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柔然軍已經(jīng)半數(shù)生了瘟疫，全都病倒了！”

    廖國公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低聲道，“好你個宇文翊，竟想出這種法子來治我們。”

    “亞父……如今若是想要贏宇文翊，就要動用那殺人的武器，否則我們絲毫沒有勝算。”

    “可是，子婿！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想著同歸于盡，我們還有北魏……我這就寫信給北魏的張老將軍，只要他肯出兵，我們就會有救。”

    廖國公心里算計好了，張家人不會不管這沿城，因為此處水路若是斷了，他們還打什么仗，所有的北魏軍手里的那點糧食喝粥都不夠，當(dāng)初他便是帶著韓子婿守著此處，一來可以為前方不斷輸送糧草，二來可以掐住北魏的咽喉，如今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跑不了。

    東秦軍營之中宇文翊已經(jīng)獲得了消息，柔然軍團(tuán)竟不費(fèi)一兵一卒就讓東秦打的潰不成軍。

    “多虧君上有先見之明，這城中的百姓都知道那吃人谷有柔然軍守備，平日根本不敢靠近，那血蚊子也就傷不到百姓，只是可憐那些柔然軍，一個個都喂了蚊子。”吳定山忍不住哈哈大笑。

    宇文翊輕聲道，“任他萬夫莫敵，也抵不過一場大病，這場病只要拖個十天半月，這北魏便會前來增援，北魏前方兵力吃緊，正好是我大軍反攻的最佳時機(jī)。”

    “君上高見，我吳定山可是沒佩服過誰，除了學(xué)問頂呱呱的穆之恒，就是您了！”

    吳定山說著無心，可是宇文翊聽著有意，他說的穆之恒應(yīng)該就是鬼面人，想不到沿城時那人便已經(jīng)跟著張翼遙，而自己竟一絲也沒有察覺，實在是自己大意了，若是當(dāng)初……

    宇文翊實在不敢多想，因為眼下強(qiáng)敵入侵，東秦國土淪陷，北魏是積怨已久，如今帶著虎狼之軍肆虐于帝國江山之上，然而，除了自己手中的少數(shù)兵馬，整個東秦境內(nèi)，所有士兵加起來都沒有對方的一半多。

    這一路走來，東秦如今是境況堪憂，家園被摧毀，房屋被夷平，良田變成焦土，繁華變?yōu)閺U墟，昔日富饒繁榮的城鎮(zhèn)要么變成了沒有人煙的死城，要么就是遍地尸體，百姓被人殘忍的殺害，尸體遍地，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變成了沒有感知的腐rou，腥臭撲鼻，鷹鴆圍繞這一幕幕實在讓他不忍，身為東秦的帝王他要盡快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

    宇文翊壓低了聲音道，“明日我要親自帶兵悄悄入城，算準(zhǔn)了這幾日北魏軍將就要到了，到那時吳將軍從水路攻擊，我們里應(yīng)外合殺他們措手不及。”

    “君上，這帶兵入城還是另尋他人，若是你有半點損傷，我等擔(dān)待不起。”吳定山自然不舍，出言勸慰道。

    “城中的地形只有我熟悉，這吃人谷的山勢圖也就只有我能看懂，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可是……”

    宇文翊擺了擺手，不在言語，不過是短短數(shù)年，他同張翼遙像是經(jīng)歷數(shù)十載，經(jīng)歷過背叛，感受過生死，也經(jīng)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宇文翊從一個想要守護(hù)張翼遙的男人，成為了想要守護(hù)整個東秦的王者，是翼遙讓他徹底清醒，有些人注定是天生的守護(hù)者，背負(fù)著上天的使命，如今他要擔(dān)負(fù)起屬于他自己的責(zé)任。

    鄂圖草原的天空下，一輪艷麗的落日，緩緩落下。所有的人都在生活作飯，張翼遙背靠著火麒麟，聽著馬頭琴悠揚(yáng)的樂調(diào)，嘴角微微上揚(yáng)，生活煞是愜意。

    “想不到蕭兼默竟肯出錢替柔然贖回草原。”火麒麟擺弄著身子微微一動。

    “我答應(yīng)他要幫他奪下北魏，草原是他送給我的誠意，我與他雖是故交，可是如今都有自己要為之奮戰(zhàn)的國家，利益才是我們應(yīng)該追求的東西，我的百姓需要一個地方生活，除了這鄂圖草原，北魏應(yīng)該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翼遙，你可還記得蕭錦奕。”火麒麟攀附在他身邊低聲道。

    “記得……那樣的人怎么會忘呢？只是如今我也有我的責(zé)任，我有要守護(hù)的東西，生死局如今不見怕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第236章 吞并

    張翼遙睜開眼睛，離別數(shù)日不知生死，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他生平第一次覺得生無可戀，活下去顯然是對他的懲罰，清明帶走了宇文翊的尸體，連同張翼遙的心也一同帶走了。任憑誰來勸說，也是無濟(jì)于事，原來人是這樣的脆弱無力，他每天都在不停的祈求上蒼，期盼著宇文翊可以活下來。

    穆之恒想盡了辦法也沒有說服張翼遙，只能眼看著他一點點的衰弱下去，雙眼凹陷，眼中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心死的絕望，宇文翊的死對于他來說真的很致命。

    直到有一天，火麒麟的出現(xiàn)，他在草原上嘶吼著，赤色的火焰在旋轉(zhuǎn)飛舞，龐大的身體上紅光隱現(xiàn)，雙目冒著道道霎時間，氣勢如虹，整個天地都為那紫焰和紅光而暗淡失色。

    “是……火麒麟！”

    張翼遙聽見嘶吼聲掙扎的從床上爬起來，那聲音如此熟悉，火麒麟的眼睛通紅，他一邊舞動著身體去阻擋向他飛射出來的弓箭，一邊用危喝眾人。侍衛(wèi)們并沒有下狠手，他們只是阻止他靠近張翼遙的帳篷，穆之恒則是手中揮舞著麒麟鞭企圖嚇退他。

    “翼遙……”

    火麒麟不停的在嘶聲狂吼，他渾身上下的舊傷有發(fā)作了，很多地方無法愈合，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火麒麟，他如今連一只普通的野獸都?xì)⒉凰溃墒羌幢闳绱怂€是來了，當(dāng)他知道張翼遙在這兒，他還是不顧性命的來了。

    “火麒麟，我饒你不死，你就應(yīng)該乖乖的離開，糾纏不清下去小心你得來不易的性命！”

    “住手！”

    張翼遙突然大聲叫道，踉蹌的推開眾人就飛奔到火麒麟的身邊草原的的風(fēng)是那樣冷，像是刀子刮的人疼的厲害，他發(fā)狂的跑，用力推開前面攔阻的兵將，大聲的叫：“都住手！”

    火麒麟溫柔的看著他，低聲喚了句：“凡雙。”

    是啊……他都忘了自己是叫顧凡雙了，也許只有在火麒麟面前，他才算是真正的顧凡雙，這個名字太久沒人叫了。

    “凡雙，來我這兒，我們一起離開！”

    顧凡雙奮不顧身的撲向火麒麟，嚎啕大哭起來，淚水沁入了火麒麟的傷口鉆心的疼，可是他挺著，一動不動的護(hù)著他。

    “你看看你哭的跟個孩子似的，旁人不知道該說是我欺負(fù)你了。”

    火麒麟的頭磨蹭著顧凡雙的身體，溫?zé)岬幕鹧婵梢詿M一切，獨(dú)獨(dú)不會傷害凡雙一分。

    “你去哪兒了，怎么丟我一個人。”

    “我以為你和蕭錦奕一起我便安心了，可是如今我瞧你這幅樣子，我的這顆心又懸了起來。”

    顧凡雙抬頭看著他，“我忘了，很多事都忘了，但是我知道宇文翊就是蕭錦奕這感覺絕不會錯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忘了，只是你不愿想起罷了！”

    “我……蕭錦奕……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原來這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僅僅是念著他的名字就能感受到絲絲暖意，他看到了顧凡雙眼里的不舍和無奈。

    火麒麟低著頭，感嘆自己學(xué)了這么久都學(xué)不會如何同喜歡的人長相廝守。即便當(dāng)初選擇以火麒麟的樣子留在他身邊，殘留著野獸的性子，可是只要遇到顧凡雙他卻能變成了無害的小動物，他嫉妒過蕭錦奕，甚至也希望重生后的顧凡雙殺了他，可是只要顧凡雙依偎在自己身邊他便會露出旁人察覺不出的笑意。

    “凡雙，天有感召，若那蕭錦奕真的死了，你該如何？”

    “清明答應(yīng)過，只要我不見他，他便能活下去。”顧凡雙露出驚恐之色，生怕清明只是誆騙他。

    “我是說假如……”

    “活下去……”

    顧凡雙答的毫不猶豫，即便他可以隨他而去，可是他不會，就像他當(dāng)初以為蕭錦奕死了一般，生往往比死更讓人痛苦，活著的人承擔(dān)的是更多的責(zé)任。

    “那好，讓我留下來……陪著你。”

    “不行！”穆之恒第一個出來阻止，他當(dāng)即攔下了火麒麟，“麒麟冢是你的歸宿，你此生都要留在那里，你不過是我用麒麟骨血凝聚的一個魂罷了，卻一而再而三的破壞我的事，你差點害死王上，你要知道……你此生都不可能恢復(fù)人形的。”

    他在提醒火麒麟，不要在妄想介入張翼遙的人生。

    “為何不行，我要他留下……我要他活著，這身體是他給我的，他有權(quán)留在我的身邊，任何人都不能阻攔。”

    顧凡雙摸著火麒麟的傷口，他伸手便抽出自己的情長劍，橫切下去，手腕上的血頓時噴涌而出，這血濺在火麒麟的身上，那綻放的傷口收斂止血，瞬間就好了許多。幾日未有進(jìn)食，顧凡雙的臉色煞白，沒有絲毫血色，這一血讓他渾身發(fā)抖，差點跌坐在地上。

    “王上！”穆之恒趕忙將顧凡雙的傷口捂住，扶著他道，“來人快來給王上止血。”

    “這里不需要你來插手，即便我這條命是你給的，我對你實在感激不起。”他強(qiáng)撐著身體，亦步亦趨的回了自己帳篷。

    穆之恒愣在原地，心中不免有些隱隱作疼，他費(fèi)盡心思帶回來的王，如今卻對自己棄如敝履，他的設(shè)計都是為了讓顧凡雙活下去，即便他做了許多喪盡天良的事兒，可是對于柔然他從來都是忠心耿耿。

    從那以后張翼遙便日日用自己的鮮血去養(yǎng)護(hù)火麒麟的傷口，他開始吃飯、喝水、開始學(xué)著活下去，柔然人常年放牧為生，沒有固定居所，草原就是他們的生命，可是眼下這個地方實在不適合他們。

    顧凡雙一直愁眉不展，不知該如何奪回草原，單憑實力，他們未必會輸，可是即便贏了余下的柔然百姓也得死傷過半。

    “王上，你帶著我們?nèi)グ巡菰没貋恚拖衲惝?dāng)初說的那樣。”扎哈爾憤憤不平，柔然人是真正的男人，怎么能躲起來茍且的活著。

    “你說的對我們是應(yīng)該先拿回屬于自己的，他日我們好再作打算。”

    “我這就點兵出戰(zhàn)，看我們?nèi)崛蝗舜箫@神威。”

    顧飯雙揚(yáng)起頭，低聲道，“我們是要奪回草原，可是你們首先要學(xué)會耕種。”

    穆之恒輕聲道，“王上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

    “托人將這封書信交給蒼樾王，求他轉(zhuǎn)交給大梁皇帝蕭兼默，就說我要和他談一筆生意。”

    穆之恒不解，“眼下我們有何條件能夠同大梁交易？懇請王上示下。”

    “按你所說，若是韓子婿宮變失敗，他應(yīng)當(dāng)如何？”

    穆之恒想了一下道，“去北魏，他以前便和北魏有所交易，私下經(jīng)常將兵器賣給北魏，北魏借此再去搶奪東秦百姓的財物和女人，如今他只有去找北魏圣皇，以他在沿城的勢力還有囤積的大量兵器，他們可以同北魏一起攻打東秦。”

    “沒錯，以沿城的位置，沒有誰比他更合適了，我想這也是當(dāng)初韓子婿同宇文拓要下沿城的目的，此人也算是聰明。”

    “那之后呢？……此事是北魏和東秦之事兒，難不成宇文翊死后王上還想幫他保家衛(wèi)國？”

    顧凡雙微微一笑，“這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王上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不就是我們就趁著他們開戰(zhàn)奪回草原。”扎哈爾自鳴得意的說道。

    顧凡雙到是十分欣賞扎哈爾的性格，直爽豪氣，他遠(yuǎn)比那個穆之恒更讓顧凡雙信任，鬼面人時刻都在警惕，所以對他……顧凡雙一直有所保留。

    “草原我們要奪回，可是眼下……”穆之恒覺得時機(jī)不對，可是在顧凡雙面前他又不敢多說。

    “一個草原算得了什么，我要的是整個北魏！”

    顧凡雙眼露殺機(jī)和野心,他想過了……草原不過是一個借口，只要東秦和北魏開戰(zhàn)，東秦第一個會想到的就是奪下沿城，到那時他們會兵分兩路，一路拖住北魏，另外一路攻占沿城。可是顧凡雙聽穆之恒說過沿城有一只柔然的叛軍，異常兇狠，若是東秦想要奪下沿城絕非易事，他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幫助東秦奪下沿城。到那時北魏的后方路線會被切斷，他們不得不調(diào)派兵馬去幫助韓子婿，前方兵力不足北魏必然不敢輕舉妄動。

    到那時柔然便可聯(lián)合大梁侵占北魏都城，一舉吞下整個北魏土地，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東秦怎么也不會想到柔然和大梁會聯(lián)合起來，‘助’他一臂之力。

    顧凡雙的計劃可行，只是他不清楚這次東秦的主帥是誰……

    火麒麟一直沒有做聲，見他不語便道，“凡雙，你是不是又在想蕭錦奕了。”

    “我在想，若是他還活著，這次東秦一定會讓他帶兵出征的。他受了那么重的傷，應(yīng)該還沒好。”

    他握著自己手中的情長劍，當(dāng)初那一劍任誰看了都覺得好狠，一劍貫穿絲毫沒有留情。

    “你放心，蕭錦奕不會死的……黑龍之氣雖然消散，可是帝王星越發(fā)的耀眼奪目，不久后他應(yīng)該會登基成為東秦帝君，我想穆先生應(yīng)該告訴你吧！”

    說著他便眼睛瞄了穆之恒一眼，那穆之恒聽火麒麟說完，心里恨急了他。

    “王上，此事還未確認(rèn)，臣下實在不好稟報，所以才一直沒說，公子季傳回的消息時，宇文翊確實傷的很重，也聽聞他為了沖喜，不日就要成婚了。”

    第237章 兵行險招

    宇文翊成婚？顧凡雙忽然輕笑道，“幸好……幸好……”

    他的這一句幸好，說的實在讓人心疼，只是見他默然的背影，孤零零的站在帳外，沒有聲音，只是覺得淚會從顧凡雙的眼里涌出，流進(jìn)他的心里，可是卻待顧凡雙轉(zhuǎn)身時，看到的是一抹淺淺的笑。

    顧凡雙感念上天讓蕭錦奕活著，清明沒有失言。即便生離，也好過死別，他忽然明白當(dāng)時蕭錦奕為什么會主動離開大梁，隨著公子季去了東秦，活著便有希望，也許終于再見的一日。

    他走在草原上牽著馬，過往的一切都在眼前浮華而過，那個月夜之下牽動著他的心弦的男子越發(fā)的清晰，顧凡雙伸手一摸，他卻隨著風(fēng)四處飄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忽然間一個柔然的小男孩趕著羊群，呼啦啦的像張翼遙而來，一只手抱著小羊，另一只手放在胸前高聲道，“拜見王上。”

    那寒風(fēng)凌冽他的小臉被吹的通紅，他手中的揚(yáng)鞭還在不停的揮舞著，顧凡雙伸手拉著他，原本細(xì)嫩的小手卻因常年勞作變的粗糙不堪，顧凡雙看著那些羊，緊緊依偎在他的身邊，不停的尋求庇護(hù)，原本弱小的少年卻看著如此強(qiáng)大。

    “你帶著這些羊，要去哪兒？”

    “回王上，我要帶著這些迷路的羊群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