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欲則剛……想起昨晚運動快一整夜的自己，不管從哪個角度, 這個詞都真心不適合她。

    不過丁妙沒打算挑明, 微微笑了一下，并不作聲。

    李姐看著鏡子里小臉上忽地出現一個淺淡又動人的笑，仿佛被迷了眼, 怔了一瞬。

    回過神來便開始感嘆，怪不得明知道她和陸景天關系不明朗, 齊驍和顧影帝還巴巴趕來獻殷勤，就這模樣, 對著自己這個半老女人笑一下都不得了, 更何況那些男人們。

    外人眼里的他們，一個個眼高于頂、高高在上的樣子，可到了丁妙這邊，都跟上趕著似的, 生怕被別人搶了先。

    嘖嘖，人和人，這區別大了。

    緊趕慢趕終于把妝化完，門口傳出一陣敲門聲。

    緊接著，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慢悠悠走過來：“昨晚怎么不回微信呢。”

    李姐看了白嘉陽一眼，把八卦之魂生生按下去，麻溜收起化妝用具，果斷退了出去。

    乖乖，又來一個獻殷勤的。

    年輕人的生活太刺激，她老人家心臟承受能力不太好，還是早點撤離的好。

    “睡了。”丁妙不想撩他，自然態度很是冷淡。

    白嘉陽倒是一點不介意她的冷淡，反而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看上去陽光俊朗，“下次記得回我，我昨晚擔心一整晚呢。”

    丁妙看他神清氣爽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一整晚沒睡好，輕笑一聲，黑眼仁悠悠轉了半圈，“有意思么？”

    白嘉陽斂了笑，看著她，并不作答。

    她拿起桌上的小包，“別撩我，我對你沒想法。”轉身毫不留戀地離去。

    化妝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剛進來一點亮光，又吱呀一聲合起來。

    白嘉陽看著慢慢閉合的木門，扯起一邊嘴角笑了笑，那笑容意味不明。

    昨天初見只覺得漂亮，有點正常男人都會有的想法。拍攝廣告時有個鏡頭他ng了好多次，現場的工作人員或多或少帶著點情緒，她卻一遍遍陪他對戲，不怎么說話，面上始終清淺的、讓人安心的笑容。

    最后收工的一幕是，她扮演的女主角在夕陽下朝他回眸一笑。

    朱色的落日余輝傾灑在她身上，發絲烏黑，隱約閃著光點，逆光下她冒著細碎的柔軟氣息。

    當時他就動了心思。

    晚上連發幾條微信沒回，今早沒沉住氣，化好妝就迫不及待過來試探她的反應，沒想到妹子心里明鏡似的，直接兩句話給他挑明，讓他接下來準備的話都沒了由頭。

    但這股寡淡的、什么都不在意的、若即若離的勁兒，倒是更勾人心弦了。

    丁妙要是知道他這么想，一定會呵呵呵呵幾聲。

    寡淡？呵呵，換個紅色目標試試，分分鐘撩哭你。

    什么都不在意？不好意思，在意的東西可多啦，只是不在意你而已。

    ……

    今天的白嘉陽狀態還不錯，沒那么多ng，上午拍完最后一場就提前收工了。要是昨天也這個狀態，根本不用多耗這半天時間。

    不過也好，晚上陸景天約了她一起吃晚飯，多出來半天的休假，可以懶懶睡個午覺。

    珠珠正在給丁妙定明天上午的機票，楊鑫的電話便及時打來。

    掛了電話，她走到丁妙跟前，“妙妙姐，鑫姐說今晚要是有什么安排就早點推掉。秦導那部電影的制片人剛打電話說晚上給攢了個局，投資方也在，點明了要你去。”

    丁妙側頭看向她，“有哪些人？”

    珠珠已經給她準備好了衣服，“就投資方博華影業的鄒總，還有制片人薛星海。薛星海說了，這是部大女主戲，聽說是投資人有點不放心，特意想瞧瞧你。”

    “就我一人？”丁妙心里敲了一記警鐘。

    珠珠見她想岔了，連忙安撫她，“哪能呢，鑫姐跟你一起的。”

    丁妙松了口氣。娛樂圈的潛規則不少，她沒紅之前也碰見過幾回。要是對方指明女明星一個人單獨赴約，那多半有貓膩。但要是經紀人一起出席，只要不遇上以拉皮條為生的不良經紀人，那便是普通酒局，推杯換盞圖個交情，中國人特有的職場規則，哪哪兒都存在，不需太過忌諱。

    她前兩部劇都是陸景天所在的海逸投資的，直接把這些套路都省去了，這回接了其他投資方的電影，攢個酒局也在所難免。

    只不過今晚原定和陸景天的約會只能取消。

    當晚，楊鑫便坐在保姆車上，接到她后兩人一起去餐廳赴約。

    ——

    海逸，高級會議廳。

    第一季度已經過去，針對公司上季度的經營狀況，召開了一次高層會議。

    陸景天帶著銀絲眼鏡，身著筆挺質感的手工西服，坐在為首的主位上。

    肩脊挺直，卻帶著一股與身俱來的閑適從容。頭發一絲不亂地抓向耳后，露出廣而方正的額頭，神色冷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季度公司的經營狀況超出預期值，今天的陸景天似乎格外好說話。

    一個經理拿錯了ppt資料，提心吊膽等了半晌，也沒等到意料中的臭罵，只聽到一句淡淡的“下不為例”，就這么輕松揭過，讓他懵了好半天。

    陸景天目光專注地盯著指著屏幕講解的經理，思緒已經飄到了晚上的約會中。

    他抓著手機看了眼時間，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一小時。

    相冊里最近的一張照片是從她微博上保存下來的，松松掃了眼屏幕上頭上帶著兔子耳朵的女人，又放下手機，手肘擱在椅子把手處，長指一根根交叉而握，置于胸前，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勾出一個帶著淺淺柔情的笑。

    一時間，正在講解ppt的經理愣了。

    坐在底下二十多個海逸高層也同時愣住。

    陸總……剛剛是在笑？還笑得這般溫柔……

    底下的二十多個人頭齊刷刷地看著ppt，仔細回憶方才這個經理的講解，努力想要找出讓冷心冷面的陸總裁溫柔一笑的原因。

    講解的經理也挖空心思仔細回憶起來，自己上一句說的什么來著？

    朱特助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這群絞盡腦汁猜陸總心思的高層，在心里為他們默哀一秒鐘。

    猜吧猜吧，反正隨他們怎么猜也猜不到那個狗血的原因。

    會議還在繼續，陸景天的手機屏幕忽地亮起，提醒他有新的消息。

    他抓過手機看了幾秒，目光幽深。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柔和的氣場變得越來越冷，周身的氣壓低沉得叫人透不過氣，坐在他旁邊的兩個副總都情不自禁地往旁邊挪了挪。

    靠著陸總的那半邊身體已經快凍成冰渣了好嗎！

    陸景天放下手機，面上沒什么表情，目光緩緩地移向正解說得唾沫橫飛的經理身上。

    那經理好不容易闡述完了自己的觀點，一臉求表揚的表情看著陸景天。

    后者淡著一張臉，聲音略低：“說完了？”

    就這冷冷的三個字，讓這位經理生生打了個寒噤。原本自信滿滿的方案這會兒也忐忑起來。

    會議廳里頓時安靜到似乎連呼吸都靜止了。

    隔了幾秒，便聽首座上坐如雕像的那人強壓住脾氣的聲音：“下回還是這種水平就不用來上班了。”

    還是那般淡而冷的語氣，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仿佛一分鐘前那個和煦的人不是他一般。

    頓時，整個房間更是靜若寒蟬。

    “下一個該誰？”他掃視一圈。

    在他幽幽的目光中，平時鼻孔朝天的高層們，一個個都屏著一口氣移開了視線。

    真是、喜怒無常啊。

    ……

    楊鑫在保姆車上給丁妙科普那位鄒總的事跡。

    “鄒志平，s省的煤老板，岳家有點背景，這幾年煤炭業不怎么景氣，前幾月不知道搭了哪條線，成立了博華影業，正式進軍電影圈。這兩個月買了不少劇本，加上秦良白這部總共投資了五部電影，余下四部都是開機在拍狀態，據說為人爽快、財大氣粗，你待會敬酒的時候爽快點就成。放心，端著酒杯打一圈，剩下的交給我。對了，你酒量怎么樣？”

    丁妙想了下：“怎么樣我還真不知道，反正沒醉過。”

    楊鑫看著她：“……”

    吃飯的地方約在一個名流眾集的中餐廳，檔次高、保密性強。

    三十六和包間分別取了各處名勝景點的名字，他們約的包間是“峨眉”。

    二人跟著服務員走在長走廊上，兩邊是清雅的畫卷，隔兩米一個裝飾漆紅木柱，頗有點悠遠的韻味。

    迎面走來一群年輕人，幾男幾女，穿著張揚的一線品牌，看起來個個都不大簡單，非富即貴。走在最中間那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目光掃向對面兩人，在丁妙的身上停留許久，臉色莫名難看了幾分。

    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丁妙下意識朝她看了眼。開始還以為是被路人認出了身份，仔細一看卻覺得這姑娘莫名眼熟，從記憶庫里搜索了兩秒，終于將她對上了號。

    是和陸景天那撥朋友聚會時，在洗手間門口強吻陸景云的女孩。

    叫什么來著，好像是李蕊……還是李睿？

    李蕊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認出丁妙。

    能認不出么？

    她喜歡陸景云十多年，簡直愛死了這個人。雖他一直不冷不熱，但平日里見多了他對他那些女朋友的冷淡樣，以為他就是這么不著調的一個人。哪曉得看了節目才知道，不是不會疼人、不是不溫柔，只是讓他溫柔以待的那個人不是她、也不是她們罷了。

    節目里，陸景云喜歡得不得了的眼神，看著她的剪影笑得滿目星光的神情，都快將她的心穿成了靶子。每看一眼，心里便疼上一分。

    這他媽要不是跟陸景云長得一模一樣，她絕對不相信這人是他！

    李蕊冷靜下來，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晚見丁妙時的情形，所有的疑點都對上了號，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么回事。那幾天，她在網上瘋狂搜索丁妙的信息，將她節目、照片、電視劇翻出來，咬著牙齒看了個遍。

    這一局是她輸了，可輸在哪里、輸給什么樣的一個女人，她心里得有數。

    此刻意外碰面，她雙眼更是直勾勾地打量著她，目光無所顧忌，帶著明顯的不友好。

    丁妙隱約猜出她的想法，沒準備跟她打招呼，但畢竟吃過一餐飯，算是彼此認識，向她微微一笑后，便移開了目光。

    兩邊的人越走越近，李蕊身旁的女孩感覺到她變化的氣場，關切地問道：“蕊蕊，你怎么了？”

    李蕊鐵青著臉沒吭聲，在雙方快要擦肩而過之際，忽地定住身影，神色不明地看著丁妙。

    “丁妙。”她開口叫住她，語氣生硬。

    與李蕊同行的七八個人一齊停下來，扭頭順著她的視線，一同看向丁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