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扶瀾說的這一點立刻引得唐術一陣苦思,至于那最后一句話,卻是讓朝夕和商玦哭笑不得,朝夕不管是在淮陰侯府還是趙國都要時刻隱藏自己會武功的事實,自然是為了不引人注目,可朝夕若是絕世高手便罷了,偏偏她內力一般,即便被探了出來影響也不會太大,而服用混元丹的后果……若是醫治不當,朝夕便要一輩子和寒癥心絞痛作伴。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今次怕就是因此而起的……” 朝夕深情平常,一點不后悔的模樣,唐術卻是十分苦惱,似乎覺得扶瀾說的并不在理,可除了這一點卻又想不出別的來,一時間只好緩緩的點點頭,“扶瀾公子說的倒也有幾分可能,這一路上屬下都會為公主調理身體,希望早日確定癥結所在。” 商玦在旁靜靜聽著倒是不做推測,只揮了揮手,“好了,你去開方子吧,時辰晚了,也早些歇下,缺的藥材明日到了欽州城再行采辦。” 唐術領命而退,商玦便心疼的看著朝夕,“你這兩日莫要用武功。” 朝夕起身點點頭,“你不必擔心,我知道。” 扶瀾在旁看看朝夕看看商玦,無語的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真是牙酸,有了婚約的人果然不一樣。” 扶瀾走了出去,室內便只剩下他們二人,那“婚約”二字多有曖昧,朝夕聽完倒是平心靜氣,轉頭一看,徑直走到了窗邊去,抬眸看出去,天穹之中月亮已經半隱在了烏云之后,只在云層邊上透出幾絲清灰,星子也零零散散的,一片黯淡無光之間只有北面的天空偶見幾粒星芒閃爍,朝夕瞇了瞇眸,“搖光……沒想到他會給這個封號于我。” “搖光乃北斗七星之末,位主破軍,是極好的封號。” 商玦走至朝夕身側,話語之中帶著溫沉的笑意,“他到底是你的父王,你是他的血脈,往事過去了十多年,今日的你由不得他不重視,與其聽信那些無用的預言,還不如看重眼前切實的利益,他雖然多有昏庸之時,可在這一點上,卻看得清清楚楚。” 朝夕靜靜聽著,忽然轉身看著商玦,“這是你的功勞。” 商玦低眉一笑,“所以你要如何報答我?” 朝夕淺吸口氣再度轉過身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頭一皺,“燕國既派了聘禮隊伍,必然已昭告朝堂,燕國朝堂之上想必多有反對之聲。” 商玦笑意微深,“雖千萬人,我亦會娶你。” 朝夕瞇眸一瞬,“巴陵的所有人不會忘記我是逆生煞星,蜀王只以為你是真心待我而我會遠嫁燕國,可他若知道我不僅不會去燕國,還會在巴陵拿回原本屬于我們兄妹的東西,我猜……他或許會后悔給我今日之位……” 商玦聽著那“不會去燕國”幾字眉頭微皺,淺吸口氣才展眉,隨即語氣有些深長,“他是必定會后悔的,可等到那日他再也不能做任何改變。” 朝夕聽著此話眼底閃過一道微芒,一時未再接話,商玦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穹轉頭道,“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去歇著吧……” 朝夕點點頭,轉頭一看這主帳之內只有一張床榻。 朝夕微微一怔,眉頭輕皺了起來,在淮陰侯府時為了掩人耳目兩人才一直同床共枕,可眼下他們已經離開淮陰侯府,周圍侍候的又是自己人,為何還要再同一帳中歇著?她眼下的確暫時默認了二人婚約之事,可別說二人尚未有婚盟,即便二人已經大婚,她不是也有不和他同房的權利?朝夕袖中米分拳一握,唇邊的話眼看著就要脫口而出…… “這兩日夜中尤寒,你的寒癥隨時都會復發,若是你我分帳而眠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商玦語氣平靜,微微一頓又道,“何況你我在淮陰便同寢一處,今日若忽然分開,必定會惹人懷疑,你可知道從離開淮陰之時巴陵那邊派了多少雙眼睛看著你?” 朝夕心頭一緊,一時無言以對…… ------題外話------ 第二卷 啦!看這個卷名就知道這一卷是甜甜甜的很啦!寶寶們做好領狗糧的準備好啵!么么噠 第002章 十里紅妝 “當年從巴陵出來,走的就是這條道。” 晨光微曦,欽州以北的官道之上已有一行人馬眾多的車隊緩緩而行,朝夕懶懶的靠著車壁,從半開的車窗看出去一望無際的原野之上蔥蘢一片,他們走的仍然是官道,是從欽州往淮陰的唯一一條官道,十二年前,朝夕和朝暮便是從此去往淮陰。 朝夕輕嘆一聲,一手撐腮的趴在了車窗上,“從巴陵出來之時我們兄妹二人并非身無長物,到底是姓鳳的,奴仆錢財都有一些,后來入了淮陰侯府,才慢慢的消磨沒了。” 子蕁坐在側座上,片刻之前便是她問起了朝夕的當年之事,朝夕乃是蜀國人,眼下離開淮陰去往巴陵,朝夕便算是真的回了母國,子蕁一時興起便問了起來,朝夕今日顯然心境不錯,竟然能大概講一些,聽到此處,子蕁眉頭一皺,“實在是太可惡了,淮陰侯府就是個大大不吉利的地方,哼,現在他們要被查封也算是得了報應!” 朝夕平靜的聽著子蕁的話,眉頭一轉看向了走在他們之前的馬車,從今晨開始,商玦和她分開乘坐馬車,她知道,商玦這是要處理燕國內政了。 分車而行并無不妥,她樂的輕松自在,朝夕放下車簾換了個姿勢倚靠,隨手拿起了一本書冊來,這些書冊都是商玦為她尋來路上解悶的,她拿起的書乃是一本雜記,還未看到幾頁,子蕁卻捧著一本書遞到了朝夕眼前,“公主,您現在應該看這個才是!” 朝夕眉頭一挑,垂眸一看,子蕁手中捧著的卻并非是什么書本,而是一本名冊,她抬手接過,剛一翻開便眸色一深,子蕁在旁忙道,“這個也是殿下送來的呢,沒說讓公主一定要看,可是奴婢覺得您應當看看為好,否則到了巴陵如何應對?” 朝夕看著手中書冊雙眸微瞇…… 商玦默不作聲送來的竟然是蜀國朝堂和后宮的人員明細,大至王后所在的椒房宮一應起居習慣,小至膳房的管事喜好,這名冊之上竟然都細細寫明了,至于朝堂之上的,則更為詳細,不僅寫明了官職品位和派系黨爭,甚至連其家眷是否與朝事相關也寫了出來,就是這樣一本細致到令人發指的冊子,若非子蕁提醒,她甚至有可能錯過! 朝夕眉頭一皺,商玦在想什么?! 朝夕既然準備回蜀國,就不會一點準備也無,可相比之下,她手中的這本冊子則要細致的多,朝夕細細翻看幾頁,握著書冊的手一時攥緊,商玦竟然能對蜀國內政如此清楚,甚至連后宮之中的人員明晰都知道的比她還要清楚!現如今的世道,每個諸侯國多少都會派出細作去別國,商玦給她的冊子上多有隱秘之事,哪里是普通細作能探知的? 燕國的確勢大,可難道燕國對每一個諸侯國都了解的如此清楚? 還是說……只是對蜀國如此…… 朝夕指節微收,她清楚的知道,即便只面對一個蜀國想要知道這樣多也要費極大的力氣,更何況是對十二諸侯國以及皇室,可是,燕國又有什么理由只對蜀國如此關注?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若非商玦忽然決定和她結盟,燕國和蜀國大抵百年之間也不會有什么關聯! 朝夕眉頭一時皺緊,燕國的水到底有多深?! “公主,怎么了?這冊子有什么問題嗎?” 子蕁心思單純,只怕一時之間想不到這樣多,朝夕搖了搖頭,“沒問題,很好。” 子蕁聽得眼底一亮,“沒問題就好啦!殿下送來的肯定都是能幫公主的東西……” 朝夕牽了牽唇……這本冊子的確能幫到她! 正說著話,馬車門口忽然傳來敲擊聲,朝夕應了一聲“進”,馬車車簾一掀墜兒的身子頓時探了進來,她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信桶,上面印有鳥翅紋樣,墜兒上前恭敬遞上來,語氣有些沉肅,“主子,剛到的消息,請您過目。” 一看到那信桶上的紋樣朝夕的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抬手接過,抽出里頭的信箋打開一看,上面寥寥數十字瞬時映入了朝夕眼簾,朝夕眉頭一皺,眼底瞬時露出兩分殺氣來! 子蕁和墜兒互視一眼都不敢講話,朝夕沉默一瞬將信箋直接遞給了墜兒。 “送去世子殿下那里,看過即焚。” 墜兒應一聲接過折好的信箋,轉身走了出去。 車輪依舊滾動,朝夕有些頭疼的扶了額。 子蕁斟了一杯茶遞給朝夕,語氣有些遲疑的道,“公主,遇到了十分難做的事情嗎?” 朝夕接過茶盞輕抿一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什么,只是有人不想讓我回去巴陵罷了。” 子蕁不知想到什么眼眸驟然一睜,“莫非是……” 朝夕放下茶盞輕輕一笑,“沒什么好意外的,巴陵之中不想我回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子蕁緊張的咬唇一瞬,卻忽然聽到馬車之外響起了馬蹄聲,掀簾一看,卻見是戰九城御馬走了過來,他朝車內抱拳一瞬,“公主,我們殿下請您去前面的馬車。” 朝夕眉頭微皺,“告訴你們殿下,眼下不必了。” 戰九城在外似乎欲言又止,可看著車內朝夕冷沉的側臉卻是未曾多說,點了點頭,又打馬轉身走了回去,子蕁將車簾一放,看著朝夕的表情有些怨怪,“殿下想必是擔心公主才想和公主同車呢,有殿下在,公主也安全些啊。” 子蕁說著嘆口氣,“公主已經和殿下到了這般地步,怎地還如此刀人心呢?” 朝夕聞言頓時挑眉,“我和他到了哪般地步?” 子蕁眨了眨眼,“公主可是未來的世子夫人啊,殿下的聘禮已經到了燕國,怎么公主還想反悔不成?還有啊,公主已經是殿下的人了呀……” 子蕁說著面上泛起一層薄紅,又覺得如此言語太過放肆生出兩分驚怕來,一雙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朝夕,生怕她生氣,朝夕唇角一動便要反駁,“我……” 只一“我”字便再說不出,在外人眼中她二人同寢已經是事實,她自然便是商玦的人了,思及此朝夕唇角狠狠一抿,正要再說什么,馬車卻一下子停了,朝夕和子蕁齊齊皺眉,卻聽外面駕車的侍衛喊了一聲“殿下”,子蕁一愣,隨即歡喜的低呼了一聲! “呀,是殿下來了——” 話音剛落,車簾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掀開,商玦手中拿著一摞折子上了馬車,子蕁急急忙忙的為商玦騰地方,剛騰好地方便麻溜兒的閃了出去,子蕁面上異樣未消,商玦看著她兔子一般的背影眉頭一皺,“這是怎么了?” 朝夕自是知道子蕁怎么了,想起子蕁適才的話頗為氣惱,只轉過臉去,“沒怎么。” 商玦“哦”一聲落座,嘆氣道,“明日讓他們準備更大的馬車,前面還有些折子未曾搬過來呢,你既然不愿移步,我便只好來就你了。” 朝夕蹙眉,“并無必要。” 商玦搖搖頭不多說,自顧自看起了折子,馬車再度前行,朝夕看商玦一副不會下車的樣子終是軟了神色,她隨意一掃,正看到商玦白皙干凈的指間拿著一只墨色的細狼毫,越發襯出他十指修長來,那是朝夕見過的最好看的手。 朝夕一時看的出神,看折子的商玦忽然抬眸,“當真沒怎么?” 朝夕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商玦問的是子蕁的異樣,她開口便要反駁,商玦卻忽然傾身朝她靠近了兩分,朝夕被逼的身子往后一仰,商玦的一只手已直直朝她面上伸來,便是她一愣神的功夫,她的耳垂被他溫暖指尖捏了住,“那你耳朵為何紅了?” 朝夕被他這一系列動作弄得神色一怔,下一瞬雙眉便是狠狠一豎,一掌拍掉他的手語氣有些發緊,“再如此動手動腳便回你得馬車上去——” 朝夕怒氣盈滿,仿佛個發怒的刺猬,商玦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紅印微微一笑,目光一抬又看向朝夕耳垂,看了一瞬又看向自己的手背,仿佛在對比那個更紅一些,朝夕背脊筆挺橫眉緊皺目光更是凜冽的好似刀子,商玦笑意微深的拂了拂袖子遮住手背上的紅印,卻是一言不發的又低下頭去看自己手中的折子了,朝夕的怒氣沒了發泄之地,看著商玦細致的在那折子上批示怒氣也緩緩地淡了下來,馬車之中一時無人再言語。 不知道是商玦知道自己惹怒了朝夕還是政務太過繁忙,整一日他也未在撩撥朝夕,朝夕素來不多話,二人便相安無事的過了大半日,直至日落時分這一行車隊才到了真正的欽州城,戰九城打馬上前稟報道,“殿下,郁坧大人在城外等候多時,隨行禮官也都在城外相候,眼下都等著見您呢,您看是否見他們?等您入了城便見不著了……” 朝夕聽著眉頭一皺,禮官們在城外迎接她是想到的,可為何入了城就見不著了? 商玦抬眸看過來,“他們駐扎在城外并未入城。” 一言解惑,朝夕卻更為疑惑了,堂堂燕國聘禮隊伍,竟然被拒之城外了?! 商玦沒在多說,只對著馬車之外道了個“見”字。 戰九城打馬而去,沒多時馬車微微一頓停了下來,商玦放下手中簿冊向朝夕遞出一只手,“隨我一起去見見他們吧,入了城,便是真見不著了。” 朝夕瞇眸一瞬,就在商玦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她卻伸出手放在了商玦掌心,商玦挑眉,又滿意一笑,牽著朝夕走出了馬車,朝夕心中還對燕國聘禮隊伍為何駐扎城外存著疑惑,可剛走出車門的她便被眼前的景致一震! 落日熔金,奪目的余暉之下一片耀目的紅色從欽州城墻之下一路向南鋪排不絕,朝夕遠望,竟然一時望不到頭,燕字旌旗,車馬嶙嶙,不用多想朝夕便知道那是什么,這十里紅妝,都是千里迢迢送來的燕國聘禮,這樣的陣勢,欽州城如何擺得下?! 第003章 欽州命案 “郁坧拜見公主殿下,許久不見了。” 落日熔金,黑底紅字的燕字旌旗隨風作響,整個隊伍最前,一襲玄色官服著身的郁坧對著朝夕拱手一拜,出身燕國郁氏,商玦之臂膀,燕國第一文臣,郁坧恭恭敬敬的一禮,他身后站著的燕國禮官再不敢怠慢半分,卑恭的模樣甚至如同給商玦行禮。 紅裙墨發,夕陽的余暉襯得她風華凜然,朝夕彎了彎唇,朝郁坧身后一掃,淡聲道,“許久不見了,快不必多禮,從燕國來此一路遠行,諸位辛苦了。” 郁坧直起身來,仍然垂眸頷首,“微臣不敢當辛苦二字。” 朝夕便不再多言,一旁的商玦看著后面的聘禮隊伍和隨行禮官點了點頭,又道,“公主說辛苦,這二字諸位便當的,此去巴陵還有些距離,大家莫要輕慢。” 諸人連聲道“不敢”,商玦便對郁坧揚了揚下頜,“你隨孤入城。” 郁坧自然應“是”,如此這見禮官便算完了,商玦一把牽了朝夕的手,轉身朝著馬車走去,身后仆從官屬連連跪地拜倒,口中高呼“恭送世子殿下”。 上了馬車,外面鋪天蓋地的紅便被擋了住,朝夕落座,不由得又掀起車簾朝外一看,紅綢灼目,好似她身上的裙裳,這樣一份貴重的聘禮,難怪蜀王冊封公主的旨意來的如此之快,朝夕抬眸看向商玦,他說的不錯,這一次她當真應該報答他! 兩位主子上了馬車,外面侍衛馬鞭一落馬車便走動起來,一行車隊緩緩出發,直朝著欽州城城門而去,還未至城門口,又見一行蜀國的旌旗在城門之前飄動,戰九城打馬至朝夕和商玦的馬車之外,低聲道,“主子,公主,前面有蜀國迎客的禮官等候。” 馬車之中朝夕和商玦對視一眼,商玦轉而對馬車之外道,“不必應酬了,此番一切從簡,城中的蜀國官員都不必前來拜會,孤送公主歸家,不見外客。” 馬車外戰九城應了一聲,朝夕默不作聲的垂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