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鴻俊:“……” 裘永思:“……” 緊接著,龍王升上空中,發出了第二聲欣喜若狂的怒吼,它的傷勢并未減輕,然而仿佛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裘永思說:“你鎮定!玄冥!鎮定點兒!” 玄冥升高后又猛一墜,沖向巖漿,鴻俊與裘永思不禁狂喊,眼看翻滾的巖漿大海已到近前,玄冥卻驀然噴出一口冰寒之氣,方圓近十丈之地瞬息凝固,成為堅實土地。 “哎呀!”鴻俊被摔了下來,緊接著玄冥竟化身為人形,一身靛藍長袍嘩啦抖開,滿頭銀發在風雪中飛舞,從腳到頭,幻化為一名清冷英俊的青年。 鴻俊與裘永思瞬間瞠目結舌。 “真沒想到。”玄冥低聲道,“壽數臨近時,竟還想起了昔日的名字,謝了。” 裘永思:“你做了什么——!” 鴻俊:“我怎么知道!” 鴻俊記得李景瓏手上有本書,書上便記載了山海紀元時,群龍們的名字,這些名字早已湮滅在歷史中漸不可聞,但那本書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 玄冥的胸膛處依舊出現了那傷口,內里滲出黑色的血液,正當他要再開口時,巖漿中卻傳來一聲咆哮,一頭火焰熊熊的巨龍沖了出來。 “是這一層的龍王!”裘永思說。 玄冥馬上抬手,暴風雪掃去,那火龍卻不說話,只攪起漫天巖漿,化作飛火流星射向熔巖海中。 “眼睛!”裘永思喊道。 那火龍雙眼中正如玄冥心臟般,幻化出魔物,似是極為痛苦,攪得巖漿怒海內天翻地覆。玄冥喝道:“我送你們上去!” 緊接著玄冥一步沖上,化為龍王身軀,裘永思與鴻俊往龍首上一躍,玄冥以龍形疾射向那灑落無數巖漿的火龍。火龍全身都在燃燒,鱗片中飛射出橙紅色的烈火,鴻俊與裘永思乘龍逼近火龍,裘永思喊道:“不行!太熱了,要被烤焦了!” “我抓不住它!”玄冥吼道,“飛得太快了!” 那火龍在巖漿海中翻滾,玄冥哪怕渾身寒氣亦無法沖進巖漿中將其抓出來,裘永思喊道:“引它離開熔巖,只要一次!” 玄冥聚氣,朝熔巖中噴發出一股暴風雪,那火龍一沖而出,掉頭朝玄冥噴出烈火,緊接著裘永思大筆一揮,喝道:“去!” 一切景象化作水墨,墜落的流星盡數堆疊在一處,那火龍猶如皮影一般,無法再左右閃避,只能退后。頃刻間玄冥已沖到近前,與其影子相貼,裘永思又是一聲大喝道:“開!” 玄冥在空中一式翻滾,說時遲那時快,咬住了火龍脖頸,將它狠狠地撞在了一座滿是黑巖的火山上,裘永思喊道:“鴻俊——!” 鴻俊旋轉陌刀,被甩飛出去,身在半空一轉,揮出陌刀,刷然一刀,將那火龍眼中的魔物硬生生斬了出來! 兩只魔物在空中猙獰嘶吼,被裘永思一收,火龍幾乎是痛聲狂吼,被玄冥咬著撞塌了山體,摔在了黑石上。 玄冥化身為人,痛苦不堪,一手按著胸膛,一個踉蹌險些跪下。 鴻俊與裘永思被甩了出去,忙回身奔向玄冥,玄冥卻擺手示意不礙事,讓他們去查看火龍。火龍王的雙眼淌出大量的黑色血液,那血液灑在巖石上,頃刻間便被蒸干。 火山中氣溫極其灼熱,鴻俊與裘永思被蒸得頭發蜷曲,到得近前,兩人注視著那一動不動的火龍王。 “它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熒惑?”鴻俊迷茫地說道。 第134章 跋山涉水 同一時間,李景瓏與阿史那瓊在雷電之中四處奔跑, 天頂往下到處都是狂野的雷電, 荒蕪山丘之中,震耳欲聾的雷聲在耳畔綻放。 “我要聾了……” “你說什么……” 李景瓏與阿史那瓊只能通過口型來辨認對方的話,奈何天上雷電四處狂射, 一條不知何處前來的蛟沖下, 嘶吼著綻放雷電, 要攻擊二人。 頃刻間阿史那瓊在空中一個翻身, 身周綻放強光,火焰熊熊燃起, 召喚戰神巴赫拉姆, 騰空而起。 李景瓏:“……” 緊接著, 阿史那瓊背后的巴赫拉姆雙手一甩,揮出兩道火焰長鞭, 竟是活生生套住了那條襲擊二人的青蛟, 青蛟劇烈掙扎,瘋狂甩動, 阿史那瓊手中的火鞭卻牢牢鎖住它的七寸, 吼道:“給我下去!” 青蛟摔下地面,李景瓏奔跑中飛身躍起, 抓住那青蛟的獨角,阿史那瓊又如馭馬般吼道:“起——!” 他將火鞭朝后狠狠一拖,竟是將青蛟平地拉高,穿過雷電, 朝遠方的巨大光柱飛去。 “降龍仙尊的名號須得改改!不如還是給我吧!” “我倒是不介意,你得問老裘——!” 李景瓏竭力爬上青蛟背脊,與阿史那瓊穿過雷霆萬道的第八層,飛往通行的光柱,更遠方出現了一條渾身閃電綻放的巨龍,嘶吼著朝他們沖來。 “抓緊了——!”阿史那瓊吼道。 那巨龍兩角被迷霧纏繞,釋放著覆蓋了整座山谷的雷霆,雷電先是升上天際,再分散著墜向大地。第八層區域極小,僅容納數條青蛟與那四處翱翔的雷電龍王,眼看龍王頃刻間已到了近前,阿史那瓊拖著火鞭將那青蛟來了個旋翻,與龍王擦身而過的剎那,李景瓏驀然看見了它角上散發出的黑氣中,有兩只魔物正在猙獰嘶吼! 李景瓏一聲大喊,險些被甩飛下去,阿史那瓊硬生生將青蛟拉高,接著雷電龍王再次沖來。 “沖過去!”李景瓏怒喝道,“別躲!” 阿史那瓊:“……” 李景瓏放開蛟背,快步沿著蛟身沖向蛟頭,飛身躍起,一腳踏上阿史那瓊肩膀,阿史那瓊身體一沉,李景瓏飛身越過,站在蛟頭前,兩人cao控那青蛟,不避不讓,迎著雷電龍王激射而去。 龍王兩角上雷霆聚集,現出藍紫色的電光,漫天閃電隨之一收,天地間一片靜謐,所有的雷電瞬間消失,而角上跳躍的電不斷攀升,現出刺眼的橙紅色,蓄勢待發,只要一釋放出,便將把他們電得灰飛煙滅。 阿史那瓊狂叫道:“老天!我還沒認到干弟弟——!長史!我不想現在就死啊——!” 說時遲那時快,李景瓏翻轉手中智慧劍,大喝一聲,綻放出一道光柱。那光柱嗡地射去,沖擊雷電龍王。龍王冷不防被這么一照,在空中突然翻滾,伴隨著一聲狂吼。 青蛟與龍王堪堪擦著軀體掠過,背后雷電爆發,炸得山石崩塌,萬千碎巖升上天空,再被雷電密集轟炸,墜向地面!到處都是閃光的電海,李景瓏已無法再與阿史那瓊交談,被甩向大地。 百忙之中阿史那瓊一鞭卷住李景瓏,將他倒卷回來,駕馭那青蛟,一頭沖進了光柱中。伴隨著巨響聲,兩人與青蛟、無數碎巖一并被傳送進了第七層。 第三層內,火焰龍王的雙眼蒙上了黑布,一身紅袍,朝向無邊無際的巖漿之海抬起一手。巖漿中黑曜巖浮起,裘永思先行,其后跟著玄冥,再是鴻俊。 “就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熒惑說道,“夢醒之時,想起了從前的名字。” 鴻俊時不時側頭,總按捺不住去看熒惑。 他的一身火紅色戰袍令鴻俊想起重明,仍在淌血的雙眼又有點兒像袁昆。鴻俊看見他時,突然心里隱約有些難受:他離開家太久了,不知道重明在太行山上過得怎么樣。 聽到噎鳴的故事時,鴻俊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守在曜金宮中的養父。這時間他甚至有些愧疚——有了李景瓏,便棄養父于不顧的愧疚。 “不礙事。”熒惑仿佛知道鴻俊在看他,開口道。 自打進了鎮龍塔后,聽到龍王們說得最多的就是“不礙事”,玄冥這么說,熒惑也這么說。 “怎么總看他?”玄冥問道,眾人在懸浮起的、guntang的黑曜石上,走向第三層的光柱。 “想起我爹了。”鴻俊說。 “與我長得肖似?”熒惑淡淡道。 熒惑身上的火焰氣息與重明確實有幾分相近,那是一股灼熱的、將把靠近者點燃的感覺。 鴻俊“嗯”了聲,抬眼望向那光柱,熒惑卻說:“你是鳳凰帶大的孩子,是不是?” 熒惑也感覺到了,裘永思見鴻俊似有幾分想家,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在這孤獨而空曠的、與世隔絕的塔中,李景瓏又不在身畔,鴻俊自然多多少少有些不安全感。 “我想他了。”鴻俊說。 “鳳凰的壽命,才是真正的永恒。”熒惑道,“不寂不滅,在烈焰中涅槃轉生,這么想來,生于天地間,陽壽終有盡頭,也不失為一樁好事。得空多陪陪你爹罷,莫要像獬獄與噎鳴。” 熒惑不知鴻俊與重明的關系,提醒時亦是點到為止。鴻俊便點了點頭,在龍王的帶領之下,走進那光柱之中。 天寶十三年,冬。 距離李景瓏進塔已過將近四個月,江南道彭澤縣,清晨時分,草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一匹馬沿著官道馳騁,輾轉入彭澤。 馬上一男一女,各裹著貂裘,男子面容俊秀,如女孩兒般貌美,皮膚白皙,一頭深棕色鬈發,雙目如同浸了水的寶石。女子則露出的脖頸,手腕略顯古銅色澤,睫毛濃密而長,一雙大眼睛如兩池秋水,神情卻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正是阿泰與特蘭朵。 阿泰抵達彭澤后,先往驛站去取書信,果不其然,找到了李龜年從長安送來的信件。 “不會吧。”特蘭朵皺眉道:“你大師兄做什么吃的?怎么那大蛇又回去了?” “噓。”阿泰展開書信閱畢,付了銀錢,再取到一份杭州伏云山莊的來信,蓋過印鑒,內里是一張白紙,這也代表著李景瓏處一切正常,未有出塔跡象。 原本李景瓏在進塔前分派了任務,未到自己出塔之際的這段時間,不需任何人留守伏云山莊等候。而是讓他們分頭前去,協助他尋找不動明王余下五件法寶的線索。于是莫日根與陸許往幽州,而阿泰與特蘭朵前來彭澤,這兩處都是狄仁杰曾任職之地,根據李景瓏猜測,狄仁杰當年,說不定就是在這兩地的其中一處,尋獲了智慧劍。 畢竟數月前,眾人理所當然地以為獬獄重入鎮龍塔,然而李景瓏與阿史那瓊進,獬獄出,一進一出,導致驅魔司徹底中了這黑蛟的算計。四人臨別之際,見獬獄撲出,當即色變。 奈何一切業已太遲,無法挽回,四人短暫商量之后,莫日根提出,獬獄逃離后,顯然不知李景瓏在長安還埋伏下了作為后手的李龜年,若貿然回京,只會自投羅網。 而安祿山處情況不明,更重要的,則是打探幽州一地的消息,于是莫日根決定,原計劃不變。 早在下江南時,李景瓏便商議制定了未來一年內的行動方向:以尋找不動明王法器為主,同時打探逃離長安后的安祿山動向,并設法滲透入幽州。 四人組成兩隊,分頭上路,阿泰將范圍定在江西道,開始搜索與打聽狄仁杰的蹤跡。就在三個月前,李龜年發來第一封信:楊國忠回朝了。李隆基不僅沒有聽李景瓏的,讓李龜年出手收拾他,反而容忍楊國忠在興慶宮中養傷! “事情不像你想的這么簡單。”阿泰朝特蘭朵說,“獬獄似乎死了,或者說,它通過一場巧妙的偽裝,重新讓皇帝相信了他。” 特蘭朵看著阿泰手里的信,說:“看不懂漢文,你給念念。” 阿泰無奈攤手,答道:“大師兄就寫了這么多,他會繼續觀察,讓咱們別著急回去。” 楊國忠回到興慶宮后,在楊貴妃的說情下,成功地保住了性命,李龜年用盡辦法,都無法試出他身上仍殘余的妖氣。楊國忠更表現得似乎忘了許多事,終日在興慶宮養傷,更避不上朝。 這一下楊國忠從暗轉明,雖是走了一招險棋,但李景瓏分身乏術,一時沒空對付他,驅魔司反而奈何不得。 “等長史出塔后再想辦法。”阿泰最后說,“老實說,我不信獬獄這么輕易就放棄了rou身……今天去調查江州府。” “能找到嗎?”特蘭朵已經有些乏味了,從杭州北上,他們四處打聽消息,花了將近半年,而距離狄仁杰當年在彭澤做官,已過了足足六十年。六十年前的事,迄今還有幾個人記得? “找不到也得找。”阿泰吹了聲口哨,無奈道,“能怎么辦呢?走唄。” 特蘭朵瞪著阿泰,說:“看不出來,跟著那漢人久了,居然還懂事了不少。” “我從前很不懂事么?”阿泰笑著上馬,伸手拉了特蘭朵一把,特蘭朵翻身而起,坐在阿泰身后。 “從前碰上事就躲。”特蘭朵說,“現在怎么不見你躲了?” “用漢人的話,這叫‘韜光養晦’。”阿泰笑道,“錢會有的,故鄉也會有的,你要相信我。”說著一抖馬韁,沿途馳往江州府。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咱們距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你兩個月前就這么說……” “這次千真萬確……” 十一月,幽州狂風卷著飛雪,兩匹馬駐于驛站外。 莫日根在驛站內查信,尋找阿泰從江州發來的文書,陸許看了一會兒,挑出一封“大唐驅魔司”的信封,拍在莫日根面前,說:“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