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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兄總是要殺我(重生)在線閱讀 - 第9節

第9節

    蔣瑤音的聲音更小了,離一旁的少年遠了一步,一瞥他,又低下頭“不應該帶他闖進來。”說完兩步竄到燕淮安身邊,捉住她的手,一雙純澈的杏眼哀求著,“淮安,瑤音再不這樣了!瑤音保證!瑤音只是過來找你看他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府外無助的樣子太可憐了,就去多問了一句!”

    燕淮安瞅著她眼下濃妝也蓋不住的黑眼圈兒一嘆,“然后就給人帶進來了?昨晚被放出來的?又上逍遙樓了?快活夠了就來給本宮找麻煩!”

    蔣瑤音便知道,燕淮安是真生氣了也是原諒她了。燕淮安一般在她與李眉雪面前并不總自稱‘本宮’,只在氣極了的時候說,但她若是用這個語氣說話,便是打算消氣了,于是蔣瑤音露出一個傻樂的表情,果然,燕淮安不說他了,轉而厲聲問那個少年,“你又是怎么回事兒!”

    那少年一跪,字句鏗鏘“小人柳凡,愿入公主府!”

    燕淮安一樂,“愿入我公主府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本宮都要收了不成?本宮給你找的廣德樓你若是不愿意待,還是早日哪來的回哪去罷。”

    柳凡緊抿著唇,“小人愿終身侍候公主!”

    “終身?”

    燕淮安一嗤,方想叫人趕緊給他扔出去,既然她的心思他不珍惜,她也就沒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去勸誡了,旁邊兒的蔣瑤音笑道:“淮安,你倆的事兒我聽說了,他不會被救下之后仿佛重獲新生有了雛鳥情節,拿你當了他母親罷!”

    柳凡的耳垂被調侃地一下子就紅了,清冷的眼神一晃,“不是。”

    燕淮安打了蔣瑤音一下,“凈說些胡話!”她望著少年青澀的模樣終于還是心軟,站了起來走向柳凡,“你說你要以身相抵?”

    柳凡堅定地點頭,“嗯!”

    燕淮安走到他旁邊彎下腰,手撫上他的脊背,柳凡一下子身子就僵了,肌rou緊縮,像塊冷硬的木板。

    “你看,即使你嘴里這樣說,你的身子還是不愿,你的眼睛也不愿,你的心自然也是不愿的。”

    燕淮安直起身,“說吧,這樣想進我公主府,到底為了什么?”

    柳凡咬著唇,明顯是有事情隱瞞。蔣瑤音哎呦一聲驚嘆“還真的有所圖啊!淮安,你可真神了!”

    “小人此次來,是為了尋父。”

    燕淮安點頭,這兒她知曉。

    “可是燕京太大了,也太深了。吳銘的事情是周副樓主給小人點明白的,小人想了一夜,覺得能幫小人找到父親的只有公主了。小人與娘親,都經不起下一個吳銘了。”

    “所以本宮就必須幫你?”燕淮安玩味地望著柳凡,“出賣自己,你不愿意賣,本宮也不愿意要。”

    柳凡不語,一會兒抬起頭來,仿佛下了某種決心,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墨綠色的小錦盒,“這是父親留給我們母子的唯一東西,可以活死人rou白骨的引靈珠,聽聞世上只有兩顆被煉出來,一顆在宮中,一顆就在這,拿這個與公主換呢?”

    燕淮安接過小盒,面上不露防備地打開,里邊兒躺著一顆外表平淡無奇的珠子,與她曾見過的那顆毫無二致,她心一驚,這少年還是個有來頭的。將盒子合上收在懷里,“你倒是信任本宮。罷了,留下罷,在老頭兒那給他當個助手,正巧他總嚷嚷著跟本宮要人,你母親也安置進府,至于你的父親,陳暮!”

    燕淮安向外邊兒喊了聲,守在門前的陳暮即刻進來。

    “方才對話可都聽見了?”

    “聽見了。”

    燕淮安指了指柳凡,“人就交給你了,找他父親的事也交給你了,好好辦。”

    “是。”

    “多謝公主!”

    柳凡被陳暮領走了,蔣瑤音湊到燕淮安身邊兒,“淮安!那真的是傳說里的引靈珠么?”她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求道:“瑤音可以看一看么?”

    燕淮安一笑,“不敢確定,不過八九不離十。今兒進宮給皇兄望一望,看看真假。”她將盒子又拿出來,打開了遞給蔣瑤音,“喏,看罷。”

    蔣瑤音拿出珠子在眼前高高舉著對著陽光望了望,又把玩兩下還給燕淮安,“也沒看出什么出奇的地方”說著看了天色拽起燕淮安的袖子眼睛晶亮,“時辰正好,淮黎哥哥肯定正用膳呢!咱們現在就去罷!”

    “又想御膳房的麻辣魚了?”

    蔣瑤音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好這一口。正好要是有就跟著吃兩口。”

    “要是沒有呢?皇兄口味可清淡。”

    蔣瑤音情緒瞬間低落,燕淮安拍拍她的肩膀一笑,“走罷,沒有就加菜。”

    “好!”

    第16章 錚錚如同巖上松

    歡呼一聲,蔣瑤音狠狠抱了燕淮安一下,少女柔軟飽滿的身子突然貼上來,衣服上熏蒸的清淡花香充斥在鼻腔,調皮活潑,生機盎然,燕淮安一愣,隨即一抹嫩黃撇了她飄出屋子,大概是不客氣地去吩咐備轎子了。

    無奈一笑,燕淮安望著她如云雀的背影眸中的深邃消散了許多,這性子真不知隨了誰了。

    她跟著也走了出去,等慢悠悠走到的時候常日里總是備著的轎子已經端端正正地停在院子里。

    公主府的主院寬敞通達,一條土路分支成三條小路,道路兩旁載種著的多是青綠的草木,灑下片片暗色的陰涼,破碎的金光在陰涼中搖曳,轎身大紅的顏色在這處十分晃眼,細碎的流蘇綴著各色寶石在耀眼的金光下亮閃閃地發光,蔣瑤音從里掀了簾子素手一挽沖燕淮安興奮地揮舞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出來的手帕,勾了個獻媚的笑,全無風塵,嘴里拿腔拿調,效著夜里秦樓楚館門外妓.子們招人的那一套,拉長了調子嗲聲嗲氣“夜夜思郎不見郎,這如雪寂寞難捱,郎君啊~可想死奴家了~還不快些進來~替奴家~解了相思”她拋了個四不像的媚眼后微微頷首,又用眼角余光勾著燕淮安這邊兒,語氣中nongnong的小女人羞澀,“與衣帶~”

    旁邊的奴仆不敢造次皆垂著頭,緊繃著嘴角暗暗憋笑,偏蔣瑤音見燕淮安不作反應更加賣力,全身都是戲地從轎子里鉆出身子,眉眼一凜,燕淮安抽抽嘴角,連帶著蔣瑤音的人與話都給她塞回了轎子里。

    丟人。太丟人了。

    蔣瑤音鬧騰了一路,各色調笑層出不窮,燕淮安起先還配合鎮壓逗得小姑娘咯咯咯地笑,最后實在受不住了,撫著陣陣抽痛的額角沉默著,終于熬到了宮門口。蔣瑤音實則是個聰明的,該鬧騰的時候可勁兒鬧騰,鬧騰的天翻地覆別人也管不了她還得縱著,不該鬧騰的時候乖順的像一只瑟瑟發抖的小綿羊,懂事得令人發指。譬如,遇著攝政王或者燕淮黎的時候。

    宮里守門的侍衛認得燕淮安的轎子,燕淮安一掀簾子露出半面,那厚重的宮門笑呵呵地為她打開,一路順暢地到了御書房,蔣瑤音先下的轎子,燕淮安聽她升調“咦”了一聲就覺著頭疼,下了轎,覺著更頭疼了。

    御書房外洋洋灑灑跪著六個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身姿風度更是相差良多,毫無疑問,那里面兒最出挑的就是她差一點兒就過門了的夫君,溫玥了。溫玥筆直地跪在最前邊兒,墨綠的麒麟朝服挺拔地垂在又毒又辣的太陽底下,仿佛一棵錚錚的巖上青松,白皙俊美的臉已經被曬得微紅,熱汗冒在他的鬢角,緊抿的嘴唇已經干裂,常日里總是微笑著的臉也面無表情,隱約那面無表情里還有一絲恍惚呆滯,怕是給曬慘了。溫玥后邊兒跟著跪了五個或胖或瘦的年輕人,都是六部新晉的尚書,其中有一個大胖子流了滿臉的汗,連一身兒官袍都被浸濕了,滾圓的身軀上的rou微微地都在抖動,估摸著撐不了多長時間了,五官還算端正,就是油膩的很。

    常公公著一身兒墨蘭宦官服守在御書房的門前,右手拿著拂塵搭在左手上,冷眼望著這六人,大抵是燕淮黎吩咐的。見燕淮安兩人來了露了個可親的笑,走過來和聲和氣地“公主來啦?”

    燕淮安點點頭,隨手一點溫玥的方向,晃了御書房緊閉的房門一眼,笑道:“這是?

    常公公嘆了口氣,“還不是滄州水患的事兒。”他望那個眼見就要撐不住了的大胖子的方向鄙夷地瞪了眼,回頭望著燕淮安一臉憂國憂民的憤憤,“這工部尚書手底下用了真會辦事兒的人,竟敢貪了修水壩的銀子,修了塊豆腐出來,洪水初.潮剛來,就垮了,可害慘了沿河邊兒的百姓,皇上今兒聽了這事震怒,這不,讓擱這兒跪著呢!”

    燕淮安咂摸著,那這是該跪,“可這干溫玥他們別的尚書什么事兒?”

    “哎,那人是禮部尚書的同期,被捉了起來,一口咬定是禮部尚書授意的貪銀子,其他尚書也都參與了,還拿出了好幾封說是證據的信件”看燕淮安的臉色不好,常公公笑笑,“不過咱們也都知曉,溫大人有公主在身邊兒,哪里需要那點兒蒼蠅腿的rou腥味兒,不過是臨死了也要反撲能拉上幾個是幾個罷了,說不定他嫉妒溫大人,早就想好了這一天,所以早早備好了所謂的信件。”

    直覺這事兒沒常公公說得那么簡單,燕淮安腦子里迅速過著與溫玥有過節的名單,過了一遍也沒什么收獲,溫玥此人一向以君子處事,仰慕他的大有之,嫉妒他的亦大有之,忌諱他的更大有之,可惜,無論怎樣,眾人面上卻都是敬佩欣賞的。又往那邊兒晃了眼,正好溫玥大概是聽見了動靜也在向這邊兒望,溫潤的眸子一彎,他眉頭微微舒展,即使在這樣狼狽不堪的境況下,笑得也是如花似玉。

    燕淮安琢磨了下,燕淮黎若是真認為那書信是真的早就大手一揮給這些人下到大獄里去了,哪里還有擱這跪著挨曬的機會,指定是心里頭不痛快,拿著這些倒霉的撒氣呢,便回了轎子,拿出轎子里常備著的一囊子清水來“常公公,皇兄只說了讓他們在這兒跪著?”

    常公公在宮里待久了,慣會察言觀色,見燕淮安如此問立馬答道:“是,皇上只說了讓溫大人他們在這兒好好跪著,”說著狠狠打了下腦袋,望著燕淮安手里的水囊哎呦一聲,“看老奴這腦子,竟然忘了給大人們備水了!”

    這就是個人精,燕淮安一笑,“無妨。”她走近溫玥,緩緩蹲下去,看著他面露恍惚的詫異,將鼓楞楞的水囊遞給他,調笑道:“快喝吧。美人嘛,總是該多受些照顧的。”說著又向常公公道:“給其他大人也都拿些水來罷。”她眼晃過一圈兒,“美人的同僚,也該照顧照顧。”

    溫玥愣愣地望她,終于接過那水囊,燕淮安裝模作樣舒了口氣,站起來立在陽光下,紅袍廣袖一遮,給兩人擋了許多陽光,在溫玥開了塞子將水囊的嘴兒對到嘴上仰著頭喝水的時候悠悠道:“還以為溫大人竟是要嫌棄本宮,如此本宮便放心了。”

    溫玥一嗆,連忙將水囊拿下來咳了兩聲才緩過來,他又溫文地喝了兩口,將水囊的塞子合上,抬起頭對著燕淮安鳳眼稍彎,笑道:“多謝公主。”他將還剩了許多水的水囊欲遞給燕淮安,燕淮安挑眉,將袖子收回來走出兩步,“本宮自來是個有潔癖的,水囊同一個從不用兩次,這回既然給了溫大人,若是愿意留著你就留著罷,若是不愿意就扔了本宮也沒什么異議。”

    溫玥捏著那水囊,望著燕淮安來也瀟灑去也利落的背影淡笑,“那臣便卻之不恭了。”

    在場的其他五位尚書這功夫亦得了清涼的水,緩和了許多,心里就對這尋常總以為不著邊際的公主多了些好感,這好感也分了總是覺著高他們一等的禮部尚書溫玥幾分,連帶著對他們倆之間的說不清嚼不爛的事兒也多了幾分好奇,心道,看來這公主還是沒有放下這溫大人,就是不滿他去了青樓罷了,這不,雖然語氣里還有些那指桑罵槐的滋味,明顯是口是心非,不落忍溫大人,還是在乎的。這溫大人的態度也是好的,估計兩人還有戲。

    燕淮安可不管那些人的心思,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也該辦正事兒了,走回去叫轎夫們在陰涼地方候著,燕淮安拉著蔣瑤音還沒動作,蔣瑤音踮著腳貼在燕淮安耳邊笑嘻嘻道:“淮安,你方才應當親手給那溫玥喂水的!”燕淮安瞅她,她接著道:“我與從前桐蘭便常玩這個”眉眼中帶著落寞與向往,而后捶胸頓足,沖她小聲道:“可惜不你說你!”燕淮安想給她丟出宮去,忍了忍還是不輕不重打了她下,示意她老實點兒,沖常公公道:“那本宮同瑤音便進去了?”

    常公公笑瞇瞇地,“公主放心進去罷,皇上可就盼著公主來呢,公主一來,皇上的心情指定就好了,奴才一定在外邊兒好好照顧各位大人。”

    “辛苦常公公了。”燕淮安笑了笑,帶著蔣瑤音敲了敲書房的木門,“皇兄?方便進來么?”

    幾息,里邊兒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進來罷。”

    燕淮安帶著蔣瑤音推門而入,陽光襯著門縫開合透進又被驅逐,比外邊兒涼了許多的御書房里,燕淮黎正沒什么表情坐在書桌后的椅子上,隔著一道書桌與她們遙遙相望,桃花眼平靜無波看著兩人“什么事?”

    第17章 從來最寵的姑娘

    “好事兒”燕淮安鳳眸彎成弦月,發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行走的頻率一顫一顫,烏發紅唇,肆意妖嬈。她邊拐著身邊隱約已有退縮之意的蔣瑤音繼續向前走著,邊掏出懷里的墨綠色錦盒拋向燕淮黎,微微用了些力氣劃成一道流暢利落的曲線,那邊兒燕淮黎眉頭一動,胳膊往前一伸,將那錦盒穩穩接到手中。

    “這是昨兒廣德樓里那少年借了瑤音的手給淮安的,聽說是那神乎其神的引靈珠,淮安可不識貨,特地再與瑤音來與皇兄看看,若真的是便獻與皇兄了,皇兄可得請咱們吃頓好的”燕淮安晃了眼在一旁裝作乖巧的蔣瑤音,“不說別的,麻辣魚這一絕總得給咱們多上幾盤。”

    燕淮黎聞言眸色變幻,開了那盒子往里望了眼,又用手給那珠子拿出來仔細搓磨眈量不久,小心了放回去,“引靈珠?!昨兒那少年借了瑤音的手給你的?”他靜謐幽深的眸子隨著言語轉到了蔣瑤音的身上,著實望了好一會兒,蔣瑤音立在那里僵直了身子不能動作,連帶著燕淮安也不得不停在了那兒,捏了捏她的手,望著她還沒反應過來似的睜大了杏眼,呆了一息,呆完了瞅了瞅燕淮安,大概是覺得這話也沒毛病,露了個清水芙蓉的笑,轉而向燕淮黎點點頭,“嗯,也算是罷。今兒瑤音去找淮安,一到公主府便發現一可憐少年可憐巴巴守在府外,說是來謝恩人。瑤音可憐他,便將他帶進去了。實則這事兒與瑤音也沒多大關系,”蔣瑤音用空著的手不自在地撓撓頭,聲音越來越低“瑤音不敢居功。”低到極致又猛地回升,眸子晶亮,“麻辣魚還會有的吧?”

    這蔣瑤音賣乖討巧的神態與燕淮安相似得緊,尤其更想幼時的燕淮安,倏地想到從前,令燕淮黎神色緩和了些許,帶笑道:“怎么,攝政王竟然待自己的女兒如此苛刻,連一盤子魚都得向朕來討么?”

    蔣瑤音一梗脖子估摸是想反駁,到底也沒敢,又把想說的憋了回去,笑嘻嘻地,“宮里的魚不是沾了您的貴氣嘛,瑤音吃了總比其他的魚舒坦,大抵是因為皇上您真龍天子,就連身邊的一盤魚沾染的氣澤被咱們得了,也夠受用好久的了。”

    燕淮黎一揮手,嫌棄道:“得了,可別跟朕說這些個了,虛情假意的,還不如一盤子魚真切。”

    蔣瑤音閉了嘴,顯得有點兒無助,燕淮黎忽然提聲道:“常如海。”

    外邊兒候著的常公公連忙推門進來,“奴才在。”

    “吩咐御膳房給溫著的菜拿到花園的亭子里罷,順道兒加麻辣魚兩盤,清蛋羹兩盅。”

    清蛋羹是燕淮安平日里最愛的,每次進了宮但凡蹭白食必求,燕淮安一聽沖燕淮黎一笑,“謝皇兄。”蔣瑤音亦跟著歡快道:“謝皇上!”

    常公公領命下去了,燕淮安透過開合的門縫正好瞥見外邊兒錯落參差跪了一地的人,故作不解閑閑問道:“皇兄,溫玥他們怎么回事兒啊,這大中午的,怎么跪在那里?”說著帶著蔣瑤音毫不顧忌地找了旁邊兒的座位坐下了,拿著小矮幾上的茶壺倒了杯清綠的茶輕啄了口,又給蔣瑤音也忙活了杯,嘆息了口,“快喝罷,天兒太熱了。”

    “怎么,怪皇兄這樣對溫玥?”

    燕淮安連忙正襟危坐,正聲道:“淮安可沒這么說!皇兄才是淮安最親的親人,淮安哪里會為了個外人怪皇兄!不過是怕皇兄如此做,傷了良臣的心。”

    不知道哪個詞兒又沒說對,燕淮黎雖然笑著,眸子明顯冷了下來,燕淮安在心底暗嘆,燕淮黎愈發不好伺候了。在燕淮安在心底默默想著對策的時候,燕淮黎忽然一笑,這笑如三月的楊柳春風,眸中泛的盡是暖意,薄唇輕啟奪人心魄,他低笑道:“淮安如此擔心皇兄,皇兄心里舒坦極了,溫玥那事兒的確怪皇兄,是皇兄被原滄州刺史的事兒氣著了,拿他們撒氣呢。皇兄這就吩咐他們回去好好休養身子,唔…淮安你說,要給他們什么補償好?”

    燕淮安瞅著這笑莫名后心發涼,總覺著燕淮黎沒他說得那樣舒坦,不過他既然都那樣說了,燕淮安便也只能驕傲又誠懇地附和道:“皇兄舒坦是淮安最大的心愿與榮耀!讓皇兄舒坦也是他們最大的心愿與榮耀!談什么補償?那都是他們該做的,別說這一個中午了,若是能讓皇兄好過,讓他們跪一輩子!”

    燕淮黎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向門那邊兒,大笑“那朕豈不就成了忠jian不分,錯待賢良的昏君了?”他開了門,外邊兒強烈明媚的陽光濃郁成一道光柱直直照耀著他明黃色的背影,消瘦挺拔,端莊威嚴。燕淮安兩人見狀也趕忙跟過去,正見著他一個個地依次親自曲身扶起地下的大臣,溫玥是最先被扶起來的,正溫溫順順站在一邊兒望著,其他大臣亦是受寵若驚后比之多了一份怯縮,亦老實在一旁站著,待燕淮黎扶起了最后一位尚書的時候,他晃目一周,“朕今兒明知錯不在你們,卻讓你們在這兒跪了這么久,可有什么想法?”

    這哪里敢有想法,這里頭身體素質不好的膝蓋已經打了抖,他們互相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其他人,默契地皆閉口不言。

    “怎么,什么想法都沒有么?”

    燕淮黎的語氣里有一種帝王的位子上熏陶出來的高深莫測,夾雜著他本身的音色加持,將眾大臣唬得連連搖頭,也不言語,頭低的更下了些。

    “臣有想法。”一片寂靜中,溫玥微微躬身,“皇上此番是想給臣等一個教訓,警戒后事。”

    “哦?警戒什么后事?”

    溫玥溫聲答道:“此次那滄州刺史鄭乾僅僅乃臣之同期,與在場各位大臣皆不相熟,卻拿的出與眾位大臣包括臣的‘親筆書信’,那上面還有不可能外傳的私人印章蓋印。既然這事兒不是真的,一定是各位家里出了內賊,皇上此番是想讓咱們都記住了,今后小心行事。”

    燕淮黎深深地瞅了溫玥一眼,“溫尚書是個聰慧的。”他又笑著一一瞥過其他大臣,“后生可畏,都跟溫大人學著點兒,人入朝堂比你們晚,如今朕看卻比你們這些年紀長的得用多了。好了,都下去罷,回去好好歇一歇,別明天在上不來朝,到處哭訴是朕故意虐待了你們。”

    六個人異口同聲“臣不敢。”

    正巧這時候常如海回來了,“皇上,亭子里的膳食備好了。”

    燕淮黎點頭,“好。對了,去,給這六個各備頂好轎送回府去,明兒他們少一個來上朝可就是你常公公的罪過。”

    常如海低眉順目“喳”

    御花園的亭子里御書房實際不遠,慢悠悠閑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八角的棕紅亭子建在水上,四周撐著漢白玉的柱子上兩根各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紅色九爪龍,龍的姿態一上一下互相迎合,一個仿佛欲上九重天,一個仿佛要探黃泉水。另兩根柱子各刻了兩只浴火重生的火紅鳳凰,隔了一段水上青白石路與一道碧波蕩.漾的湖水彎好像都能望見那guntang的火焰。亭子的底兒用的是望著普通的紅棕木,望著普通,實則不然,這是難得的防水的木頭,若是泡在水里百十來年也不會爛的佛香山山頂的紅棕木,也就那么幾棵,還費了不少做這一個涼亭。

    三人進了涼亭的時候白玉桌上膳食溫度正好,一盤子一盤子的菜食層層羅列,姹紫嫣紅,模樣喜人,在一旁擺了一胖嘴兒壺的甜酸梅子酒與三個憨態可掬的冰瓷酒杯。燕淮安首先坐在了粗胖的玉凳子上,上面墊了合適的軟墊,一陣愜意的涼風襲來將她的發絲吹亂了些,她瞇著眼睛望著目光所及的湖光山色,“這亭子真沒白建。”

    燕淮黎與蔣瑤音亦隨著坐下,他一雙桃花眼收斂著眼底的波紋,望著燕淮安飛揚的發絲笑嘆,“是啊。”

    建這亭子是燕淮安十來年前提出來的,她從前被人害到過這深深的湖水里,怕過水,卻逼著自己克服,重新得了勢以后,便央求著攝政王給她建了個亭子,燕淮安想要時時來坐一坐,留個標識提醒自己一些事兒,卻不能明說。可攝政王從來疼她,她要建便給她建,即便沒有正當理由,只是一個小姑娘的撒嬌耍賴也給,還拿著天底下最好的材料,請天底下最好的匠人,給她建了天底下最好的一個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