自己也損耗頗大,因此商玦所言倒是十分在理,朝夕微微頷首算是理解,卻無更多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