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是好人，她的笑容甚美，驚艷過世間一切了。像是一朵正在綻放的牡丹花，從他心尖上一點點開啟，每一瓣的綻放，都牽動著他的心。

    “寶琪……”尉遲寶琪話語猶豫著，他抬眸見，與公主明澈的眼相撞，宛然若星辰閃耀過來。尉遲寶琪皺著眉，口干，攥緊拳頭。

    “你到底有沒有話說？”李明達(dá)問。

    尉遲寶琪抿著嘴角，低下頭，隨即跪下了。

    李明達(dá)訝異地看他，“尉遲寶琪，你怎么了？”

    尉遲寶琪拱手，頭低得很深，“貴主，寶琪……”

    尉遲寶琪心漏跳了一拍，哆嗦著嘴唇不爭氣的說了后半句話，“對您……祝您一夜好眠。”

    “好，你也是，不過以后倒是不必如此嚴(yán)肅正經(jīng)?！崩蠲鬟_(dá)笑出聲，然后擺擺手，讓尉遲寶琪快走。

    尉遲寶琪應(yīng)承，但他還是跪著，眼看公主進(jìn)了承天門，他整個繃緊的身體才終于放松下來，隨之大大地松口氣。然后全身癱軟，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歇。

    承天門的侍衛(wèi)為此動了動眼珠子，拿稀奇的目光看向尉遲寶琪。

    多福隨后去攙扶自家郎君起身。

    尉遲寶琪抖了下腿，往多福肩膀靠了下，才算站直自己的身子，探后他就牽著馬，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多福湊到自家二郎身邊，“二郎，您之前突然說和那些小娘子們絕交，該不會就是為了宮里那位金枝玉葉吧?！?/br>
    “要你胡沁。”

    多福：“二郎論家世，才學(xué)，樣樣都不差，而且還長了一副這般討人喜歡得俊俏模樣，您真配得上公主，又何必像剛才那樣慌張，這可不是二郎以前的樣子。”

    “我這樣是配得上公主，但我卻未必配得上這位公主。”尉遲寶琪皺眉，揚(yáng)頭看天上的星星嘆了口氣，然后感慨，“我以前以為，自己只要擁有漫天的星星就夠了，花樣多，也自在?，F(xiàn)在我才知道，一心向明月的美好。”

    “可也失去了自在。”多福道。

    尉遲寶琪瞪他一眼，“你不該叫多福，該叫多嘴?！?/br>
    多福抿起嘴角，然后無奈地看尉遲寶琪，“真不是奴想多嘴，但二郎剛剛的表現(xiàn)實在欠佳，公主那么搶手，二郎有不能好生表現(xiàn)自己，公主又如何會把目光從房世子那里移到二郎您的身上?！?/br>
    “你胡說什么，什么房世子，他不喜歡公主?！蔽具t寶琪堅決肯定道，隨即告訴多福，那天他確認(rèn)的經(jīng)過，“趕巧你那天鬧肚子沒見識到?！?/br>
    “竟如此，真不喜歡？可我瞧著怎么——”多福咂咂嘴，“那可能是奴多想了?！?/br>
    “唉?！蔽具t寶琪無心搭理多福，只是發(fā)愁，自己這樣一面對公主就緊張，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順利表出自己的情意。

    總這么憋著可太難受了。

    “二郎別急，還是好好琢磨，找個最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去說才合適，”多福頓了下，隨即建議道，“但二郎可不能像剛剛那樣，隨隨便便就出口，總得有個由頭，說的不明不白，卻又有點意思那種，，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br>
    “你這廝什么時候懂這么多了？”尉遲寶琪訝異問。

    多福嘿嘿笑，“都是二郎教的，平日瞧二郎對那些娘子們的手段，多福多少也能學(xué)些不是。”

    “呵，從我身上學(xué)得，而今反過來教我，倒真是諷刺?！蔽具t寶琪撇了撇嘴，騎上馬就往家奔，不想自己竟然在府門口瞧見了房遺直。

    他這個背著手，就站在尉遲府正門前，守門的小廝們很客氣的在一邊陪同，尉遲府的大門是開著的，該是他府里的人邀請過他了，他卻沒有進(jìn)。

    尉遲寶琪瞧著房遺直負(fù)手而立的背影，在夜色下，竟莫名有種孤絕寒冷的意味。

    尉遲寶琪眨了眨眼，騎馬快進(jìn)了，然后跳下馬，笑問房遺直找他何事，怎么沒有進(jìn)府等。

    “有幾句話，說過就走。”房遺直道。

    “什么話？”尉遲寶琪問。

    “歇了尚晉陽公主的心思?！狈窟z直不溫不火地撇出個令尉遲寶琪頓然覺得五雷轟頂?shù)脑挕?/br>
    尉遲寶琪不解地尷尬許久，然后驚詫地反問房遺直為何。

    房遺直卻沒有立刻回答尉遲寶琪，而是用他黯如子夜的眸子，凝視了尉遲寶琪很久。

    夜沉如水，兩廂對峙。

    “你沒否認(rèn)，便是說你真的喜歡晉陽公主了?！狈窟z直許久之后，說了這樣一句話。

    尉遲寶琪怔了下，慌張道：“其實也……我……”

    房遺直聽他嗑巴緊張的話語，墨色的眸子又凝視過去。

    尉遲寶琪臉色變化無數(shù)次之后，終于做出一副認(rèn)命狀，“我是喜歡她。”

    “有多喜歡？喜歡多久？”

    尉遲寶琪想了想，卻不知道怎么形容深度，只說就是前幾日剛剛下決心和那些紅顏知己訣別的時候。

    “若你執(zhí)意，我不會攔著。但有句話我一定要對你說清楚，她不適合你?！狈窟z直隨即上了馬，對尉遲寶琪道，“我也不希望你因此而受傷。”

    尉遲寶琪怔怔看房遺直，有點難以消化他的話。房遺直的言語一向溫和，語調(diào)淡淡，但這并不影響他話語背后所散發(fā)的逼仄氣勢。

    尉遲寶琪反應(yīng)過來想問為什么的時候，馬蹄聲起，房遺直人已經(jīng)去了。很快其身影就不見了，消失于夜色里。

    “為什么這么說？”尉遲寶琪看著房遺直消失的方向，發(fā)出了一句遲來的疑問。

    多福：“房世子今天有點奇怪，不過比起二郎的奇怪，他倒是正常了些。仔細(xì)琢磨他對二郎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奴也覺得二郎可能未必適合和她一起?！?/br>
    “為什么？”尉遲寶琪不解問。

    “因為二郎從喜歡她之后，二郎就不是二郎了，變得連奴都快不認(rèn)識您了?！倍喔＠蠈嵉莱鲎约旱膿?dān)心。

    “我卻喜歡這樣的自己，我說了，心向明月之美，無可匹敵?！蔽具t寶琪又看眼房遺直消失的方向，口氣堅決道，“這件事誰也攔不得我，我一定會一條道走到黑。”

    “二郎有氣勢！”多福稱贊道，然后雄赳赳的表示，他以后一定會加倍努力，促成二郎和公主之間的好事。

    “你臉變得倒挺快，前一刻還說我和她不合適?！?/br>
    “奴是覺得房世子的話有道理，但奴更加知道，奴的道理都在而二郎這，二郎說什么就是什么?！倍喔１頉Q心道。

    尉遲寶琪高興不已，轉(zhuǎn)即搓搓手，然后和多福興奮地商量該怎么和公主表情意。到底是寫信，還是親自說……

    “親自說，更有誠意?！倍喔Ｏ肓讼?，隨即道，“二郎可以趁著一些離別的時機(jī)，說些肺腑之言，然后順便就跟公主表情意。比如’我要離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有些話一定要說’這類。”

    “你這又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尉遲寶琪驚詫問。

    多福：“二郎又忘了，這是您幾月前，當(dāng)初離開長安城之時，對風(fēng)月樓苗緋緋說過的話。當(dāng)時那個煽情喲，奴都被感動得眼淚嘩嘩流?！?/br>
    “不行，當(dāng)初那些戲言，怎配用在貴主身上?！?/br>
    “這事兒二郎真不能太較真，不然就會像剛剛在承天門前那樣尷尬了?！?/br>
    “也對?！?/br>
    尉遲寶琪琢磨了下，決計回去好好打個稿子，斟酌一下。誠如多福所言，明天正好是個好時機(jī)，趁著明天他去做誘餌離開之前，和公主說點肺腑之話，公主說不定真就感動了。

    次日，天大亮。

    李明達(dá)同李泰一起騎馬來了曲江池邊。這時候，房遺直已經(jīng)找了二十名深諳水性的官差，身綁著繩子，下河打撈。

    沒多久，水下就有人冒頭告知，他們發(fā)現(xiàn)水底有東西，但是太沉了，搬起來有些費力，怕是就游不上來了。

    房遺直想起昨晚李明達(dá)說過，那柳樹有被繩子摩擦過得痕跡。隨即讓人備繩子，令他們在水中把東西綁上，然后令岸上的人拉拽出來。

    此法隨即生效，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兩個箱子就被拉了上來。

    箱子的前后左右四個方向都上了鎖。

    李泰本是悠閑地坐在河邊瞧熱鬧，見真有東西出來了，立刻起身打量，然后用佩服地目光贊嘆李明達(dá)。

    “四哥輸了，這水里真有東西?！崩蠲鬟_(dá)嘆，“那你在曲江村的那間觀景別苑就輸給我了。”

    “輸了就是輸了，給你?！崩钐┬χ鴳?yīng)承，然后讓人趕緊把箱子破開，他倒要看看里面裝了什么東西。

    鎖頭隨即被侍衛(wèi)們用斧頭砍斷，蓋子一揭開，滿箱子金燦燦入了眾人的眼。

    金。

    別說金了，就是銀，當(dāng)下也是稀少之物，僅能用作充入國庫使用，禁在民間流通。金子與之相比，自然厲害更甚。

    整個大唐都是要使用銅錢和帛來買賣交易的地方，竟然有人在河里存了這么多金子，而且不止一箱。任誰都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李泰瞇起眼睛，面色肅然蕭冷，轉(zhuǎn)即對李明達(dá)道，“這案子不可小覷，我必須立即進(jìn)宮稟告父親?！?/br>
    李明達(dá)點頭，目送走李泰后不久，就聽到馬蹄聲和碎碎念。什么“此來特意和貴主告別，雖說是做個誘餌，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凡事都有意外……”

    李明達(dá)隨即用目光迎接了騎馬而來的尉遲寶琪。

    尉遲寶琪成竹在胸，他笑著下了馬。轉(zhuǎn)頭見房遺直也在，還看著他，尉遲寶琪想起昨夜他的話來，扭頭不想理他，繼續(xù)對公主笑。

    問過案情，得知發(fā)現(xiàn)金條之后，尉遲寶琪感慨不已，隨后和李明達(dá)作別，“寶琪此來特意和貴主告別，雖說是做個誘餌，沒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74章 大唐晉陽公主

    “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放心去，那些侍衛(wèi)們一定會好生保護(hù)你?！崩蠲鬟_(dá)對尉遲寶琪笑道。

    尉遲寶琪一怔，要繼續(xù)張開的嘴緩緩地閉上，然后看著公主那令人甜到心的笑容，尉遲寶琪心里也跟著泛起蜜意。他溫笑著點頭應(yīng)承，隨即和李明達(dá)以及房遺直等人告別。

    李明達(dá)目送他走遠(yuǎn)，嘴角的笑容才消失，轉(zhuǎn)頭出神地看著河岸邊那些陸續(xù)被打撈上來的金子。

    “回貴主，一共七箱。一箱大約有一百二三十斤，那這些至少有萬兩黃金?！?/br>
    “查一下河岸附近是否還有類似這樣的水坑，都探一探?！崩蠲鬟_(dá)道。

    衙差和侍衛(wèi)們應(yīng)承，隨即拿著竹竿在河岸邊搜尋，一旦找到比較深的水坑，就會順便再看水邊長青苔的石頭是否有被破壞的痕跡，一旦有就立刻上報。李明達(dá)隨后過來用竹竿戳低聽聲。

    一共找到六處，五處空的，有一處還有兩箱金子。

    房遺直觀察了這五處地方對應(yīng)河岸的情況，雖然過了幾天了，痕跡不是很明顯，但有些地方仍可看到一些細(xì)微殘留，岸上的松土似被柳條之類的東西清掃過。

    “抬著這么重的箱子上岸，必然會在軟土上留下很深的腳踩痕跡。但那天我們巡著河岸邊探查情況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類特別的腳印，河邊最多不過是留下一些以前有人來往踩得比較輕的印記?！?/br>
    李明達(dá)跟著看過去后，點了點頭，“很謹(jǐn)慎，知道掩藏痕跡。但剛剛在河邊，他們因為走得匆忙，所以還沒來得及收拾?！?/br>
    房遺直隨即縱觀整個河岸，“這金子藏在水里，確實是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但曲江池附近畢竟游人眾多，就算是不常有人會在這種深水之處戲水，卻也難保有例外。”

    李明達(dá)正色看他：“你的意思是說，該會有人每天看守這些金條，以確保萬無一失？”

    “貴主看呢。”房遺直反問。

    “若是我的話，我該也會這么做，畢竟這些金條不是小數(shù)目。曲江村都鋪著石板路，瞧不到車轍的痕跡。我一直在想大家在路上目擊到的水跡是什么，會不會就是馬車運(yùn)金子時候，流淌下來的水？”

    “若是這樣的話，那很可能前幾日可能已經(jīng)至少有兩車金子運(yùn)出，大概估計數(shù)目，也至少可養(yǎng)五萬兵馬了?！?/br>
    李明達(dá)附和。

    “有證人說過，聽到咕嚕嚕的聲音，就很可能是車轍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