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第11章 差錯 顏沉頭戴高冠,身穿深灰色云雨紋上衣,下著紫藤色暗竹紋長裳,腰佩黃玉小綬和青銅短劍,悠然倚在廊柱上,看著回廊下的清池靜默沉思。 他確實俊美,身形飄然卻不顯半點羸弱,簡直把那美景都比了下去。可這個超凡脫俗的美君子,此時所想的是夜晚的蕩樂娛心。 躺下來的林瑯目窕心與,嫵媚多情,粉彎雪股就似溫波暖浪不斷拍打在身上,撩得他燥熱難耐,緊緊埋入懷中渴求饜足。 但是有一點顏沉不太明白,為何林瑯總是哭,總是求饒喊疼呢?但看她淚眼婆娑和斷續吐出的幽蘭氣息,明明跟他一樣在享受,在舒服嘛。 “顏卿。” 沃公朝這邊緩步走來,聲音蒼勁,面有悅色。他老遠就看到顏沉,心中不免一陣感嘆,這個姿態優雅的華美才子總算沒被自己錯過去。 “主公。”顏沉垂首而立,恭順地等他踱近,得了允許才直起身來。 沃公看著他笑,邊捋胡須邊柔聲問:“聽聞你來沃城已有半年,不知跟家中是否有聯系?” “臣當初是不告而別,所以半年里都未與家中聯系。” “你不擔心嗎?” 顏沉知道沃公指的是東陽公姬遲弒君篡位一事。這件事是在他離開大梁后一個月發生的,那時他確實為家里擔心過,但也只是擔心,從未想過要捎信回去慰問。 “回主公,事發前半年臣父就辭了相位告病歸家靜養,應該不會受到波及。” “說不定東陽公登基,會請回你父親做相哩,呵呵。” 顏沉開顏陪笑,心里卻對自家的事興趣不大。 “對了,東陽公殺盡先王子嗣,強娶先王夫人夏姬的事,你可聽過?”沃公猛然問道。 顏沉眼睛一亮,立刻頷首,這才是他有興趣的事情。 “這東陽公實在暴戾寡恩,動靜無常,做出這諸多傷天害理之事,不怕給國家帶來不祥之兆么。” 顏沉忿忿說罷,猛然想起沃公已對姬遲俯首,立刻轉言道: “昔日楚武王熊通弒兄子繼位,滅權伐隨,為楚國開拓霸強局面。晉曲沃武公弒晉侯緡,吞并晉國,一朝傾覆晉國衰敗之勢,傳至晉文公時,更是勢不可擋成為春秋一霸。所以說,這弒君之舉雖大逆不道,但對國家而言是福是禍不可匆忙定論。” 一口氣說下來顏沉還是覺得不妥,但再解釋只怕觸犯更多。 姬猛卻不在意,他早就看出顏沉非高談闊論之流,而是個直言不諱的忠義之士,這種人在當今列國蠢動的世局里多有存在,但只有到了明主手中才能大放異彩。 姬猛覺得自己就是明主。 但明主也有想聊趣事流言的時候,總是國啊家的太沉太重。 “言之有理,是福是禍誰又知道?但是強娶兄夫人,還殘殺兄子嗣就做得太過分,這便是做賊心虛了。” 終于繞回來了。顏沉頓時松了口氣,立刻興致勃勃道:“臣有幸見過夏姬,真是名絕代芳華的美女子,雖然已年近四十,但艷色絲毫不減當年。當初先王迎娶夏姬以后,魏宮中立刻傳出兄弟二人不睦的風聲。沒過多久,先王便封弟于東陽城,表面是恩典,其真實意圖大家都心知肚明。” 姬猛微微點頭,“我也見過夏姬,確實是傾國之色,但也是年輕的時候,如今不過是個遲暮美人。” 顏沉又以為說錯了話,面色一白,噤了聲。姬猛沒留意,對年輕人挑挑眉,神秘地說:“我還聽到一則趣聞。先王子嗣中,有一公女從屠殺中逃了出來。” “還有這等事?”顏沉興致又高了,眼睛里放出光彩。 “這公女是先王與夏姬唯一的女兒,從出生就嬌養在深宮里,出行見人皆帶面紗,除了貼身人等沒人見過她的模樣。” “這么一說我想起來,確實聽過有這么一名公女。這個公女果真逃出了嗎?” “誰能說得清傳聞的真假。但就算逃過了宮中屠殺,一個弱女子在這個亂世又能活多久呢?” 姬猛欷歔起來,連顏沉的情緒都受到感染。 這個公女顏沉小時候就聽父親說過,一直很好奇為何不能見人,因為他認為夏姬的女兒,再不濟也是個清秀女子吧。 兩個大男人忽然間因一女子的命途傷感起來,讓有事通報的小廝不敢上前,立刻打轉回走。 “何事?”姬猛用余光瞄見了,扭頭問。 “回主公,其實有件小事要通報顏大人。” “何事?”換顏沉問了。 “這……”小廝支支吾吾,似乎在顧慮沃公。 沃公眉頭攏了去,微微震怒:“在我府上還有我不能聽的事?” 小廝倒吸一口涼氣,伏身說:“有個姑娘托小人來找顏大人。” “姑娘?” 顏沉和姬猛異口同聲,隨后對視一眼。姬猛見顏沉心中有數,點頭道:“去吧。”顏沉立刻拜謝,催促小廝快些帶路。 林瑯終于來了。顏沉歡天喜地地想。離家前的那天夜里他就跟林瑯說了,要她抽空來沃公府看看他。這都過去兩日了才把她盼來。 他跟著小廝在回廊上又繞又拐,終于到了會面的地方,但站在那邊的是個葫蘆身材的姑娘。 “都姑娘,原來是你啊。”顏沉沒有想到,但心情依舊很好。 “顏少主。我聽說你要在沃公府上住幾日,所以就想來看看你。”都羞澀地說。 都今天描了眉,搽了粉,涂了唇,雙頰還染了胭脂,在明媚的陽光下流露出愛嬌之相。她穿的曲裾深衣也是紫藤色的,腰間一條櫻草色緞帶勒得很緊,在上挺下翹的襯托下好像真是盈盈一握。 顏沉心動神馳,把未見到林瑯的遺憾全部沖淡,忍不住向都走過去,一言一語地聊起來。 誰知,林瑯今天也碰巧來了,可惜晚了一步。 此時她正站在遠處,淡然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第12章 赴約 帶路的小廝見身后沒了動靜,回頭一看,發現那姑娘在走廊邊站住了腳。 “姑娘?”小廝喚了一聲。 林瑯紋絲未動,只在清風拂過時抖了抖眼睫毛。 “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所以不去了罷。”她淡淡地說,已朝來路側去身子。 “姑娘。”小廝追上去,扭頭往她剛才眺望的方向看,驚訝道:“那邊的不就是顏大人嗎,怎么和一個姑娘抱在一起?” 林瑯沒反應,默默往回走。小廝不追了,沖她背影說:“要不等會兒我跟顏大人說一聲姑娘來過?” “不必了。” “還是說說好。姑娘,你叫什么來著?” 林瑯已經拐過折角走遠了。 寄生在沃公府偏門外等了沒多時,就見林瑯從里面出來,立刻知道事情不順,拿眼角斜睨一眼街對面的尖嘴猴腮,低聲問她: “都姑娘果真在里面?” 林瑯點頭,“我路上看見她正在和少主說話,所以就出來了。” “為什么不過去!” 寄生跳起來,街對面頓時傳來幾聲悶笑,少年一記眼神瞪過去,朝他們比了比拳頭。 林瑯茫然地眨眨眼,說:“過去不就打擾他們了?” “何止打擾,還要拆散!”寄生抓住她的手腕跑上臺階,“走,再進去一次。” “別了,過幾日再來吧,少主今日恐怕沒空閑了。”林瑯另一只手撐住門框,乞求道。 寄生仍是不服,氣惱道:“你不是討厭那女人嗎,怎么這種時候退縮了?” “可是少主不討厭她呀。如果我過去將他們打擾了,少主討厭我怎么辦?” 寄生還想爭辯,林瑯伸出手溫柔地按在他肩上,“沒必要事事賭氣,不然干不了大事。” 少年冷冷一哼,從臺階上踱下來,“還干大事呢,說殺個人都把你嚇成那樣。” 林瑯趕緊按住嘴唇對寄生使了個眼色。寄生又看了眼街對面的兩個屠戶奴工,鄙夷地哼哼鼻子,拉住林瑯離開沃公府。 二人從屠戶奴工面前經過,那兩人頓時興奮異常,yin/褻的目光在林瑯身上掃來掃去,一邊嘀咕一邊癡笑,說不出的惡心。 林瑯面無表情,等快走過時猛然扭頭看去,兩道漆黑死寂的眼神直插人心,把尖嘴猴腮嚇得頭皮一麻,噤若寒蟬,等再回過神來已看不見她的人影。 “寄生,都姑娘每天晚上會去的地方摸清了嗎?”出了沃公府大道,林瑯問寄生說。 寄生癟起嘴,有些喪氣道:“跟了兩天,去的地方都不一樣。沒想到那女人挺機敏,似乎覺察到了有人跟著,所以昨天開始她出門都帶著那兩個奴工。” “她發現你了?”林瑯驚訝地問。 寄生本就覺得丟人,被林瑯突然這樣一問,大吼道:“才沒有發現我!我只是說她發現有人跟著!” 林瑯堵住耳朵,賠笑道:“這就好。你別跟了。” “你說跟就跟說不跟就不跟?我憑什么要聽你的話。” “我們是一致利害的同伴呀。”林瑯松開耳朵,溫柔地搭在少年肩上,“有件事我還得問問,你真的要親自動手?” “親自動手比較方便。”寄生若無其事地說。 林瑯仍舊無法習慣這個少年對殺人的習以為常和淡定自若。 那天在顏沉書房里寄生很自豪地告訴她,從大梁到沃城花了兩個月時間,要是沒有他在暗中消滅障礙,顏沉根本不可能活著走進沃城門。 消滅障礙指的就是殺人。 這個十六歲少年,對于殺人的態度已經淡然得如同吃飯和睡覺。 “少主知道你殺人的事嗎?”林瑯震驚地問。 寄生搖搖頭,旋即笑道:“少主若是知道了肯定會瘋的。” 他的笑容清爽燦爛,只不過是冬日的太陽。 想起這件事林瑯就覺得冷,抱住胳膊搓了搓,對少年說:“不用親自動手,城外那么多流民,給點錢就能讓他們賣命。” “他們不值得信任,要是反過來訛我們怎么辦?” “那就把殺人之罪嫁禍到他們身上。” “這個不錯,所以還是得我親自動手。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