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許萱終于笑了出來,算是解了心結吧?正是因為太過在乎,才會這般若有所失。 李白倒是說到做到,即便許萱說了不會限制他去見誰,但他不想許萱私下胡思亂想,拒了宗蘭的幾次相邀,而他也終于后知后覺,這個宗六娘子似乎真的對他有些意思,這讓他頗為煩悶。 只是讓許萱沒有想法的是,這宗蘭見李白幾次未果,便直接來了家中,許萱聽見前來拜訪的來人姓名時,還真的小小驚訝了一下。 許萱在花廳里接見的客人,宗蘭款款而來,仍是和上次那般打扮素樸,卻又能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若非是許萱先來后到,李白與這宗氏應該是極甜蜜的,她只要一想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心里便抑制不住的難過,這般胡思亂想,也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宗蘭將廳內打量一番,見各處擺設的物件都很普通,卻很講究,遂點了點頭,道:“家中應該都是夫人布置的吧?十二郎一心只在詩與酒,想來是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 許萱笑著點頭:“六娘子果真聰明,只是今日李郎與人相約,此時并不在家,若是六娘子尋他有事,倒是不巧了。” 宗蘭轉頭看著許萱,見她比上次看起來還要不在意,這幾日約了李白三次,三次都被拒,不難看出這位夫人在李白心里的地位了。 “沒關系,我今日來,是特地見夫人的。” 許萱訝道:“見我?” 宗蘭微微點頭,與許萱走進幾步:“自從上次見過夫人,便覺得親切無比,又聽聞夫人是許宰相的孫女,既有才情又有姿容,令我好生仰慕。” 許萱自然不信她的話,宗蘭亦的祖父宗楚客亦是一位有名的宰相,論地位兩人不相上下,才情認知她還不清楚,但有一樣她很了解,這宗蘭對李白的執著確實不容小覷的。 “宗六娘子過譽了,我如今不過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人.妻和母親,每日里做的事情也是再平凡不過的,并且對于現狀,也很滿足。” 宗蘭認真的看著許萱的神情,似乎想從中發現點什么,未果,她便道:“夫人覺得很滿足,可有想過十二郎?十二郎心懷抱負,卻只能在此地偏安一隅,豈不可惜?若我說,之前未能成功,是因時機未到,然天降大任,夫人也覺得,十二郎不應如此碌碌無為度過一生吧?” 許萱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緊,語氣冷淡了些:“他自己的人生,自然由他做主,他若覺得今日這般安逸的生活很好,那便隨他去,反正不論他做什么,我都會陪在他身邊。” 宗蘭拿帕子掩嘴笑了:“夫人似乎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夫人身為賢內助,難道不應該在十二郎低迷的時候拉他一把嗎?即便你不拉他,也不應該任由他這般墮落下去,如此只會耽擱了他的前程,萬一他將來悔恨,恨得除了他自己,還會有誰呢?” 許萱聽了她一番高談闊論,腦子里只蹦出三個字,怪不得......怪不得這么多人都相傳宗蘭的佳名,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將她娶進家門,怪不得李白見她一面之后便驚喜的不能自已。連她都差點要被說服了...... 這個宗蘭,道行可真深!她竟無法反駁,若她說之前未曾想到過,便是她不夠資格站在李白身側,若是她說想過卻任由李白安逸度日,便是阻攔李白成就抱負的罪魁禍首,怎么樣的結論,都是她為□□子的錯,她不應任由李白虛度時間,她不配做李白的妻。 真是厲害! 第135章 我輩豈是蓬蒿人(十) 似乎看到孤冷寂靜的雪夜里, 李白獨自一人飲酒對月,哀嘆時不運也, 那等凄涼畫面生生灼痛了許萱的眼睛, 這樣消極郁郁的李白不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嗎? 可是, 李白溫存至極的臉又浮進她腦海里,那雙淺淡的眸子盛滿深情,寵溺的望著她, 說這紛亂世道, 晦暗人心,倒不如和妻兒過安逸的生活,享齊人之福,那昏庸君主, 被貌美之人所迷,被贊美之聲所惑, 倒不如與心悅之人游覽大好山河, 方才不虛這人生一場。 那宗氏見許萱發著呆,顯然敗下陣來,便緩和了語氣, 但仍遮不住其中的得意:“夫人,子非魚, 安知魚之樂也?” 許萱怔了下,忽而笑對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也?李白是我的夫君,我與他相識相知十二載余, 他心里想的什么,我最是清楚不過,便不勞宗六娘子cao心了。” 宗氏一愣,沒想到這許萱比她想像的還要自信,笑了一下,道:“即便相伴十二載,不知心的人待多久,都是看不透身邊人在想什么的,我與十二郎雖然只認識短短數日,卻像是失散了多年的知己一般,他知我,我知他,夫人斷不能論時間來算,如此實在是有以感情牽絆人前程的嫌疑了。” 許萱也忍不住笑道:“他與誰知交,那人都不是能決斷和議斷他前途的人,把你自以為是的想法強加他人之上,也難免有借他人之手實現自己目的的嫌疑。再者說,你與他再相知,都是一個外人,我們之間的事情,甚至李郎的前途,又與你何干呢?” “你!”宗蘭何曾在話語上落過下風?當即便忍不住要變臉,然多年的素養讓她忍了下來,臉色已不復之前,“夫人好口才,我只是一片好心,全然為了十二郎著想,夫人如此,也太自私自利了些,想來十二郎還不知他夫人是何等的‘賢惠’呢。” 許萱笑了笑:“他在我也一樣照說不誤,我既然敢這樣說出口,自然是有說這話的底氣和信心的,宗六娘子不僅生的貌美,又身兼多才,但終歸年輕了些。” 宗氏向來覺得自己在許萱面前最大的資本便是年輕二字,結果今日反而被她好一通教訓,她年輕氣盛,從來都是被人捧著的,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當即冷了臉色,險些連禮數也失了。 “既然夫人如此武斷,那我一個外人自然也不好多言,但我想這些話,十二郎是會聽進去的。” 許萱看她如此,既不生氣也不覺得有何醋好吃的了,覺得自己之前想的都是多慮了,淡淡道:“六娘子自便。” 如此不痛不癢的解決,許萱突然覺得好像也沒有她想的那么嚴重,她沒有將今日之事告知李白,也不知宗蘭在這之后有未再次尋過李白,只有一次宗蘭親自尋上門來,李白竟都避而不見,也不是這兩人之間發生過什么。 然而此時有位神秘人物來訪,讓兩人再也沒有時間心情理會那些瑣碎的小事情。 永王李璘出師巡防,來至宋州,聽聞李白也在此,便邀請李白入幕。 李白雖然認為天下不久便會呈現亂局,但之前已然生了退隱之心,況且他對這個永王實在沒有怎么了解過,若是就此跟隨永王,難免會讓太子李亨心生不滿。 不過永王的事情還是讓他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恰在此時,杜甫出游,高適遠在長安,他一時無人商榷,糾結無果之后,正與許萱相商之時,宗蘭卻不知從何處聽說了永王邀請李白入幕的事情,便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與上次宗蘭拜訪,已有月余,如今深冬,她連大氅都未披起,便匆匆而來,墨青都未來得及通傳,她已然跑進了后院里。 “你是何人?” 李伯禽正欲出門,忽而便看到一個女子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將他撞倒在地。 丹青忙將小郎君扶起,剛要罵來人,看清來人不悅道:“宗娘子如何也不讓人通報一聲,便這么跑了進來,我們小郎君還小呢。” 宗蘭一看那小男孩長得十分像李白,想到是誰生的便心里十分不適,但她自然不能與一個小孩子吵嚷,越過李伯禽就要往里面闖。 這般沒有禮貌,李伯禽驚呆了一下,忙跑到前面阻攔道:“這是我父親和我母親的屋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隨便亂進別人家!” 李白和許萱在里面聽到了吵嚷聲,忙出來察看,見到宗蘭站在自家內院里,都很是不解。 “你怎么在這?”李白道。 “母親。”李伯禽忙奔到許萱懷里,滿眼警惕的看著宗蘭。 跟在宗蘭身后的小婢女終于追了上來,將大氅披在了自家娘子身上,然而宗蘭此時看到李白,也顧不上其它了,忙上前篤定道:“我聽說永王想要找你入幕,這可是個好機會啊,雖然現在太子之位是三皇子李亨的,但日后卻很難說,此時永王拼命收攬人才,不就是有帝王之心嗎?” 李白喝道:“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此話傳出去,你可知后果!” 墨青眼見說的話都不是他們下人能夠聽得,忙將除了他們三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李伯禽被丹青哄走的時候,還有點不情愿,但見母親點了頭,還是乖乖的跟著丹青離開了。 宗蘭一雙眼睛未曾離開過李白,四周寂靜下來,她也平復了情緒,柔聲道:“長安現如今已無法和之前相比了,jian臣當道,圣人被美色所迷,我們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現在還有圣人欲修仙問道、大肆尋找長生藥的傳言,而身為太子的李亨不僅沒有出面制止,甚至還幫圣人大張旗鼓的尋覓,豈不可笑?” 李隆基尋仙問藥的事情,李白之前都有些預感了,但這般聽說之后心里的失望更大,他無奈道:“帝王家里的事情,我等一介平民如何管的了?隨他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