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蛇精病的小秘密5 “乖徒兒, 你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么?” 熟悉的反胃惡心感涌上來,但更多卻是, 一種無法名狀的惶恐。 姜離張著無神的雙眼, 木然地看著真武長老,他干澀地低聲試探:“師傅?” “嗯?”真武長老應(yīng)了一聲, 他注視著姜離, 眼中卻沒有姜離的影子,滿滿的, 全是對力量與永生的瘋狂渴望。 一種扭曲到可怖的黑暗情緒,與云曉霧全然不同。 曉霧的眸光永遠(yuǎn)是清淡平和的, 她對所有東西, 似乎都沒什么欲.望, 更談不上如此瘋狂的執(zhí)著。 姜離遲緩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頭,眼底逐漸染上了無邊無際的暗沉與絕望。 曉霧呢? 曉霧呢? 曉霧呢…… 她去哪了?她去哪了! 男人緊握成拳的掌心滲出絲絲血跡,滴落在地上, 綻放出朵朵血花,他卻渾然未覺, 空洞而無望地張著眼睛。 視野里的景象抽象成漆黑的線條,沒有色彩,死寂一片。 姜離抬手握上懸掛于腰側(cè)的長劍, 他垂下頭,幾縷發(fā)絲擋住了他眼底噴薄欲出的扭曲和瘋狂。 都去死吧。 ………… 他并沒有意識到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待他神智清醒時,只看見轟然倒塌的靜室, 倒在血泊里的同門弟子,以及奄奄一息的真武長老。 他手中的長劍流淌著同門的血液,他的身軀上密布著劍傷火痕,他體內(nèi)的金丹幾近碎裂,他被層層疊疊的持劍弟子包圍著。 姜離無所謂地?fù)]了揮手中的長劍,所剩不多的真氣蕩漾而起。 想抓他么?想殺死他么? 那來吧。 來吧,讓這滿目的鮮血和殘破來祭奠她的死亡。 染著魔息的真氣節(jié)節(jié)攀升著,姜離機(jī)械地劈出長劍,將混沌的變化無常發(fā)揮到極致,再配上精湛的劍法劍陣,一時間逼得眾弟子瞠目結(jié)舌,連連后退。 最終,掌門的到來,結(jié)束了這場血色的鬧劇。 掌門望了眼真元潰散的真武長老,蒼涼地嘆息了一聲,隨后他再次將姜離壓入封妖陣之中。 ………… 姜離無言地躺無邊的黑暗之中,這里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未來。 他知道,等他們將他放出去的那一刻,便是他的終結(jié)之日。 但那又如何? 死了便死了吧。 會有人在意嗎? 姜離閉上了眼睛,已經(jīng)不會有人在意了。 ………… 出乎姜離的意料,他迎來的竟不是來行刑的律德堂弟子,而是墨茶。 白衣少女一如既往地甩著兩條馬尾辮,她舉著偷來的掌門令牌,從黑暗之中破開一道明亮的光線。 墨茶貓下身子,沖倒在封妖陣中的姜離伸出了手,她悄聲“噓”了下:“快來,跟我走?!?/br> 她拽起青年,迅速逃出封妖陣。封妖之地外的那幾名看守弟子,早已被她放倒迷昏。 幸而,封妖陣地處偏僻的山側(cè),兩人又對門中警戒情形了然于心,毫無意外的,他們沿著人跡罕至的小路順利地下了山。 “你……”姜離斟酌著開了口。 小狐貍劈開一道樹叢,朝姜離招了招手,催促:“這邊。” 青年沒有跟上來,他直立在夜色之中,清冷地問:“為什么救我?” 聞言,墨茶動作一頓,她恍惚地眨眨眼睛:“我只是覺得……不這么做的話,我大約是無顏再見霧霧了?!?/br> “……”聽到某個名字的那一瞬間,姜離猛地握緊了拳頭,他的呼吸近乎完全停止了,過了好長時間,他才無力地緩緩松開了掌心。 墨茶也迷惘地彎下身,蹲坐在潮濕的草地上,在深夜的寒風(fēng)中,她抱緊自己的小腿蜷縮起來,她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模糊的微弱聲線泄露出來:“我知道、我知道已經(jīng)再也見不到了……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更不能放著你不管?!?/br> 她揚(yáng)起了頭,滿是霧氣的眸子仿佛下一刻就將凝出水珠。墨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用盡全力保持著聲線的平穩(wěn):“霧霧她一直那么那么地在意你,我每次……” “別說了!”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墨茶的低述,姜離側(cè)過頭,神色隱于黑夜之中,模糊不清。 “嚶!”墨茶被姜離陰沉的低嚇聲嚇得一抖,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涌出來,她嚶嚶地抽泣了許久,最后疲憊地化為原型,窩在草叢里睡了過去。 姜離看了眼團(tuán)成一坨的小狐貍,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捏住小狐貍后頸上的皮毛,把它拎了起來,往茫茫夜色中行去。 ………… 云曉霧突如其來的消逝,打亂了姜離所有的計劃,他幾乎是以最狼狽的姿態(tài)逃離玄天劍門的,真元幾近干涸,外傷內(nèi)傷不計其數(shù),還兜著一個自帶掌門仇恨的拖油瓶。 姜離與墨茶在玄青秘境中躲躲藏藏,依然被以元神長老為首的一群修真者逼入了絕境。 無路可逃了,到處都是敵人,到處都是想拿他換取好處的圍剿者。 姜離疲倦地靠在巨型狐貍身上,思維渙散開來了。 這天下之大,可有他的容身之所? 魔域么? 是的,他確實曾有好長一段時間,無比期待著前往魔域,無比向往著強(qiáng)大的力量。 然而此時此刻,姜離卻忽然感到索然無味,整個世界都是索然無味的。 哪里都是一樣的。 狐貍在山林間穿梭著,姜離不知道對方還能帶他去哪,但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去哪里都一樣。 他撐不住了。 迷蒙間,狐貍找到了一個山洞,背著他鉆了進(jìn)去,它小心翼翼地把他放置在地上。姜離帶著倦意地閉上了眼睛,而后,墨茶似乎大聲對他嚷嚷了什么。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累了,他想睡了,睡著后,說不定還能再見一眼那人。 真的見到了。 她…… ………… 他知道她不是魔族之人,但他從未想過,連奪舍附魂、連她的死亡……都是假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妄想,他的虛構(gòu)。 那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他看到的她,他所認(rèn)知到的,云曉霧這個人,究竟有幾分是真實的? 掩蓋在她那終年不變的表情下的,究竟是什么? 姜離心底發(fā)冷,冷得全身都僵硬了,即使對方不斷將溫?zé)岬乃鏆廨斖慕?jīng)脈之中,亦未有任何改變。 若是連死亡都并非真實的,那他還能相信什么?他還能期許什么? 這段時間以來,他的痛不欲生,他的悲痛欲絕,又算個什么?他在為著什么悲哀,為著什么瘋狂? 他死死地盯著依然面無表情的女生,一字一頓地質(zhì)問:“我問你,一個月前,你是否是……死里逃生?” 她是否被什么事兒絆住了? 如若不是,那在她看來,他這一個月的所有行為所有情緒,是不是都是一個笑話? 他知道,他的靈氣在沸騰,他的身體在潰敗。 他現(xiàn)在,只想死。 ………… 即使淪落至此,他仍期許著她的永生相伴。 姜離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以心魔起誓,此生再不離開我?!彼缡且笾拔⒌赜米约旱纳嘁獟?。 只要她答應(yīng)永遠(yuǎn)留在他身邊,他什么都可以不計較,欺騙也好,隱瞞也罷,只要她在留在這里,那些他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過去的便過去吧,他只想要未來。 只要她許他一個可以看見的未來,他就有力氣走下去。 幸而,曉霧終是在意著他的生命,她照著他的要求立下了心魔誓言。雖然誓言附加了一個條件,但沒關(guān)系。 無論她居住在何方,終有一天,他能到達(dá)。 終有一天,她必須得兌現(xiàn)她的諾言。 然而,當(dāng)姜離進(jìn)入輪轉(zhuǎn)大陣后,顯現(xiàn)在他視野中的世界,徹底顛覆了他的認(rèn)知與自信——這樣的地方當(dāng)真存在么? 姜離繃緊不動聲色的表情,掩飾內(nèi)心的惶惶不安。 身后奇怪的箱子噴出陣陣?yán)滹L(fēng),卻沒有一絲真氣流轉(zhuǎn)的痕跡;詭異的透明板子半遮半擋著窗子,窗外滿是姜離無法想象的高大建筑物;一個普通凡人在講臺上自然地暢談著,如何改造出不必吃草的綠色奶牛。 他身旁的女生撐著下巴,細(xì)心聆聽那人的狂言,臉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懷念與感慨。 這是她熟悉的環(huán)境么? 空氣中的靈氣稀少得讓姜離呼吸不暢,可曉霧卻自在得如同回到水里的小魚。 姜離翻開桌子上的書籍,看著截然不同的知識結(jié)構(gòu),他不得不告訴自己,云曉霧與他可能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