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李景瓏抓著鴻俊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讓他摸,說:“春宮圖上看的。” 鴻俊:“……” 李景瓏又親了下鴻俊,起身道:“我給你找點吃的去……” “我不想吃。”鴻俊說,“再陪我睡會兒。” 李景瓏說:“聽話,吃完陪你抱個夠,到洛陽有三天呢……” 李景瓏好說歹說,鴻俊只抱著他不放手,又舔舔嘴唇,去舔他胸肌上的那顆rutou,李景瓏被鴻俊這么一逗,全身都僵了。 “你看,你都不硬了……”鴻俊尚且抓著李景瓏的那個,說,“下次不能連著來好幾次……” “其實是因為……”李景瓏的臉色有些古怪。 鴻俊:“???” 李景瓏又忍了一會兒,說:“不行了,我得起來。” 說著他不顧一切地推開鴻俊,慌忙起身,匆匆穿上長褲就推門出去,赤腳上了樓梯,鴻俊一臉莫名,坐在榻上朝外看。 “嘔……”李景瓏吐了。 鴻俊瞬間五雷轟頂,不會吧,這么傷身體嗎? 甲板上,李景瓏扶著船舷,稀里嘩啦地朝外吐,鴻俊打著赤膊,匆忙追出來,說:“都是我不好,你沒事吧?” 李景瓏:“……” 鴻俊忙給他順背,心想是不是昨天著涼了?李景瓏卻鎮定自若道:“給我點兒水。” “下回咱們還是別……” “不不不,你聽我解釋,不是因為那個……嘔……” “……” “官爺暈船了!回去躺下歇著罷!用點清淡的就好,別吃多了!”船工朝兩人喊道。 李景瓏臉色煞白,算天算地,只算不到自己居然會暈船,鴻俊卻覺得著實好笑,自己第一次坐船,從沒想到會有這茬,從前在醫書上倒是看到過的,于是跑上跑下,給他找白粥吃。李景瓏整個人都蔫了,與床上那雄風大振的模樣截然不同,只能坐著喝粥。 鴻俊先是在他耳后施針,再抓了些船上人慣用的草藥,熬好了讓他喝下去,安置他睡下,李景瓏只委頓不堪,丟盡顏面。 “本想著兩三天里,能與你好好親熱親熱……”李景瓏半餓著肚子,又是反胃,又是氣虛,說,“居然暈船。” 鴻俊笑道:“沒關系,這樣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喜歡。” 是時雖已人間四月,黃河上晚風仍大,李景瓏在被窩里從身后抱著鴻俊,兩人抬頭時,便能看見舷窗外閃亮的星辰。 第99章 神都洛陽 兩天后,船到三門峽停靠, 李景瓏上岸后稍好了些, 鴻俊便站在三門峽高處,眺望黃河流水滔滔,想起鯉魚妖畢生的愿望, 就是跳過三門峽處的“龍門”, 再化龍而去。 雖然后來知道了不是跳個龍門就能隨隨便便成龍的, 還需要積功德, 但鴻俊仍忍不住先替鯉魚妖過來親眼看看。想到鯉魚妖,便想到離開太行山的那天, 再想到重明、青雄, 其中種種, 恍若隔世,自己也已與李景瓏走到了一起。 而自打年初離開曜金宮后, 重明已對他不聞不問, 更似乎對李景瓏從未有過好臉色,想到此處, 鴻俊又嘆了口氣, 沒有親人的感覺,令他只覺有些孤獨。 經三門峽進河洛地區, 李景瓏便不再乘船,此處商隊集散,他們花錢雇了車,跟商隊下洛陽去。又得一天一夜, 坐在車里歇息,好容易將暈船那勁兒緩過了,正想再親熱會兒時,鴻俊不敢在車里胡來,忙推李景瓏,忽聞外頭一聲:“神都洛陽——千門萬戶開——” “到啦!”鴻俊忙揭開車簾朝外望。 李景瓏以手覆臉,心中盡是無奈。 自古時周代武王于此地定鼎稱“洛邑”,洛陽便為天下之中,歷秦所置三川郡,漢光武定都,至魏晉,五胡十六國后,隋帝定居此處,大唐更行兩都制,洛陽稱“東都”,李治、武則天長期定居此處。 武周時洛陽被稱作“神都”,全城以周天二十八星宮規劃,城內“七天”建筑則對應北斗七星,猶若天上宮闕。其中紫微宮所在之處,天上星宿三垣之中垣,稱作中宮,乃是天帝所居之地,名喚“明堂”。 到得人間四月天,正應了李隆基所作詩句“洛陽芳樹映天津,灞岸垂楊窣地新。”天津橋橫架于洛水上,水流對應天際銀漢,滾滾逝去。 李景瓏與鴻俊牽著馬,進了洛陽城,東都雖不似長安宏大且魚龍混雜,卻別有一番僅屬于中原的繁華感。 鴻俊在橋上看洛河中魚群,想到曾經人祖伏羲正在洛河畔領悟八卦,作河圖與洛書,當即只覺以神州之遼闊,氣象萬千,足是包羅萬象,只不知這一輩子能不能走完看完。 “往東邊走。”李景瓏說,“沿定鼎門大街過去。” “住客棧么?”鴻俊問。 李景瓏擺擺手,與鴻俊各牽著馬兒,兩人一身服飾一看便是長安來的,東西都雖只隔數日路程,進了函谷關,風土人情卻有所不同。長安人胡化較重,束袖、飾品、束發等都較隨意輕散;洛陽人則較為講究。李景瓏英氣,鴻俊明朗,走在街上,又有不少人朝他們投來一瞥。 “去通天浮屠。”李景瓏說,“相傳最早的驅魔司就在浮屠后頭。” 昔年武曌在位之時,力建一禮佛堂,成通天高塔,后便是狄仁杰驅魔司所在之地,后中宗李顯遷往長安,驅魔司也隨之跟去。如今此處摘了牌,無人入住,平日里有沙彌照顧,打掃得十分干凈。外頭乃是極大一校場,時值春末夏初,陽光晴好,不少小孩兒在校場上蹴鞠踢毽子。 “倒是奇怪了。”李景瓏推開院子,笑道,“長安的驅魔司荒草叢生,洛陽都沒人了,卻收拾得這么干凈。” 鴻俊說:“怎么還有人住過?” 李景瓏答道:“永思出來捉妖時,在這兒住了一夜。” 兩人收拾行李,李景瓏又見案上還擺放著粗陶茶具,想必是裘永思用過的,鴻俊方想起先前裘永思來過一趟,想必他已與李景瓏打過招呼。 說著李景瓏取出幾枚銅錢,乃是前朝古錢幣,出去找了個踢毽子的小孩,并將賞錢交予他,說:“這兩枚銅錢,請幫我送到東大街云來坊去,給一個喚佘佘的男人;這一枚,替我送到魁星街四文巷,給一個喚老五的。” 外頭小孩兒應了,兩人便坐驅魔司里喝茶,房中墻上,一樣有不動明王壁畫,鴻俊想起少時殺了自己爹娘的那金甲戰神,隱隱約約間,便是不動明王法相轉生。 他站在壁畫前,抬頭眺望,只見不動明王手執六件法器,其中見得最多的一柄劍,就是李景瓏隨身帶著的智慧劍。 “我記得青雄說過。”鴻俊道,“必須有六器齊全,才能殺死天魔,凈化魔種,是真的么?” “那只是一個傳說而已。”李景瓏自顧自地煮茶,沉吟片刻,答道,“這話我也朝永思問過,我們研究了不少狄公留下的史料,傳說確實如此。” “如果天魔復生,到得無法阻止的地步,就只有不動明王的六件法器歸一,才能殺得死它,讓戾氣回歸天際。”李景瓏說道。 “戾氣本來就因世間眾生而生。”鴻俊道,“最后殺掉的,其實也就是那枚魔種。” “嗯。”李景瓏知道鴻俊話中之意,六器若集齊,目的只是毀去鴻俊心臟里的魔種而已。 “這些年里,你就沒找過其他的幾件么?”鴻俊端詳那六件法器,問道。 “不可能找得到。”李景瓏說,“已經失蹤近千年了,從上一次天魔復生到現在,這么長時間,怎么找?” 鴻俊問:“上一次天魔復生是什么時候?”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李景瓏答道,“自白起坑殺四十萬降卒起,到秦一統天下,死的人不計其數,秦二世而亡,天下再次陷于大亂,戾氣終于超出了天地脈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是有天魔降生……來,過來。” 鴻俊知道李景瓏接管驅魔司以來,想必早已將過往歷史熟讀,所知更在他之上,便也不多懷疑。 “如果天魔真的出來了……” “不會出來,我朝你保證。”李景瓏認真說道,“不是時候,鴻俊。” 鴻俊眉頭深鎖,李景瓏又說:“第一次天魔降生,在逐鹿之戰后;第二次天魔降生,在牧野之戰時。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第三次天魔降生,則是楚漢爭霸,你想想,其中有什么關聯?” “都是死了許多人的大戰。”鴻俊說。 李景瓏點頭道:“凡人之死,怨氣不得消散,才會游離于世間,越聚越多。” “可這一千年里,也發生了許多事。”鴻俊想了想,說,“遠的不說,就說四百年前,漢胡交戰,死的人還不夠多么?” 李景瓏倒是沒想到,鴻俊居然還知道神州歷史里的這段過去,他沉吟片刻,而后道:“你覺得獬獄、安祿山所吸收的魔氣,就是那時遺留下來的?” 鴻俊點點頭,李景瓏嘆了口氣,說:“確實,隨著每一個千年過去,人間的戾氣都比上一個千年更多,狄公也在冊子中這么寫過。” 第一個千年乃是先民們的千年,涿鹿之戰前后,天魔最先誕生。第二個千年,則是上古三朝的千年,牧野之戰武王伐紂破殷商四十萬大軍,而后仙道封神,死者雖比上一個不可考的千年,多了不少,卻仍算不上血洗神州。 及至第三個千年,人間七國角逐,戰國七雄烽煙一起,生命都以百萬、數百萬計。白起殺趙國降卒,四十萬人。六國聯軍兵臨函谷關,五十萬眾。到得秦以秋風掃落葉一統六國時,這場殺戮直到了頂峰。而就在車同軌,書同文,天下終于安定后,本以為這場災難到得尾聲,卻又“天下苦于暴秦”,戾氣日重,最終天魔現身。 史料已不可考,李景瓏尚未找到上一次天魔復生的描述,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即不動明王也隨之出現,除去了天魔,將戾氣還于天地脈中。否則狄仁杰也不會建起驅魔司。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鴻俊說,“有時我總在想,我究竟是什么呢?” 李景瓏平日里很少與他討論這個問題,他甚至不想鴻俊為此而煩惱,然而隨著兩人的關系變得不一樣后,他逐漸了解了鴻俊,發現這眉清目秀的小子平時雖然總是一臉懵樣,心里卻藏著許多事。 尤其對于魔種與自己的身世,他更是心如明鏡,只是大部分時候李景瓏不提,他也不說罷了。 回避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李景瓏索性道:“不瞞你說,我也曾經想過,但這與你是誰無關,你就是你,你就是鴻俊,是我的媳婦兒。” 鴻俊笑了起來,李景瓏不待他回答,又說:“你說得不錯,關于天魔究竟是什么,我與莫日根、阿泰、永思他們也常常討論。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老祖宗教咱們的道理,要戰勝對手,首先就得了解它。” 鴻俊“嗯”了聲,說:“魔種,最早應該說,是在我爹的身上,當年我爹是自己化身為天魔嗎?如果是的話,不動明王又是怎么殺……殺了他的?” 李景瓏說:“首先是不動明王六器,智慧劍、降魔杵、捆妖繩、大日金輪、蝕月弓、金剛箭,目前雖不知余下五件在何處,但如果是你爹化為魔,那么只有這六件法器都在手,才能除掉他身上的魔。” “如果是我的話呢?”鴻俊突然說,“如果我把……” “不行!”李景瓏說,“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鴻俊一開口,李景瓏便猜到他想說什么——把獬獄分出三魂,已搜集到的魔氣全部吸走,自己化身為魔,再讓李景瓏殺掉他。 “好吧。”鴻俊撓撓頭,說,“萬一弄巧成拙,你手上又沒有六件法寶,我失去意識,就更麻煩了。” “不是弄巧成拙的問題。”李景瓏眉頭深鎖,帶著怒氣說,“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辦?我在乎的是你,是你!” 鴻俊反而沒想到這話,只得說:“好吧。” 看來陸許確實守口如瓶,李景瓏第一次知道鴻俊這念頭,當即怒也不是,驚也不行,反反復復朝鴻俊確認,鴻俊只不住口道好好好。 “好什么好!”李景瓏說,“你根本沒聽進去。” 鴻俊端詳李景瓏,忽然有點兒心酸,事實上他對活著并無太大執念,也許是在重明身邊長大的緣故,鳳凰對活著本就看得很淡,青雄又是對生命并不執著的大妖怪。常說朝菌不知晦朔,蟋蛄不知春秋,人也好,妖也罷,在這浩大的天地面前,生命的時光只是滄海一粟。 于是他打小便對生死看得很開,活著自然快樂,哪怕明日就要赴死,倒也沒多少遺憾,尤其是與李景瓏在一起之后,覺得人生實在是不枉來到這世上走一遭。 但自己若死了,只怕李景瓏這輩子會很可憐。 這話他自然不敢說,否則定將惹來李景瓏沒完沒了的訓,鴻俊看他十分生氣,只得連連點頭。 “你發誓。”李景瓏最后說,“你會和哥哥一起,好好活著。” 鴻俊在這一刻,心里涌起一股暖意,點頭道:“好,一起活著。” 李景瓏又說:“你拿我性命發誓,你要亂來的話我就死了。” “那可不行。”鴻俊馬上說道。 李景瓏隨口道:“反正你真想這么做,我也不會殺你,就站著看你,讓你殺了我,到時你就更難受了,把我殺了以后,也沒人制得了你,你就成魔王了。成了魔王,整個神州就全毀你手里了。” 鴻俊馬上叫道:“你怎么能這樣?!” 李景瓏說:“為什么不可以?我好歹也要為自己做點什么。” 鴻俊壓根沒轍,說也說不過,李景瓏腦子又聰明,自己提出那個玉石俱焚的辦法,就是為了救大家,李景瓏這么一說,鴻俊只好絕了這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