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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晉陽公主在線閱讀 - 第67節

第67節

    房遺直瞥眼樓下,發現尉遲寶琪和周小荷說什么,也懶得理會,兀自回房去了。

    “這查案的事可不是誰都能做的,我勸周小娘子還是明日趕緊回親戚那里去,免得又會像今日這般被嚇到。”

    周小荷本來見相貌風流的尉遲二郎來勸慰自己,還心生幾分好感,轉而聽他話里的內容,竟是瞧不上她,就有幾分不愿意了。

    “怎生你們都行,我就不行,明日我就好好讓你看看我的能耐,非不讓你瞧不起我。”

    周小荷說罷,不服氣地扭頭就走。

    尉遲寶琪被弄得哭笑不得,這美人還挺有脾氣。

    *

    次日清晨,天由黑漸漸轉明。

    李明達聽到驛站門口的馬蹄聲,便坐起了身,有點后悔昨晚第二次入睡的時候,沒在耳朵里塞上棉花。

    李明達打個哈欠,叫碧云伺候她更衣梳洗之后,就賴在窗邊看了會兒,一陣風送來,李明達就聞到了河間王身上的熏香。這次與往常不同,他身上還混著一股脂粉花香的味道。不用猜也知,他昨夜是去找女人了。

    李明達揉揉太陽xue,又打了個哈欠。

    碧云見狀,忙過來給公主按頭,“起得這么早,昨夜公主又被鬧醒沒睡好。”

    碧云深知公主的習慣如何,就比如說這睡覺,若是半夜醒一遭,那先前睡得就跟白睡一樣。若這重新睡的時間不夠,公主還是會困倦異常。

    而今就是這般,只怪昨夜那個周小荷亂叫。

    “你也不必抱怨,她也并非有意。”李明達拍了拍自己的臉,強逼自己精神,然后下了樓。

    房遺直等人已經等候在那里。

    李崇義剛下了披風,見李明達下來了,哈哈笑問:“那咱們就趕緊用早飯,提前出發?”

    李明達點頭。

    一行人用過早飯之后,就都騎上了馬。

    這時眾人才見周小荷早就穿著一身華貴的男裝,早等在門外了。她一雙眼精神異常,臉上帶著自信,給李明達行禮之后,又跟眾位挨個打了招呼 ,舉止十分有度。

    李崇義見狀,轉而對李明達笑:“這孩子心懷正義,就想跟著咱們查情,懲jian除惡,替人伸冤。我便答應了她,公主不會介懷吧?”

    “這是你的案子,你做主就好。”李明達面無表情地應一聲,未有任何異色。

    隨即眾人都騎馬,趕往張刺史陵墓。

    一行人騎著快馬,疾馳而行。

    周小荷如此騎馬顛簸了半路,就有些受不住了。她早上明明沒有吃飯,但此刻卻覺得肚子里有很多東西翻涌,想要吐。周小荷忍了又忍,最后還是不行,只能停了馬,蹲在路邊嘔吐。

    前頭行走的人聽到聲音,也停了下來。房遺直因為殿后,距離周小荷最近,遂驅馬回來問她情況如何。

    “我沒事。”周小荷忙用帕子擦嘴,然后抬眸看向在馬背上的少年。淡青衣衫,容貌如畫。不過轉眸瞧她的一個眼神,那沁入骨子里的溫潤風雅就都現了出來。

    周小荷紅了臉,垂下眼眸。

    “沒事就好,繼續趕路,別耽誤了公主和郡王的行程。”房遺直說罷,就驅馬回去,跟李明達和河間王講明了情況。

    河間王見周小荷又上了馬,知道她沒事,遂就喊著大家繼續。

    再之后的路,周小荷便不覺得顛簸了,一直追逐清絕的背影。

    一行人至墓地時,早已經有提前來此準備的當地官員,將墓xue挖開,抬出了棺材,只等著河間王和仵作等人來勘察。

    “開棺吧。”李崇義道。

    衙差們隨即撬開棺材,一股極大地尸體腐臭味飄了出來,害得多數人都捂住了口鼻。

    周小荷也捂住了鼻子,身子晃了晃,她臉色痛哭隱忍到極致,之后就轉身吐了起來。因她肚子里的東西早就吐干凈了,所以這會兒吐得只有些酸水。隨行的婢女忙為周小荷擦拭順氣。

    尉遲寶琪見周小荷這般,本能地跟著反胃,既然同是女子……就不禁看向公主那里。公主淡然如常的站在棺材邊,連口鼻都不曾捂。

    尉遲寶琪自嘆不如,也放下手,開始漸漸習慣了這股子尸臭味。

    尸體已經被埋葬月余,而今又是盛夏,表面已經高度腐爛。

    不過仵作卻自有他們一套驗毒方法,尸體后背的部分還殘留部分完整的皮膚,可見顏色發青。尸體上方雖皮rou腐爛見骨,但可見其骨黲黑色,就可知是中毒。但具體是什么毒物,因為時隔時間太久,確實有些難以斷定。

    李明達先看了張刺史妻子的尸身,在其腐爛的腹部,看到了一點點發紅的東西,但這東西碎的很細小,只怕除了她,沒人能發現。李明達就又看眼張刺史的尸身,讓仵作用刀稍微撥弄一下腐爛的胃部,果然也看到同樣的東西,得幸有一塊大點的,可算作是塊正常的碎渣。

    李明達指揮田邯繕把那塊常人可見的碎渣撿出來之后,考量到其腹內必定還有類似的殘留,隨叫仵作把取出的部分殘留物,在活物身上試試,看看會有何種反應。

    衙差就近從村民手里弄了只鴨子來,用面餅裹著毒物強塞進了鴨嘴之中。這之后就見鴨子如常,還在籠中呱呱叫。

    李明達命田邯繕收好那塊渣,鴨子也帶上。一行人就回了慈州城。

    至刺史府上后,李明達先行在正堂內坐定。田邯繕把那顆一面有些發紅的殘渣用水沖洗了下。

    李明達再看這顆清洗后的紅渣,這才發現紅色部分下面還有一點點黑。摸起來質地堅硬,且這種外皮的紅,色澤華美,紅艷持久。李明達瞧了竟覺得有幾分眼熟。

    表面有些弧度,像是什么種子。

    這時候那邊衙差匆忙來報,告知眾人那鴨子有了不同的反應,“癱在地上,腹瀉一次,這會兒似乎喘不過氣來。”

    李明達等人隨即去查看,到的時候鴨子已經死了。鴨屁股上有些血,仵作拔掉一部分鴨毛,觀其皮膚,可見青紫色。

    眾人當下都知道,這鴨子所中的毒一定是跟張刺史夫妻的一樣了。

    李崇義特意看了看鴨頭,納悶道:“卻也沒有七竅流血。”

    仵作忙道:“七竅流血這種事,未必是吞毒可致,人死之后,若停留三兩天,移動時有了磕碰,也可能會有此狀。”

    “竟如此。”李崇義了然地點點頭。

    李明達回去后,看著那顆殘留的紅色的渣,總覺得熟悉,名字就在嘴邊,但她一時偏偏就想不起來。

    李明達知道房遺直見識多,隨即就和他形容,“該是什么東西的種子,紅色,色澤光艷,帶又帶一點點黑,有毒,你能想到是什么東西?”

    房遺直把李明達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忖度片刻后,就干脆對李明達道:“相思子。”

    “相思子?”李明達知道這東西,她小時候還曾拿過一串把玩,還聽父親講說這相思子所象征的男女情愛的故事,“那這種東西有毒?”

    “有毒,磨碎了服用,只要幾顆,就可致命。”房遺直肯定道,他度過一些醫書,上頭有很明確說明這點。

    第57章 大唐晉陽公主

    “夫妻倆死于相思子,還是同榻而亡。季大郎也非兇手,那會不會是他們夫妻自盡?”狄仁杰猜測道。

    “不會。”房遺直立即否認,“據二人貼身丫鬟的證詞,刺史妻劉氏當夜還曾吩咐下去,讓廚娘從夜里就熬人參湯,準備一早食用。而且她第二日還準備帶著女兒去道觀里上香。”

    “要死的人是不會準備明天的事,一定還是他殺。”尉遲寶琪有點興奮,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很大的秘密一般。

    狄仁杰看一眼他,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我說得不對嗎?值當你這樣笑?”

    “值當,想起你前兩天的萎靡,一對比你現在的精神,是有些可笑。倒和我說說,你前兩天是因為什么?”

    尉遲寶琪轉著眼珠,不去看狄仁杰,“先前那是我有些事沒琢磨明白,現在我看透了,我還是那個我!”

    “喲,風流的尉遲兄弟也有迷惑人生的時候。”長孫渙正覺得案子琢磨不透,有些乏味,這會兒逗弄尉遲寶琪倒是有些樂趣。

    尉遲寶琪紅了臉,一撇嘴冷哼兩聲,決計轉頭不理會他二人。

    李明達還在琢磨這案子還有誰可能是兇手,又去問房遺直。看看他從昨晚所看的這些刺史府下人的證詞中,可找到什么蛛絲馬跡。“比如夫妻二人近年來和誰不和,鬧過什么仇怨?”

    “倒沒有,昨日我讓落歌匿名打聽了下他們夫妻為人,不論是當地百姓,還是慈州的一些官員,對張刺史和劉氏的印象都很好,說他們夫妻二人對外很是溫和。也沒人能道出他二人和誰結過仇怨,除了季知遠。”

    房遺直說罷,大家就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季知遠。

    季知遠本來悶頭聽著,見大家這樣瞅自己,忙擺手苦笑:“真不是我,我連相思子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更別說用它殺人了。”

    竹溪在一邊點頭如搗蒜。

    “其實我也知道張刺史是個好官,所以鬧這等誤會的時候,我是有心講清楚,跟他和好,可誰知越解釋誤會越大。我后來把地契給他,讓他看清楚那些他所謂越矩的田宅真的都在我姑丈名下。他偏不信,懷疑我造假,收了我的地契,還說要上報朝廷仔細查實才行。”

    “原來是這么回事。”房遺直就建議李崇義吩咐一下慈州長史,把地契拿來瞧瞧。

    李崇義點了頭,打發人去了,轉而他眉頭緊鎖,有些略微苦惱地看著房遺直和李明達,“季知遠無辜了,誰是兇手?而今可怎么辦,我們連個懷疑的對象都沒有。”

    “怎么沒有,我看張凌云那孩子就不是個善茬。”尉遲寶琪道,“自古以來,父殺子有之,子殺父卻也不少。”

    李明達:“這么多天,你總算說了句有用的話。”

    尉遲寶琪一聽,嘿嘿笑起來。眾人也跟著哄笑。

    “我保證我以后會聰明起來,不像以前那么糊涂。”尉遲寶琪得意揚首,展開扇子,風流地一扇。他已經想通透了,他還是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情場圣手。

    眾人又被他逗笑一陣。場面的氛圍也隨之輕松下來。大家就張凌云是否為兇手一事,各抒己見。

    狄仁杰就此一語不發,直到聽大家都覺得這件事的可能很大時,他才訕訕地補充一嘴,“張凌云與他兄長感情極為要好。”

    張凌云的兄長張凌峰,正是當初狄仁杰所述的那位因一首詩而喪命的可憐孩子。

    此言一出,屋內四下皆沉默了。

    大家都覺得張凌峰死得可憐,這件事荒唐就在于,張刺史非有意殺子,不過是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樣盼子成才,但最后的結果卻與誤殺無二。其實就算是張刺史有意殺子,以孝為大,卻也不犯法,這點最是讓人覺得無奈。

    “長子喪命,張刺史想必也會在心中后悔,這件事他也并非出于故意。若是張凌云因此責怪父母,為兄長報仇而手刃雙親,是否太過無情殘暴了些?他只是個八歲的孩子,會無情到這種地步?”長孫渙持不同意見,“想想我八歲的時候,我還偷偷躲在假山后玩泥巴呢。”

    “你還干過這種沒出息的事?我八歲的時候已經知道調戲小娘子了。”尉遲寶琪嘆道。

    “胡鬧。”房遺直警告二人兩眼,隨即道,“毒殺,可以以弱對強。而且毒殺這種事皆是早有預謀,并非沖動殺人。所以這殺人的動機,必定是累計已久的怨。正如倭國副使那樁案子。”

    長孫渙本來還笑意滿滿,一聽房遺直說起他那樁案子,就氣不打一出來,“此話我是服氣的,我家那廚子還真是弱,光憑自己的能耐對付不了倭國副使,才蓄意下毒。卻是白白坑害了我,讓我在尉遲兄的府上好一頓受苦。”

    “你還受苦,好吃好喝供著,還不忘調戲我家丫鬟。”尉遲寶琪冷哼道。

    長孫渙忙笑著謝過他。

    李明達:“都別貧嘴了,眼下既然有個方向,你們就各顯本領,查實一下張凌云是否真的殺害了張刺史。”

    眾人領命,隨即告退。

    李崇義起身也要走,周小荷就緊跟在他身后,眼睛卻往少年們離開的方向瞟。

    李明達看眼周小荷,問李崇義,“你去哪?”

    “出……出去走走啊,既然案子有了新方向,我也該跟遺直他們一塊查查。”

    “堂兄未忘身負之責,還念著當初在百姓們跟前的承諾,著實有些難得。”李明達雖面帶笑意,明著贊揚李崇義,但話里的警告意味很深。

    李崇義尷尬地笑道:“公主若有什么吩咐,還請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