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源任由他踢，一臉的無動于衷：“不是純聊天？我說錯一個字了？”

    衛(wèi)霖踢得自己腳尖疼，挫敗地縮回來后，心念陡轉(zhuǎn)，換了副訕笑的臉色：“喲，白先森這是在撩我？挑戰(zhàn)我的撩神寶座？行啊，接招吧。”

    火炬松正因為路豐平的話而心生感觸，被這兩個旁若無人的家伙的唧唧咕咕聲打擾，頓時無明火起，懷抱著單身汪的最大惡意呸了一聲：打情罵俏，狗男男！

    這時帳篷門外驟然響起幾個很不友善的聲音：

    “是這頂嗎？”

    “沒錯，燕燕看著她跟四個男人進去的。個小婊子，長一副男人婆樣，還挺yin蕩！”

    火炬松聽得劍眉倒豎，沖過去一掀帳門，張口就罵：“我cao你十八輩祖宗！哪個頭頂生瘡腳下流膿生孩子沒p眼的垃圾敢罵老子yin蕩？你媽沒教過你屎要從屁股拉，別從嘴里往外噴？”

    衛(wèi)霖頓時覺得，這假小子的罵娘工夫才是黑帶級別。

    林樾聽得渾身別扭，趕緊自澄清白：“我們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生絕大多數(shù)都比較文明，只有阿松例外，她玩重金屬搖滾的……”

    好小子，你這是黑了一整個音樂分類啊。衛(wèi)霖哂笑著起身：“我聽見光頭強的聲音了，走，出去會會。”

    帳門一掀，火炬松就跟個竄天猴一樣蹦出去，接著是魚貫而出的四個大男人。

    帳篷外站著好些人，除了他們見過的燕燕、濃妝女、姜強，還有一名穿制服的方臉警官，身后跟著三名衛(wèi)兵。

    濃妝女義憤填膺地一指火炬松：“就是她！仗著自己會點拳腳，一點沒把我們放在眼里，還欺負燕燕，剛才燕燕哭得可慘了。”

    燕燕泫然欲泣地看了方臉警官一眼，輕聲說：“表哥，我沒事，還是算了吧。”

    “什么叫算了？這事必須給你個交代！”方臉警官姓袁名斌，大概是在陽盛陰衰的監(jiān)獄系統(tǒng)待久了，不管對誰說話，語氣都硬生生的像在敲梆子。

    姜強認出衛(wèi)霖四人，面色陰沉了下來：“又是你們這伙給臉不要臉的！居然還欺負我妹子，這梁子算是結(jié)定了。老子把話撂在這，除非向我妹子跪地賠禮，拿出個我們滿意的態(tài)度，否則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火炬松滿肚子火藥正要炸膛，衛(wèi)霖上前一步將她拉到身旁，諄諄教導(dǎo)：“照這種‘反派囂張?zhí)翎叀⒅鹘侨棠椭v道理、反派得寸進尺、主角最后發(fā)飆打臉’的套路扯掰來扯掰去，晚飯都不要吃了。時間就是生命，怎么能浪費在這些一臉炮灰相的路人身上？來，我?guī)湍憧爝M，直接跳到最后一步。”

    說著他撇下發(fā)懵的火炬松，轉(zhuǎn)頭指著對方直截了當(dāng)一句話：“拳頭硬的說了算，打不贏就快滾蛋！”

    姜強被人戳著鼻梁宣戰(zhàn)，哪里能忍，當(dāng)即cao縱異能，細小的藍白色電芒開始在周身流竄，伴隨著噼里啪啦的輕響。

    “原來是‘電鰻’，因為基因變異導(dǎo)致體內(nèi)產(chǎn)生生物電池。難怪要剃光頭，不然一發(fā)動，腦袋上的毛就炸成了蒲公英，哈哈哈。”衛(wèi)霖邊笑，邊阻止了白源的動作，“雜魚而已，交給我收拾。”說著漆黑的脫手鏢滑落袖口，鋒刃從指間冒出。

    “——住手！”袁警官厲喝一聲，“不許在這里打架斗毆！”

    姜強手掌中，電策已經(jīng)縈繞成一團臉盆大小的球狀閃電，看起來威力驚人。聽到呵斥后，他十分不情愿地咬著后槽牙，暫停了即將出手的攻勢。

    衛(wèi)霖本來還想試試，自己新出現(xiàn)的特殊能力能否吸收這些電流，將之分解，并提取電荷附著在飛鏢上，被這么一打斷，遺憾地挑了挑眉：“意思是，去別的地方打？”

    “看來你也不是普通的免疫者，一旦打起來，還不知道要把這里弄成什么樣。空七基地內(nèi)嚴禁尋釁滋事，你們先是欺負女孩，又企圖挑起事端，根據(jù)條例規(guī)定，必須拘押并接受審查。”袁斌板著臉，轉(zhuǎn)頭吩咐身后衛(wèi)兵，“給他上手銬，帶走！”

    “喲，就抓我？太特么的雙標了！”衛(wèi)霖夸張地叫道，“以權(quán)謀私啊。”

    “少廢話！誰叫你手持兇器。”袁斌說。

    衛(wèi)兵們沖上來鉗制住衛(wèi)霖，后者朝同伴們使了個“稍安勿躁”的臉色。白源則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更深層的含義，頓時想到，衛(wèi)霖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打入基地內(nèi)部，尋隙找到程笠新。

    于是白源對路豐平低聲說了句：“我們另外有事，你們?nèi)齻€好自為之。”說著走向被反剪雙手的衛(wèi)霖，一把抓住衛(wèi)兵的后頸，三下五除二將人摜倒在地。其他兩名衛(wèi)兵還沒來得及拔槍，也被他用拳腳撂倒。

    袁警官怒而拔槍：“你敢襲警！找死嗎！”

    “你可以逮捕。”槍口下的白源不屑地扭頭，幫衛(wèi)霖摘掉腕上的手銬。

    衛(wèi)兵們在松軟的草坪上沒摔出什么問題，連忙掏槍起身，如臨大敵地將兩人圍在中央。衛(wèi)霖笑瞇瞇地舉起手：“跟你們走還不行嗎，別緊張，走火了可不好。”

    “我警告你們，誰敢擾亂基地秩序，就算是進化者也一樣處置！”袁斌揮手示意衛(wèi)兵將他們押走。

    濃妝女不解恨地插話：“哎，怎么只抓兩個？還有那個男人婆呢！”

    袁斌不耐煩地瞟她一眼：“那畢竟是個女的，抓起來還要單獨關(guān)一個房間，你以為我們房間很多？殺雞儆猴，抓個頭兒就夠了。”

    “可是燕燕……”她還不甘心，想推身旁一臉驚恐的女孩出來當(dāng)槍使。

    “我表妹嚇得不輕，你還是趕緊送她回去休息吧。”袁斌說著，把姜強拉到一旁，神色不快，“你這個女朋友怎么這么不懂事？本來只是替燕燕出口氣，讓那女的給賠禮道歉就得了。領(lǐng)頭倆男的態(tài)度蠻橫，差點動手，按規(guī)定抓了也就抓了，那女的又沒動手，怎么抓？”

    姜強對這個在基地當(dāng)臨時治安管理處副處長的表哥頗為討好：“那是那是，愛娜不懂事，表哥你別見怪。那倆小子不僅想對我動手，還襲警，理應(yīng)拘捕起來。怎么敲打他們隨便你，其他的就算了。”

    袁警官的臉色緩和下來，點頭道：“放心，先關(guān)禁閉，餓個三天，要還是這態(tài)度就甭想睡覺，到時鐵打的漢子也得求饒。”

    姜強這才覺得出了口惡氣，笑著說：“那我先帶她們仨回宿舍樓了，這救災(zāi)帳篷哪是人住的，滿地都是蟲子。”

    第42章 我想咬死你

    火炬松跳著腳想沖過去, 從衛(wèi)兵們手中搶回衛(wèi)霖和白源, 被路豐平和林樾死命拽住。“瘋了你，他們手里有槍！”林樾壓低嗓音罵, “你要是再炸毛, 小心連你一起關(guān)起來！”

    “有槍了不起啊, 我還有火呢！”火炬松一怒之下，指尖騰起叢叢金紅色火苗。林樾趕緊用身體擋住旁人視線, 將她推進帳篷里。

    “你也是進化者？”路豐平問。

    “是！但有什么用, 還不是眼看著同伴被抓走了？”火炬松氣呼呼地坐在睡袋上，用力擂了一下地面, “不行,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這件事因我而起，不能連累了他們。我得想個辦法，把人救出來。”

    路豐平還在琢磨著白源臨走前的留言：“白源說，他和衛(wèi)霖還有事, 叫我們好自為之, 聽起來像是話里有話？”

    林樾點頭：“我也覺得。如果真的有事要辦, 依他們的身手，不可能輕易被抓走，除非是自愿……順水推舟！他們是不是想潛入基地內(nèi)部？說來，我一直覺得這兩個人挺神秘的，就算這一路結(jié)伴走來，還是摸不清底細。大路你發(fā)現(xiàn)了嗎, 他們從不說自己的事，面對這么巨大的災(zāi)難、恐怖的怪物，也從未露出猶疑慌亂的神色，似乎心中有著十分堅定的目標。他們……跟我們不一樣。”

    “聽你這么一說，好像有幾分道理……這兩個人，我也說不清楚，但感覺不壞，而且這一路走來，他們屢次援手，還救過你的命，咱們不能忘恩負義。”路豐平思索著，撓了撓鼻梁上的舊疤，“先看看什么情況再說，貿(mào)然插手怕壞了他們的事。我是這么打算的，明天天亮，先在這隔離區(qū)里找找猴子，說不定他已經(jīng)先到了；再聯(lián)系我一戰(zhàn)友，好像聽說他有兄弟在空七基地，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咳，試試看吧。”

    林樾贊同道：“行，就按你說的辦。看不出來啊大路，原來你還是有腦子的。”

    路豐平被調(diào)侃得只能苦笑：“知道你聰明會讀書，能考倆學(xué)位。像我這種粗人，不必太有腦子，日常夠用就行。”

    火炬松這會兒也冷靜下來，忍不住替路豐平打抱不平：“大路是個實誠人，別聽他埋汰。我說林樾大美人兒，你拿腦子來做什么用？你有臉就行了啊。”

    林樾反唇相譏：“總比你好，沒臉沒胸的，腦子也不多，就剩一身男子漢氣概。老天沒把你投胎成男人，真是瞎了眼。”

    這話換別人說，火炬松定然生氣，但從林樾嘴里說出來就不一樣了——只要看著那張漂亮臉蛋，她就發(fā)不了火，故而笑著回答：“我要真是個男人，今晚就把你睡了。”

    路豐平聽著覺得不像話，虎著臉道：“大姑娘家瞎說什么。”

    林樾朝他吐苦水：“你才知道啊，她就這豪放派風(fēng)格，這幾年我可是飽受摧殘。沒想到就算即將畢業(yè)，鬧這么一場大災(zāi)，還是擺脫不了她。”

    火炬松朝他齜牙笑，頗有幾分黑道大哥風(fēng)范：“擺脫我？想得美！”

    林樾轉(zhuǎn)到路豐平身后，探出半個腦袋說：“晚上你睡最里面，我睡外頭，大路睡中間。”

    衛(wèi)霖和白源被押送到空七基地的一棟建筑物，搜身卸除了所有金屬物品，而后被關(guān)入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間——似乎原本是存放清潔用品的工具房——里面空空蕩蕩四堵墻，連把椅子都沒有，只能席地而坐。

    衛(wèi)兵把他們撂下，反鎖房門就走了。衛(wèi)霖起身去按墻壁上的開關(guān)，電燈沒有亮，應(yīng)該是電源被切斷了。房間內(nèi)漆黑一片，唯有門縫下面透進來一條明黃的光線，顏色像新出爐的法棍般誘人。

    “那個麻將臉只打算把我們關(guān)關(guān)禁閉？真是心慈手軟好警官。”衛(wèi)霖哂笑，“白先森，我們什么時候行動？”

    “不急，外面肯定有人站崗，等到后半夜再說。”白源答。

    屁股硌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磚上，滋味不太好受。衛(wèi)霖脫下外套，墊在地板上，勉強覺得舒服了一點，于是拍了拍身旁：“白先森，你也墊件衣服，不然冷地板坐幾個小時，當(dāng)心寒氣侵菊。”

    白源本也想脫外套來墊的，被他這么一說，膈應(yīng)極了，在心底默默咬牙：這家伙腦回路怎么長的！好端端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總要變味。

    衛(wèi)霖：“怎么不脫？尊臀上那是朵傲立霜雪的寒菊，不怕冷的啊？”

    白源想掐死他，反正很方便，近在咫尺，黑燈瞎火。

    這個念頭剛剛轉(zhuǎn)過腦海，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還真的將想法付諸行動了，翻身掐住了對方的脖頸——用的力氣不大，但也不小。

    衛(wèi)霖冷不丁被他襲擊，向后噗的栽倒，幸虧地板上有一層墊著的衣服緩沖。“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他一邊使勁扒拉頸間的手指，一邊艱難地吸氣，“你變怪物啦？”

    黑暗淹沒了白源的臉，使得他的聲音更加低沉壓抑，透著一股剝離了理性的危險意味，仿佛野獸在夜晚蘇醒了攻擊的本能。

    “……我想咬死你。”白源在他耳畔沉聲道，聲音幾乎是從胸腔里直接發(fā)出。

    衛(wèi)霖哪怕被掐得呼吸困難，也忍不住笑了：“還真變喪尸了！你先松個手，咳咳，有話好好說啊白先森！”

    白源：“舌頭擼彎了說話。”

    衛(wèi)霖感覺他手指力道有增加的趨勢，連忙投降：“有話兒好好說啊白先生。”標準的首都發(fā)音，還帶輕聲和兒化。

    白源：“——白源。”

    衛(wèi)霖：“啊？”

    “叫白源。”兩膝著地、騎坐在他腰間的男人有些不耐煩地說。

    “好好，白源。”衛(wèi)霖很沒骨氣地告饒了，“你先松個手好嘛。”

    白源這才松了手，然而并沒有立刻從他身上下來。

    衛(wèi)霖被他一百多斤的體重壓得腹部作痛，正想翻臉反擊，卻聽見黑暗中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銳利中微帶躊躇，冷漠里隱現(xiàn)煩惱，有如喃喃自語：“你這個人，很多方面，我實在是看不慣。”

    衛(wèi)霖朝幽暗中的對方輪廓翻了個白眼，心想：彼此彼此。

    “有時聽你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話，光是那種浮滑的腔調(diào)都會讓我惱火。”

    衛(wèi)霖撇嘴：那是因為你老端著一張討債臉，讓我特別想作弄。自己臉臭肝火旺，怪我咯？

    “就算和解了，還是會繼續(xù)發(fā)生矛盾，所謂八字不合，也許是真的。”

    衛(wèi)霖?zé)o聲地嗤笑，心底不知為何竟有些酸澀——仿佛吃了個沒熟的柿子。

    問題在于，他之前就知道這是個青柿子，特地將它放在箱子里悶著。過了一段時間，這柿子看起來熟了不少，當(dāng)他以為就算不是甘美可口，也至少是略有甜味，嘗試著咬一口后，卻被弄得舌頭發(fā)麻，從嘴里一直苦進了心里——這比喻真特么半點都不恰當(dāng)，白源不是甜柿子，而他也不想吃，但這個閃念不知為何，就這么突如其來地從腦海深處跳了出來。

    “但是……”聲音變得微不可聞，似乎連它主人自己都有些不太確定。

    衛(wèi)霖心底一陣煩躁，幽暗中憑空一撈，揪住白源的衣襟拉下來，問：“‘但是’什么？說話痛快點，別藏頭遮尾。”

    白源停頓了片刻，說：“沒什么。”

    衛(wèi)霖屏住呼吸等待許久，聽到這個敷衍的答案，險些背過一口氣去，悻悻然將他往后一搡：“去你的吧！”

    這一搡全無成效，白源的胸膛像是鐵鑄的般紋絲不動。但無形中的某種情緒，還是被對方撼動了，于是他不由自主地開口：“但是更多的時候，我覺得你挺可愛。”

    什么？你確定“可愛”這個詞，可以用來形容我這個一百八十一公分的大男人？！衛(wèi)霖磨牙，白先生這語文水平，恐怕連體育老師都教不出來吧！

    如同捅破一層窗戶紙，后面的話就好出口多了：“所以為了我們能更穩(wěn)定、長久地建立搭檔關(guān)系，我希望今后你可愛的地方再多點，討人厭的地方再少點。比如說剛才那句話，如果你能換種方式來表達對我的關(guān)心，聽起來就不會那么辣耳。”

    衛(wèi)霖聞言，差點呵呵他一臉唾沫星子：您老這臉得是有多大！

    雖然對眼高于頂?shù)陌紫壬裕捳f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算是最大程度上表明了自己對搭檔的好感，然而……衛(wèi)霖心想，他喵的，他壓根就不想要這么挑三揀四、力圖撥亂反正的好感好嗎！

    能接受，就全部接受，不能的話，就全部滾蛋。又不是老爹訓(xùn)兒子，發(fā)現(xiàn)有一部分長得不合心意，就得進行再教育、再改造——誰特么稀罕啊？

    于是衛(wèi)霖心灰意懶地說：“白源，勞煩先從我肚皮上下去，你太沉了。另外，我怎么說話做事，與你無關(guān)，與這個世界上除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無關(guān)。我從不靠別人的認同來確立自己的價值，自然也不需要為了別人的觀感而改變自己。”

    白源卻出乎意料地輕笑一聲：“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衛(wèi)霖。”他抬手解開衣扣，脫下外套鋪展在衛(wèi)霖身旁的地板上，翻身坐了下來，后背倚靠在墻壁。

    “這個腔調(diào)就對了。和我說話，不必裝模作樣。”白源說，“其實你并不像你刻意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飛揚跳脫、左右逢源，不是嗎。”

    衛(wèi)霖擺脫重壓坐起身，抖落后腦勺上沾的灰塵，想來想去，實在沒法用凝練的話語來表達此刻日了狗的心情，最后只好一切盡在只字中：“——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