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兩個形貌相似的威猛男隔著隊伍面面相覷,稍嫩點的那個捂著嘴上被扯掉胡子的紅印,手里還捏著親爹的身份證,腦袋一片空白。 “先生您還買不買書?”眼見倫理慘劇就要在光天化日下發生,售書員忍不住提醒一句。 真?大胡子?齊刻舟一個猛虎下山,撲向不省心的兒子,狠狠給了未成年一個腦瓜蹦,夾手奪回自己的身份證,回身諂媚笑對小jiejie:“見笑見笑,買買買!給我來兩套。” 售書員笑瞇瞇地登記了書號和身份證,收錢給書,提醒道:“齊先生,請一定注意保管好特種書籍哦!” 齊刻舟呲著牙沖兒子猙獰一笑,呵呵,當然! ※ 靈書作者安大師當然不需要排長隊搶購,他捧著名家插畫的小黃書贊嘆不已,哎呀!果然是名家,這人體比例,這妖嬈的姿態,這奇葩的體位,高,果然是高人! 短短幾天,這本修訂插圖版的再版靈書,已經屢次刷新實體日銷售新高,要不是n16所限,購買程序繁瑣,某大師捂著馬甲也不肯配合宣傳,這銷量和速度還能拔高一大截。 隨手翻了翻,將三冊一套的《金x梅》珍藏到自己的書柜。看著那一排“世界名著”夾雜幾本神仙傳說,程塵也忍不住心癢,要更努力啊!什么時候完全憑自己的能力,能創作出一本靈書,那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榮光。 “老蔣,過兩天我要去一趟兗府淄州,你準備下。”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灘在躺椅上,安大師又準備不安份了。 “啊?!去干啥?這不剛回來,沒清靜幾天又又又……”老蔣苦著臉,給程朗使眼色,管管你家這到處蹦噠的大師啊!多給安保人員惹麻煩,府里州里大佬們又該吃安眠藥、速效救心丸了。 程朗只當沒看見,默默給大師加了個小靠墊,免得多躺損傷腰椎, “去還愿。”程塵橫了老蔣一眼,給了個不明不白的解釋。 “淄州還愿?您這是和哪路神仙許下大愿了?淄州也沒什么神佛道家的名山大觀呀?”蔣師成嘀咕著,別是才離虎口又投狼xue……啊呸呸呸! ※ “我得去見他,不行,要見他……”朱朝風神思恍惚地坐在自己的居室里,望著那張程塵躺過的香榻,喃喃自語。 “殿下,您上次實在是太魯莽,驚嚇到他了……”李求知有些不贊同地看向他的殿下,“更何況他的身邊還守著崖自,就像是珍寶旁邊兇猛的守護獸。” “崖自?憑他?你覺得我會輸嗎?李求知。”皇儲殿下抬起頭,綠眸冰冷,笑著說,“不過是一個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的流浪漢,他想用他那點武力來戰勝我嗎?哈,這可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李求知深深彎下腰去,虔誠地贊美:“您總會是最后的勝利者。但是,在您完全恢復前,還請忍耐,那樣珍貴的果實值得您付出一點微小的耐心。” 朝風殿下望向窗外的虛空,也由衷地贊美:“是啊!他真美,那樣璀璨奪目,讓我情不自禁。你說的對,忍耐是痛苦,但它會結出最甜美的果實。” 李求知還想說些什么,門被推了開來。 陳皇后大步走進來,她的速度雖然快,卻保持著如輕風拂過荷葉般的優雅,她的身后是一眾站在門外,姿儀端正、一絲不茍的宮人。 她微嗔地望著兒子,笑道:“我讓她們不要通稟的,就想看看你又在躲懶干什么?”陳皇后轉頭望向李求知,微微點頭示意,“李會長,你也在啊。” “皇后殿下。”李求知躬身施禮。 “你是他的老師,要多勸導皇儲。”陳皇后疼惜地撫上朝風的臉,卻被他側身避開,她眼波一橫,柔聲勸道,“你這孩子,又賭氣。 ‘星砂’是關乎國家安全的重要之事,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不肯制作。母親知道你剛醒,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但是為了你的祖國和守護的人民,孩子,有些犧牲和奉獻,我們必須要承擔。” 朱朝風望著她,說:“我只是想要他,喜歡他,這都不行嗎?” 皇后無奈地搖搖頭,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這一次皇儲沒有避開,綠眼睛無辜地瞪著。 陳皇后只得耐心地和沒長大的“大孩子”解釋:“安大師是我華國的鎮國大師,你應當知道鎮國大師,尤其是像他那樣年輕有為的大師,對國家的重要性。何況他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任性妄為!上次的事情,我和你父皇都不知道怎么安撫,只能送了一堆俗物聊表歉意。” “我倒是很愿意親自上門去向程塵道歉,你們又不讓。”朝風皇儲漫不經心地說。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上門道歉,別把大師給打包回來就萬幸了!”陳皇后瞪了兒子一眼,到底心疼他,再三關懷詢問,確定身體無虞后,還是囑咐了幾句不要鬧別扭,乖乖做“星砂”。而后匆匆離開。 朱朝風凝望著她遠去的身影,低聲笑問:“人類真是奇妙的動物。你說她那偉大的母愛,是因為激素分泌,還是因為基因傳遞繁衍的必須?是愛我這具身體,還是愛我內在的靈魂?或者愛我能產生‘星砂’的能力?” 李求知深深鞠了一躬,低聲說:“無論如何,她總是愛您的。” “……用星砂去補‘漏’,真有創意。”朱朝風吃吃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止不住,“你,你說他們要是知道‘星砂’是什么,會不會很‘開心’,很‘驚喜’?!” 李求知再也笑不出來,臉色鐵青。 第100章 補遺 蒲松齡蒲留仙, 在地球種花家可謂家喻戶曉,一本聊齋驚鬼神, 男女老小有幾人沒聽過他筆下的鬼狐故事?老先生在明末清初屢試不第,雖然潦倒一生卻給后人留下了充滿想像和情感的宏章巨著——《聊齋志異》。 然而, 在水藍星上, 這位老先生的霉運翻了何止一倍?好容易鄉試得中,在回家的途中就被同鄉赴考的落第惡人綁架拷打,竊取文意,最終遇害。僅在世間留下了燦如流星的三篇半《狼》以及《嶗山道士》。 無數曾經可能有的美妙鬼狐故事,悄無聲息地湮滅于時間長河中, 甚至未有誕生的機會。 這世上知道蒲公的, 感慨由他引發的慘案更遠遠甚于他那殘缺的短文。 剛知道靈書是怎么回事時, 程塵不過是事不關己地感嘆一聲, 蒲公有多少有趣的故事未見天日,大藍星的人們沒眼福,心里未必沒有竊喜自己有發揮余地的小心思。 歷經波折之余,更是靠著蒲公的遺作救了自己一條小命,程塵下定決心要彌補這個世界蒲公的遺憾, 借中秋“文匯集”的好機會,讓老先生的名著“重見天日”,得以補全。 與陶淵明等“不知名先賢”可以任程塵瞎掰“先賢殘篇”不同,蒲老先生在此界歷史上小有名氣,文章脈絡和數量一清二楚,想再弄出些“蒲公遺作”, 這個cao作難度就略大。 好在華國的文物、埋藏物等相關法律比較“配合”。 與種花家不同的是,華國合法得到的(并非盜墓等非法手段)埋藏物,如果原來屬于“無主”之物,排除直系后人繼承可能后,是承認發現者私人所有權以及土地所有人部分利益占有的,并不是埋藏物一律歸國家所有。 當然珍貴的文物仍然有“國籍”,不經允許絕不許流出國境外。 蒲公遇難的那個山坳坳,荒僻得一塌糊涂,本人又根本沒直系后人。 所以么……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鎮國安大師在蒲公遇難遺址悼念時,偶然發現了“蒲公遺作殘篇”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動,又讓人扼腕的文壇盛事啊!給國家補上點“發現費”,遺作自然就大師笑納珍藏了。 然后,我水藍星人民就有福了,蒲公《聊齋志異》經安大師補全后,再現人間! 你說這本“遺作”存疑?鎮國安大師都深信不疑,全力補遺,他沒事和去世幾百年又沒什么大名氣的倒霉老先生開什么玩笑?有這功夫他自己寫什么不行啊!你想再檢測檢測老先生的“遺作”?對不住,私人珍藏,概不外借。 當然簡單走個過場,還是需要些道具配合的。比如“遺作”的載體、材質、筆墨等等,好歹也要讓大伙有個過得去的說法。要是假得一塌糊涂,不旦他這鎮國大師的名聲給抹黑,蒲公臉上也不好看啊! 紙張么…… 當日在還真老道的地下密室里,他想續寫《嶗山道士》脫困,都沒舍得在這文物上寫,而是用自己的血撕了內衣“作續”。如今要造得像當年舊物,也只得拆舊物寫“新文”了。好在《嶗山道士》本身殘作故事不過寥寥近千字,這本札記倒還算厚實,足有二十頁,后面大多是泛黃的空白頁。 程塵看看手里的,暗念一聲:蒲公對不住了,今天損您遺物,來日揚您威名。他伸手輕輕拆開札記的裝訂線,將最后十來頁薄薄的空白舊紙抽出,又重新將瘦身許多的《嶗山道士》重新小心裝回去。 這本真正的“遺作”字跡剛正鋒利,如斧如鑿,透著一股一往直前、堅定不移意味,不愧是《聊齋》的作者,這手字都比別人強上許多。程塵一邊認真裝訂,一邊發愁這字跡可有點難模仿。 他拿了幾張草稿紙,抖著手用毛筆在上面仿寫……看著大大小小相映成趣的墨團,程塵搖頭自夸,果然是寫意“好畫”! 沮喪地把墨團團丟一邊,程塵也有些后悔當初沒選毛筆好好學習一番,現在怎么辦?總不能拿出去自己復述故事讓別人寫,那以后等他補全《聊齋》,手上“遺作”卻是別人的字跡,萬一……事情可鬧大發了。 阿朗走上前來,看看安大師一臉愁容的模樣問道:“怎么了,發什么愁?” “呃……想仿這本的字跡,寫幾個故事梗概,我也忘記是從哪里看到的,但肯定是蒲公的作品,我想讓它們有機會正大光明的以蒲公之名,重見天日,但是你看蒲公這字真好,好難仿……” 對于自己的打算,程塵并不想瞞著阿郎,彼此之間的信任已經無需多說什么,只要他想做,阿郎總是會幫著他。哪怕是要為非作歹,估計阿郎也只會默默遞上刀子火把,幫他殺人放火。 讓他真是又煩惱,又有一絲隱秘的開心。 雖然自已一手養的大狼,在智商和行事上越來越像普通人,甚至有時尤有勝之,但是,哎呀,這“孩子”的三觀,還得給他好好調正嘍! 程朗拿起《嶗山道士》看了片刻,表情有些詭異,說:“這可不是蒲松齡的字。” “怎么可能?這明明是折小胖家珍藏的文物,他爹親手交給我借鑒學習的……”說到這里,程塵恍然! 對了,文物是文物,可這特么根本不是蒲公手書,而是奪人文意的那個惡徒常生,在逼迫蒲松齡吐露構思后自己手寫的啊! 安大師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墨字,怪不得這字看上去就陰森森,一股子偏執狂的變態味,所以他這善良的小文人才偽造不出來啊! 于是事情又回到了原點,既然這根本不是蒲公手書,只有在考場上蒲松齡當場啟靈的一篇《狼》才是真正的蒲公字跡,這一時讓他上哪兒學習借鑒去?程塵頹然倒在沙發上,哀嘆,果然想太美,要還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程朗凝視著他,微笑著拿起毛筆,提筆而書:【方欲行,轉視積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將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 程塵目瞪口呆地拿起那張墨汁淋漓的草稿紙,只見上面字跡勁瘦端方,轉角圓潤,好一手館閣體! “你,這是,你怎么毛筆寫這么好,不對,你怎么會默寫《狼》……?”程塵覺得自己有點暈,得好好捋捋思路。 程朗認真地回答:“《狼》是我的啟靈原書,所以我的外號才取作‘天狼’。怎么練的毛筆,我忘記了,但是肯定是仿著原書寫的。” 他理直氣壯地回答,把安大師噎得差點打嗝。 程塵翻了個大白眼,拿起大狼手書的《狼》,這就對了,當年蒲公在考場之上,只可能用考試專用的標準館閣體,這個仿起來就簡單了。況且,他被常生擄去拷打逼迫,自己“偷偷”寫下心中故事梗概,字跡當然不可能如考試時那樣端正,這就圓得過去了么! 哈哈哈!天才的安大師得意于自己瞞天過海的掰扯能力,將偽造助手大狼拖到身邊坐下,指導他開始練習。 “對對,再寫軟弱點,歪點不要緊,當時蒲公說不定手被傷到了,嗯,不錯不錯,有點意思……” 練了半天,看看像模像樣了,程塵拿出一張舊紙,對阿郎說:“【嬰寧】,狐女愛笑,見則忘憂……” 聊齋之中多寫鬼狐,喻的卻是人間鬼域,人心險惡。 嬰寧、畫皮、小倩、陸判…… 薄薄幾頁紙要承載如此之多的經典梗概,既要點出要節,還不能太詳細明確以至直接就啟靈,程塵苦思一夜,與阿狼密切配合,斟酌再三,終于弄出了幾頁幾可亂真的“蒲公遺書”。 程塵黑著一雙熊貓眼,感慨萬千,這薄薄幾頁紙雖然不如老金所寫的“武穆遺書”能引天下英雄競相折腰,但只要它一出世,蒲公流芳百世是絕無問題了。 接下來的小工序,就簡單許多。程塵腦海里一眾古董異能文,很多都描述了紙張作舊的簡便方法,多試驗幾次,沒幾天就成功地——叮!掉落《蒲公遺書*偽》一本。 要避開老蔣他們的眼折騰也有點麻煩,好在蔣師成一向是個識趣的妙人,安大師說“沒事,不要緊”,那屋里屋外折騰得亂七八糟,他也笑嘻嘻地只當沒看見,專心去準備赴兗州的行程事項。 九月九登高,重陽敬老。 安大師宣布,要在那天去蒲公遇害的淄州魯山遺址拜拜,還愿,以謝他老人家遺作救命之恩。 駕駛員兼專職保鏢易清忍不住說了句:“安大師,蒲公離世的時候可挺年輕,才22歲。”敬老是好事,怎么也敬不到這位不幸青年遇害的大師身上去吧? 安大師瞇眼漫聲道:“這位偉大的文師,就活在了我的心里,算算年紀,也好幾百了……” 噗哧!蔣師成笑得嘴都扭了,見大師兇光橫掃,忙舉手投降:“您高興就好!咱們就一起去拜謝救了安大師一命的蒲老先生。” 到了淄州魯山,程塵才知道這山不好爬,南面絕壁陡峭,主峰東伸,延綿近百公里,北面則是大大小小的山洞,人稱鬼洞子。 蒲公遇害的遺址就是在某個半山腰的鬼洞子,雖說魯山近年也開發旅游,但這種不太吉利的地方,政府倒是立了個銅碑,也沒什么人愛來游玩,偶爾有小貓兩三只的驢友。 程塵跟著阿郎氣喘吁吁地登高,正好碰上了幾個年輕的驢友,三男兩女背著大包矯健地往山上爬。 第101章 三角關系 年輕人們路過氣喘吁吁、揪著大狼衣角還死命不肯讓人攙扶, 一步一步往上龜速挪動的少年,個個哈哈大笑。 一位長得特別嫵媚的小jiejie, 還從背包里掏出瓶運動飲料,笑嘻嘻地逗:“小弟弟, 爬不動了吧?要不要我給你加點油啊!” 安大師哼哼著, 極有志氣地瞪了一眼這位“胸不平何以平天下”的漂亮jiejie:“不用了,您老登高也要小心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