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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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便去啊,總比在家中好。”晚飯后她坐在燈下給他補打獵時不小心刮壞的衣服,隨口說了一句。 關二正坐在堂屋門檻上看月亮出神,突然聽她說了這么一句,愣住了,清歡微微勾起嘴角,針線不停,“我說,如果你想去參軍便去,去建功立業,掙個將軍回來豈不美哉。” 關二認認真真想了,問她:“我若是當上將軍了,你就肯給我做媳婦?” 清歡將針在頭皮上擦了擦,似笑非笑的:“總比白身的你可能大些。” 她也只是隨口一說,關二卻信了。他不知道小嫂子為何不肯同自己過日子,他明明是真心的,小嫂子肯定也知道這一點,那她一直不答應他,是不是因為他空有拳頭,卻闖不出個什么名堂來?關二越想越對,再加上他自己心中本來就有對殺戮的渴望,當下便決定明日就報名去。 清歡沒攔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且他走了也好,她的清凈日子就回來了。 第二天關二照常上山打獵,帶回了一頭鹿一頭老虎,還有一只眼睛都沒睜開的小狼崽。小狼崽通體灰色,看著跟個小狗崽一樣,分外可愛。清歡給它做了個窩,又將山豬rou和米一起熬的稀爛喂給它,小狼崽蠕動著嘴一點點吃進去,就跟個小狗一樣還舔清歡的手。 關二說是撿到的,母狼跟老虎打斗死掉了,一窩小狼崽全被老虎咬死吃掉,他打死老虎的時候發現還活了一只沒睜眼的,干脆就抱了回來給她當狗養。 拿一頭狼當狗,也只有關二干得出來。總之目前清歡是完全感覺不到這是只小狼,只覺得它軟軟嫩嫩很是可愛,也不怕,干脆就養了起來。 關二去鎮子上賣野味的時候順便去報了名,回來之后清歡發現他心情很好,她覺得自己能理解。總是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前途暗淡無光,總不如有個能沖的機會來的強些。因此她給關二備好了干糧盤纏,做了幾套新衣服,送他去參軍。 他走之前跟她商量過,要給她搬家,覺得再繼續住村子里不好。清歡卻不肯,她說:“我問心無愧,又沒有做錯事,誰能說我半句不是。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要住在這里。若是他們不高興的話,只管來找我,我在這里等著。” 她性格倔強,說一不二,關二根本犟不過她。 這一來二去的,小狼漸漸長大,關二也該出發了。 他走的那天天氣非常好,太陽曬在身上舒服極了,清歡將他送到村口,看著他騎著馬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慢慢轉過身。回家后小狼圍著她撒歡兒,雖然是野獸,可被她養了這么久也變得溫順許多,不過野性仍在,有小狼,清歡不覺得自己能被誰給欺負了,只怕那人有來無回,要做了小狼的新鮮晚飯。 這樣過了幾個月,她爹娘又難得上門了,過去關二在的時候他們怕死了可不敢來,清歡照舊做了飯招待他們,吃完飯后又收拾了些吃食,可不知為何爹娘卻似乎有話要說似的猶豫不決。 她直接問:“還有事?” 清歡娘咳嗽了一聲,試探性地說:“是這樣的,閨女啊,你總不能一輩子當個寡婦吧……你看關二都走了……” “我跟關二沒有關系,他走不走是他的事情,我覺得當寡婦挺好的。”清歡彎腰將袋子打了個結遞給一旁站著的爹,“關大還沒死三年,我暫時沒有別的打算。” “閨女,你跟爹說,你真的認為關二還能回來?”聽說外頭的仗打的可激烈了,死了好多好多人,關二就是再厲害,打仗了他一個人也不能對抗千軍萬馬,說不定早死外面了呢。 清歡很認真地告訴他們:“我真的不是為了等關二,他回家也這么多天了,你們什么時候聽到我跟他之間有關系了?再說了,他上戰場,那是保家衛國的,就是死了也是為國捐軀。” “唉,那你總不好一直一個人過,以后老了怎么辦呢?” 清歡聽她娘說話似乎總藏著掖著,于是干脆問道:“是不是有人家找你們來說媒?直接回絕了就是,我是不會再嫁的。” 老兩口對視一眼都有些發愁,閨女從小有主意他們都知道,這個家也得虧她才能過得好,可是這次的人哪里是說回絕就能回絕的呀。“是黃員外……他非要娶你,我跟你娘說過了,他都不聽,還要我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清歡冷笑一聲:“我就是不嫁,要他少癡心妄想,癩□□想吃天鵝rou,再來幾次答案也一樣。” 清歡爹娘都習慣聽她的,個個沒話說,回去后也只能再回絕一次,可這黃員外豈是那么好打發的人,他看上的是清歡的貌,對她一再的不賞臉也弄惱了,再加上之前結的仇,真是恨之入骨。 大概又到了冬天,關二走了快兩年,清歡晚上睡覺的時候家門被踹開,里正帶著一堆人舉著火把沖了進來,嚷嚷著她是跟小叔子通jian的yin|婦,要將她浸豬籠好維持村子的聲譽。 清歡衣服穿的整整齊齊,村子里的人黑壓壓一片,他們都聽從了里正的話,又拿了黃員外的好處,今天晚上是必定要置清歡于死地了。 有人說:“咱們村子幾年來都沒好收成了,肯定是你惹怒了老天!老天爺懲罰我們了!” “對!先克死關大,又跟關二通jian,肯定是因為你我們才過不上好日子!” “就是就是!正常人身上怎么會有那種香氣!是怪物!她就是個掃把星!害了咱們村子!” “浸豬籠!浸豬籠!平息老天爺的憤怒!” “浸豬籠!浸豬籠!” 一時間,群情激憤。 這倒是,這幾年村子里可以說是顆粒無收,尤其是外頭戰亂,連出去討生活都不敢。他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只能把罪責都怪到清歡身上。 她因為天生異香被當作上天派來的仙女,現在也因為這香氣被當作異類、掃把星,人人喊打喊殺,要將她浸豬籠。 清歡站在原地,她沒有恐懼也沒有不安,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中被冰雪襯托的閃閃發亮。她像是能看透每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慢慢地笑了起來。“平庸而愚蠢,真是人類最大的罪孽。” 這種詭異的平靜讓在場的村民們都有些震驚,不少人甚至感受到了不安。寒風吹起清歡的長發,她絕美的容顏如同與冰雪融為一體,就這樣淡然而冷漠地看著他們每一個人。 小狼依偎在她腿邊,低低地嗚咽著。清歡環顧了一圈在場村民,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對她心存惡意,有些純粹是來湊個熱鬧。但每個人的目標都相同,那就是將她置于死地。 她彎下腰,拍了拍小狼的頭,要它自己逃命去。小狼卻四肢緊緊伏在地上不肯。它已經是一頭成年的公狼了,身強體壯,然而和這么多手持武器的村民比起來,仍然弱小的可怕。 人類是這個世上最具有智慧的生物。智慧賦予他們與其他動物不同的天賦,同時,也給予了他們在擁有理智與文明的同時,深埋在內心深處的嗜血與殘酷,還有,排斥異己,消滅不同。 “關寡婦你認不認——” “行了,少廢話了,說那些長篇大論你就不覺得煩么?”清歡看向里正,“再說了,你想騙誰呢。”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在場的人,都拿了黃員外的好處。 她避開上前捆她的人,“我自己會走。” 她被圍在中間往外頭走,然后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家。 一路到了村子中心的一個水潭子,天寒地凍的,水面已經結冰,里正讓人鑿出洞來,豬籠拿到一邊,就要將清歡捆住扔進去。 她卻往后退,眼睛再一次緩慢而溫和的注視過每個在場的人的面容,她的爹娘弟弟也在,她就算對他們再好,在面對威脅的時候,他們也會將她拋棄。 一一看過,就好像是要將他們永遠記在自己心里。清歡笑了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這是她活著時,對這人間最后的記憶。 她自己跳了下去,從始至終,沒有被任何人碰觸一下,沒有任何人臟了她的身。 小狼嗚咽著趴在冰面上,伸長了爪子去夠。 圍觀的村民們舉著火把慢慢散去,再無人注意。 小狼凍死在冰面上。 天寒地凍之中,徹骨的香氣,逐漸散去。 ☆、第八十碗湯(捌) 第八十碗湯(捌) “啊呀, 你說你要渡我?” 伴隨這甜蜜聲音的,是紛紛揚揚如同鮮血一般落下的桃花瓣。 這片桃花林遠近馳名,人人都說里頭住著惡鬼, 有年輕的小伙子好奇想來看看, 結果來了就再也沒回去過。 這里的桃花也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這里的桃花是鮮紅的。 此時正在說話的, 是一名趴在桃樹上的女子。她神態慵懶似笑非笑,一襲鮮紅色的裙子似乎和桃花融在了一起, 只露出一雙雪白修長的美腿來, 腳趾甲染著同樣嬌媚的紅, 烏黑的頭發散在身下隨風飄蕩,隱隱可從寬大的衣領看見她飽滿的胸乳與雪般滑膩的肌膚。此刻她正看著樹下那青年和尚。“你便是叫我做了這個夢又能如何,結局仍是一樣的。” 和尚豐神俊朗, 慈眉善目,一雙黑眸悲天憫人,此刻雙手合十:“施主滯留于此,然千百年前的過去也不會再回來。” 女子笑了笑, 隨手抄起身邊的酒葫蘆喝了一口,她的神態很是瀟灑,卻對和尚的話置若罔聞。“回來如何, 不回來又如何。這天底下無數的魂魄等著你去救,你卻非要在此渡我,你焉能渡我。” 和尚盤腿坐在樹下,俊目微合:“貧僧途經于此, 遇到施主,便要渡了施主,方能離去。” 清歡覺得這人真是個死腦筋。幾日前她剛吃了幾個不知死活闖進來,看到她還意圖調戲的家伙,這和尚不知為何就闖了進來,沒有被她的幻境迷惑不說,還大言不慚說要渡她。她以為他有什么本事,誰知道他卻給她烹了一碗茶,她喝下后,便做了一個夢。 那個夢和她生前所經歷又有什么不同,仍舊是死了,仍舊是被那群愚昧的人類扔進冰冷徹骨的寒潭之中。 她豈是那么好渡的鬼。 “和尚你說,我若是叫你渡了,能有什么好處?” 和尚聲音沉穩:“回頭是岸,放下屠刀便能成佛。” 清歡縱聲大笑:“壞人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好人卻要九九八十一難才能修成正果,你看看你,再看看我,這又是何苦?” 和尚卻是不為所動,只看了她一眼,不與她辯駁。他并不善于口舌,前幾日經常被她用話拐了去,慢慢便習慣不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了。清歡見他不說話,百無聊賴地看向天空:“我在這里有什么不好,我又不出去害人。” 和尚默默地看向周圍桃樹下那些殘骸人骨。 清歡半點都不心虛,理直氣壯的:“是他們自己闖進來的,桃樹林外頭的石碑上寫著擅入者死,他們不信,我又有什么辦法。” “你吃了他們。” “我餓呀。”她更理所當然了。“你試試幾百年不吃東西,也會餓的。更何況……”她的黑眸猛地變成血紅色,紅唇鮮艷,似乎是在回味,“人rou的滋味……是那么好啊。” 說著,她用渴望地眼神看向和尚,細皮嫩rou的,看起來就很美味。“你若是答應讓我吃掉你,我便讓你渡我。古有佛祖割rou喂鷹,今有和尚你舍身獻鬼,傳揚出去,豈不美哉?” 和尚淡然地放下雙手睜開眼睛:“吃了貧僧,施主便能解脫,這是真的么?” 當然是假的。 清歡覺得無聊,便將一條腿放下,搖搖晃晃,腳踝上系著的一串銀鈴鐺便清脆的響起來,她趴在樹上,閉著眼睛休憩。“和尚,你渡不了我,在這里花再多時間也是徒勞。” 和尚不說話,他不渡她,便不成佛。 清歡又趴了一會兒,遠遠地傳來一聲狼嚎。她晃了晃小腳,鈴鐺聲一響,下一秒一抹灰色的巨大影子就出現在了樹下,匍匐著讓她從樹上跳下,落到自己寬厚的背上,又低低地叫了一聲,清歡伸手揉了揉那蓬松的毛發,摟住了小狼的脖子:“真是個冥頑不靈的和尚,小狼,咱們不跟他玩了。” 小狼又叫了一聲,蹭了蹭她的手,便馱著她消失在了桃林中。 她雖棲身于這片桃林,其實并不會時時刻刻出現,大多數時候會隨意睡在一株桃樹上,一睡就是很久。 很多人都說這片血桃林鬧鬼,也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進來過,后來他們都死了,清歡和小狼分食了他們,人rou的滋味無比美妙,能夠讓他們變得更強。可平日清歡懶得出去,她就這樣安靜地待在這片桃林里,倒是有不少和尚道士來過,后來他們都成了她跟小狼的盤中餐。 這次的和尚跟以往那些沽名釣譽的不一樣。他很強大,可也很溫柔,明明能夠直接將她鎮住,卻偏偏要渡化她。清歡不肯被超度,他也不強求,就整日坐在桃樹下念經,雖然清歡早已化作惡鬼幾百年,可她仍然很喜歡聽佛經。 雖然,佛早已無法救贖她。 她的生前就是那樣子的,被欺辱被虐待,衣衫襤褸地被沉潭,村子里的人很快就將她徹底遺忘,他們不再記得她曾經是他們口中的仙女,也不再記得她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他們瓜分了她的一切,卻沒有人愿意為她收尸。 她在冰冷的潭底,躺了好久……好久啊…… 久到骨頭都要化作泥沙,久到她疼得受不了,久到她心中充滿了對整個村子的怨恨。 然后,她從潭底爬了出來。 濕答答的,滴著水,一步一腳印,一家一家的走過去,一家一家的吃掉他們,欣賞著村民們臉上的恐懼,聽著他們的求饒與哭泣。里正跪在地上給她磕頭,可她還是挖了他的心臟出來,她吃掉了整個村子,吃掉了幾百顆活生生被挖出來的心。 然后她站在橫尸遍野的村子中央,月亮升到了半空中。她沐浴著月光,身上泥沙逐漸褪去,潭水逐漸消失,裙子化作鮮紅色,眼珠也變做鮮紅。 月圓之夜,極陰之地,天時地利,吃了那么多人心,她變得無比強大。 小狼以魂魄的形態待在她身邊,她坐在他身上去到鎮子上,找到了黃員外的家,同樣將他們吃掉。她吃心,小狼吃rou,他們在以極其迅速的姿態成長起來。 然后他們回到了村莊。 這里是屬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