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鴻俊雙目失神,一頭栽倒在地! 緊接著,法陣失控,通天浮屠崩。 第153章 前功盡棄 七座地脈噴涌口中,洛陽西北方的地脈法陣之一發出巨響, 坍塌。 “鴻俊——!”鯉魚妖狂叫道, 沖上前去,通天浮屠逐級坍塌,朝四面八方瓦解, 散開, 光柱剎那消失。 陸許站在頌德碑頂端, 驀然轉頭, 看見了通天浮屠倒下的那一幕。 定鼎門前,阿泰瞬間轉頭。 天津橋上, 特蘭朵正在cao控法陣, 顫聲道:“這是怎么了?!” “鴻俊!”阿史那瓊頓時喊道。 明堂祭天壇上, 強光倒卷,焚燒李景瓏全身, 李景瓏以左手控住安祿山, 右手持劍,那一劍竟是刺不下去, 只覺意識在一點一點地被抽離自己身軀。他已失去了降神時的控制權, 而那神祇竟離開了他的身軀,居高臨下地俯覽李景瓏。 李景瓏的靈魂正遭遇著燃燈的審視, 緊接著,祂左手結燈印,右手伸出,探入李景瓏的心臟, 就在神祇之手沒入他的身軀之時—— ——李景瓏胸膛上,孔雀封印驀然發光,抵擋著祂的入侵! 在這僵持之中,李景瓏痛苦無比。 “為什么……”李景瓏顫聲道,“為……什么……” 遠處肆虐的能量飛速擴散,地脈法陣一座接一座崩潰,飛速傳向明堂高處!藍光驀然一收,巨響聲中被剎那收回地底,燃燈的降神之力消失,李景瓏感覺到所有能量被抽走,緊接著他眼前一黑,從近十丈高的空中墜了下去! 一聲長嘶,化蛇展開翅膀,飛了上去! 安祿山被埋在瓦礫之中,所有的藍色地脈光芒全部暗淡下去,再一收,徹底消失。遠方北斗七星陣盡數消失,建筑紛紛崩壞,驅魔師們各自逃離。 通天浮屠倒塌之時驚天動地,飛塵揚起滾滾重云,沖散了四面八方的所有建筑。 “鴻俊——!”鯉魚妖驚慌大喊。 鴻俊被壓在廢墟中,昏迷不醒,香玉奔來,趕緊搬開梁木與磚石。 “殿下!”香玉喊道。 陸許沖到面前,大吼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鯉魚妖結結巴巴要描述,陸許從廢墟里將鴻俊抱了出來,香玉卻瞬間轉身,擋在兩人身前。 通天浮屠坍塌后,煙塵散盡,四面八方現出上百只妖獸,各個虎視眈眈,注視廢墟前的他們。 梁丹霍率先走來,身周血霧彌漫。 “走。”香玉低聲道。 陸許:“……” “帶小殿下走。”香玉低聲說,“別告訴他。” 說畢,香玉緩緩走向梁丹霍,她一身白袍,長裙披散于雪地上,如與這皚皚白雪同為一色。 化蛇群長鳴,爭先恐后地飛過天際,伴隨著安祿山滅世的怒吼,化蛇群沿著北方飛越了洛陽城。狂風卷著入冬后至為猛烈的一場寒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南下,所過之處,江河湖海,瞬息成冰。 天寶十四年,臘月廿二日,洛陽城全面淪陷,大唐驅魔司除魔重任功虧一簣,倉皇逃離洛陽。 凜冽北風如創世之神的無數飛刀,一路南來,從天而降,射向神州大地的每一個城鎮、每一個村莊,黑煙彌漫,戰火吞噬了生命,撕碎了希望。河北路、河南路,二十萬唐軍,接戰即潰,范陽叛軍如狼入羊群。 中原大地十室九空,餓殍遍野,饕狗成群,黃河南北,俱成焦土。 天寶十四年,臘月廿六日。 鴻俊的手指稍一動,從沉睡中猛地醒來,發出一聲艱難的喘息。他冷得全身發抖,猶如墜入冰窟一般難過。 他頭痛欲裂,低頭時發現全身被脫得赤條條的,身上瘀青處處,稍一動便止不住地疼痛。他全身guntang,似發著燒,衣服疊在榻畔案上。 “有人嗎?”鴻俊呻吟道。 他看見案上有水,伸手拿了就喝,那水十分冰涼,灌下一大碗后,總算好過了些,起身穿了衣服出來,剛下榻就是一個踉蹌,忽聽外頭有響動。鴻俊正推開門,寒冷氣息涌入,令他喉頭緊縮,無法開口。 房外,陸許正在劈柴,聽見響聲,忙進來,兩人怔怔對視片刻。 “你醒了。”陸許竟是有些緊張。 “這是哪兒?”鴻俊頭又開始疼了,記憶里最后的一幕,乃是法陣中發生的變故。 “陜郡西北。”陸許忙扶著鴻俊進去,說,“你發著燒,再歇會兒,大狼上山給你找藥去了。” 鴻俊點了點頭,又看著陸許。 “你知道我想問什么。”鴻俊說。 “李景瓏沒事。”陸許讓鴻俊躺回床上,看了他一眼,說,“受了點傷,正在養傷,方才睡了,先別吵醒他。” 鴻俊知道陸許從來不騙他,便點了點頭,復又躺下,呻吟道:“我好難受……” 陸許眉頭深鎖,試了下鴻俊額頭。 “成功了么?”鴻俊問。 “失敗了。”陸許低聲道,“但所幸,大伙兒都還活著。” 鴻俊聽到這話時,終于松了口氣,再次疲憊睡去。 這一睡,仿佛比先前昏迷時還漫長,鴻俊隱隱約約又聽見莫日根與陸許在交談,陸許說:“他醒過來一次……” 莫日根:“喝過這藥就好了……叫他起來喝藥,再吃點東西。” 鴻俊迷迷糊糊睜眼,莫日根撐著他,陸許拿著碗喂他喝藥,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兒,鴻俊把藥喝完了,鯉魚妖的聲音又問:“鴻俊醒了嗎?” “噓。”陸許說,“讓他再睡會兒,吃的放這兒罷。” 鯉魚妖說:“另外那邊……” “小聲點兒。”莫日根低聲道。 鴻俊復又無力躺下,莫日根則起身走了。 喝過藥后,鴻俊出了一身汗,燒漸漸地退了,只覺有點虛。陸許在一旁打了個地鋪睡著,鴻俊睜開眼,清醒了些,便輕手輕腳地起來吃東西。 桌子上是鯉魚妖做的一碗蛋粥。 “李景瓏在隔壁。”陸許翻了個身,說,“好了就去陪陪他吧。” 鴻俊“嗯”了聲,收起碗筷,走出臥室,發現此地是個民宅,夜里北風呼號,世界漆黑一片,看不見星星也看不見月亮,只有兩間房,墻腳還濺著不少血跡。 他在血跡前短暫停留片刻,到得隔壁房里,輕輕地敲了敲門。莫日根赤著上半身出來開門。 “好了?”莫日根低聲問,卻沒讓鴻俊進去,鴻俊朝里頭看,莫日根還想說句什么,里頭卻問:“是鴻俊嗎?” “景瓏!”鴻俊忙從莫日根身畔閃過,一陣風般地沖了進去,莫日根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鴻俊點上燈,油燈照得室內一片昏暗,這房里比自己與陸許的房間冷多了,柴火似乎都拿到了隔壁去用,下雪天里既潮又冷。李景瓏躺在榻上,轉頭怔怔看著他。 鴻俊撲到榻前,摸李景瓏的額頭,李景瓏疲憊地笑了笑。 “對不起,我又失敗了。”李景瓏說。 鴻俊沒有說話,把手伸進被中,握住了李景瓏的手,李景瓏的手只是輕微地動了動,仿佛抬起手指已用盡了他的畢生力氣。鴻俊順著他的手掌摸到腕上脈門,輕輕按著,李景瓏艱難地轉過頭,看著鴻俊,氣息十分虛弱。 他們什么也沒說,只是這么沉默著,但鴻俊已經知道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李景瓏廢了。 他的經脈被地脈的能量盡數摧毀,一身武功已散,此后終日只能躺在床上,成為一個無法自主生活的殘廢。 “能坐起來嗎?”鴻俊低聲說,“我看看?” 他掀開李景瓏的被子,見他赤著上半身,肩上打了夾板。 “吃過藥了。”李景瓏說,“陸許從你藥囊里找到的。” “吃多了效果就不好了。”鴻俊說,“你這是第二次吃火轉丹。” 李景瓏苦笑道:“他全給我吃下去了。” 李景瓏肩胛骨、肋骨、左大腿,右小腿盡數骨折,被化蛇救回來時,還有極其嚴重的內出血,陸許與莫日根想盡辦法,才將他治過來。鴻俊摸過李景瓏身上,莫日根的接骨手法太硬,因他不諳醫道,有幾處肋骨沒接好。 但這已經固定住了,要重接就得折斷再來,鴻俊無論如何不會再讓李景瓏受這苦,便說:“你會好的。” 他的藥囊里什么都有,唯獨缺了麻藥,安祿山破城時,為了救士兵,鴻俊的麻藥都用完了。想到莫日根為李景瓏硬接上折斷的腿骨時,鴻俊便一陣心絞。 “我感覺不到心燈的力量。”李景瓏平靜地說,“我怕以后不能保護你了。” 鴻俊說:“沒了么?” “沒了。”李景瓏答道,“倒是奇怪,不知道去哪兒了。” 鴻俊強忍住了埋在李景瓏身前,大哭一場的沖動,勉強笑了笑,嘴角努力地牽起。 李景瓏看著鴻俊,怔怔不語,眼里帶著一絲鴻俊從來沒見過的神色,那是絕望。 “還在的。”鴻俊說,“只是你現在……經脈毀了,感覺不到。” “你試試看?”李景瓏又燃起些許希望。 鴻俊搖搖頭,這個時候他一旦將五色神光注入經脈盡斷的李景瓏身體,會讓他非常地痛苦。 李景瓏自言自語道:“是我的錯,對不起,鴻俊,把你帶來的心燈也弄丟了。” 鴻俊聽到這話,終于再忍不住,抱著李景瓏,眼淚不住往下淌,他咬牙忍住,顫聲道:“你沒事就好,說這些做什么?” 窗外大雪如鵝毛一般下著。 陸許與莫日根躺在榻上,蓋著被子,莫日根說:“你們房里可真暖和。” 陸許翻了個身,面朝墻壁,低聲說:“他們可得怎么辦?” 莫日根沒說話。 陸許又說:“驅魔司以后……怎么辦?” 莫日根說:“會好起來的。” 陸許道:“心燈的結界消失了,鴻俊身體里的噩夢,正在滋養他的魔種,這幾天里,我越來越沒法控制住他……” 莫日根轉過身,從背后摟住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