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六刀，通通砍死，清靜。

    眾人：……

    第86章 八十六只茨木

    大江山的妖怪都是行動派, 一言不合就是干。

    喬心舒前一秒正懵逼地沉浸在“御神木”和“食骨之井”的名字里, 后一秒就看見茨木一拳下去, “轟”地鑿出了一條深達(dá)十幾米的黑窟。

    冰冷的地下水裹挾著黃褐色的泥漿噴涌而出，好似爆破的自來水管，將水漬灑得漫天都是。酒吞忙不迭地攬過紅葉后退, 足尖輕點火速撤離現(xiàn)場。

    唯獨茨木二愣子似的站在原地, 傻兮兮地被淋了一整身, 而喬心舒更是退避不及，半邊身子都被浸濕了, 從頭到腳彌漫出一股濃郁的土腥味。

    茨木：……

    喬心舒：……

    一般而言, 傾盆大雨之下，英俊的男子與嬌俏的女子兩兩回望，夾雜著深情與曖昧，游離著虐戀和情殤。當(dāng)雨簾濕透他們的衣衫，就是一段愛情開始的時刻, 亦或是一段痛苦的結(jié)束。

    然而, 當(dāng)茨木和喬心舒在黃褐色的泥漿中對上眼，彼此的眸子里，倒映著——活生生的土地爺==

    茨木干巴巴地解釋道：“我沒想到會這樣……”

    喬心舒：呵呵……

    待水勢漸小，酒吞才攬著紅葉緩緩而來。他蹙眉打量著滿地的狼藉, 隨后攔腰抱起了紅葉，小聲道：“臟，別污了你的腳。”

    紅葉笑得花枝亂顫，眼眸中盛滿了真切的情意：“你就不怕臟？”

    “只要我的女人不嫌棄, 臟點無所謂。”酒吞眸光微動，淬滿了情愫，“我答應(yīng)過你，要讓你美上一輩子。”

    紅葉“刷”地打開骨扇遮住半邊臉，露在外頭的眉眼彎似弦月。

    渾身臟兮兮的喬心舒：……這把狗糧放了毒！感覺自己快不行了！

    茨木目瞪口呆地盯著酒吞，仿佛今天才認(rèn)識他：不愧是我的摯友！就連紅葉這種兇殘至極的女人，都能搞到手！

    片刻后，紅葉方才轉(zhuǎn)過視線，盯著不遠(yuǎn)處的兩個可憐人，對著茨木嫌棄地指責(zé)道：“茨木，你真是太粗魯了。”

    茨木竟無言以對，他沉思片刻，趕忙靠近喬心舒，一把擁住她，將她扣進(jìn)自己滿是黃泥的懷抱里。

    “不愧是我的摯愛，即使面對淋漓的泥漿，也能保持著面不改色的從容！”

    喬心舒：……我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紅葉：……

    酒吞：……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喬心舒深吸一口土腥氣，抖了抖身上的泥漿，收斂了所有的思緒。

    很奇怪，她為何要計較些有的沒的，現(xiàn)在，尋找回家的路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至于茨木說什么做什么，跟她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嗯，不錯，沒關(guān)系……她得放寬心，平常心，慈悲心……媽個雞為什么還是這么氣啊！

    喬心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瞪得茨木心花怒放：“不愧是我的摯愛！哪怕渾身被泥漿淋透，也能拋出世界上最美的媚眼！”

    喬心舒：……

    紅葉：……真是強(qiáng)悍到極點的曲解能力啊==

    酒吞：……你究竟得多么無恥才能說出這種話==

    幸而在場的都知道茨木是個什么性子，他們深深地壓下心底的吐槽，開始做起簡單粗陋的布置。

    紅葉輕輕舞動起雙臂，在狼藉的“泥石流”上鋪滿了厚厚的紅楓。酒吞舉起鬼葫蘆鑿了遍井口，強(qiáng)悍的力道將凹凸不平的巖石敲成了光滑的石壁。

    他駐足片刻，扭了把鬼葫蘆的口子，將盛滿生命之酒的瓊漿滴入黃褐色的井水中。下一秒，原本平整的土地倏忽間梗起大股經(jīng)絡(luò)，好似手臂上梗起的血管，顯得猙獰可怖。

    “御神木”的根須瘋長，自地下蔓延過來，牢牢地包裹住了“食骨之井”。它貪戀井中的生命之源，而井的靈性也需要樹來供養(yǎng)。

    相伴相生，相依相偎，正如光與暗，如影相隨。

    最基本的道具和場景都布置完畢，所需要的不過是積蓄力量而已。井中的水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片刻后，就只剩下一個黑漆漆的甬道，以及下方盤桓交錯的根須。

    它們像巨蟒一般糾纏著，仿佛馬上就會暴起噬人一般。

    “食骨之井……御神木……”喬心舒喃喃念叨著這兩個名字，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聽過。

    然而時間隔得太過遙遠(yuǎn)，她記憶里隱約有些印象，卻忘記了那是什么……可能，大概，也許實在某本歷史書里看過吧？

    她不確定地想。

    只是，當(dāng)今的日本真的保留著什么“食骨之井”、“御神木”的遺跡嗎？可她記得……霓虹供奉著的不是“靖國神廁”嗎？

    “它能穿越空間壁障，送我回去嗎？”喬心舒喃喃道。

    “只是個通道，你需要的不是井，而是我。”茨木說道，“我的地獄之手可以打開幽冥煉獄。而煉獄，人類稱之為‘羅生門’。”

    “曾有見過地獄之手的人類以為，我是煉獄的守門人。”茨木捏了捏鬼爪，“嘛，不過也確實如此，這片土地上的大妖，能夠駕馭羅生門的只有我一個。”

    “或許哪一天，食骨之井和御神木融合了羅生門的一部分力量，會成為兩個世界的橋梁。但現(xiàn)在，它們只是通道而已。”

    喬心舒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它們……什么時候能成為橋梁？”

    “幾百年吧。”茨木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想要參透我的力量，可沒那么容易。”

    “不過現(xiàn)在，羅生門之力，以及這兩個小家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茨木轉(zhuǎn)眼，與酒吞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的念頭著實瘋狂，竟是想要借著空間之力，將整一片大江山都隔離成獨立的領(lǐng)域。如此，方能庇護(hù)大江山的小妖，守護(hù)此方地界的草木，甚至于保護(hù)自己心愛的女人……

    若是大江山成為獨立的存在，那么，它將成為妖怪們的樂土。

    茨木記得很清楚，在千年后的世界里，沒有靈力，沒有妖怪，沒有神明。他曾熟悉的一切都消磨在了漫長的時間里，甚至他自己，都成了一個不靠譜的傳說。

    那么，妖怪們，真的要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嗎？

    不，他要給他們庇護(hù)，也要給他們凈土。

    六道眾生，萬物生靈，皆是滄海一粟，他是強(qiáng)者，自會讓他們匍匐！

    但，在他們臣服于大江山之前，他得先留住他的女人……如果留不住喬心舒，所謂的時空和位面，又有什么意義？

    “我會送你去任何一個你想去的地方。”茨木繼續(xù)道，“大江山也好，你的時代也罷。只要你做出了選擇，而我的腳步能夠抵達(dá)……”

    “我永遠(yuǎn)不會拒絕你的要求。”

    喬心舒一怔，側(cè)過頭看著他。

    “你昨晚說的話我都想好了。”茨木伸出手拍了拍食骨之井，說道，“你所謂的擔(dān)心都是多余的，我茨木童子一旦做下決定，所有的障礙都不是障礙。”

    “你盡管縮在自己的心里，等我拿拳去砸開這個殼！”

    等我拿拳去砸開這個殼……

    大妖怪雖然被糊了滿身的泥漿，可他的眸子灼灼如烈火，噴薄出驕陽般的熾熱情感。一如他想要找酒吞打一架的執(zhí)著，茨木一旦癡漢起來，就沒變態(tài)什么事了。

    喬心舒只覺得耳邊聽得“咔嚓”一聲，心房深處，似乎碎了一道沉重的枷鎖……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腦海中有個瘋狂的聲音叫囂著“答應(yīng)”。

    父母、親友、茨木……他們的臉在她的腦海里走馬觀花般地晃過，可最后的最后，她的記憶里只剩下觸手可及的一片藍(lán)天，綴滿星子的深邃銀河，以及冰冷彭拜、詭譎莫測的深海……

    她真的想留在曾經(jīng)的世界，按部就班地工作、相親、嫁人、生子、養(yǎng)娃……雞零狗碎，吵吵嚷嚷地走完一輩子嗎？

    她真的想嫁給一個毫無感覺、只是合適的男人，結(jié)婚、上床嗎？或許三年七年，她還要擔(dān)心他出軌，還要與他起爭執(zhí)；或許街坊鄰居、親戚妯娌，她還要花費(fèi)心思打理關(guān)系，和諧相處……

    不自由、不快樂……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安穩(wěn)嗎？

    為什么不邁出一步，為什么不去任性一場？她明明只有……一輩子啊！

    她活了二十六年，可與她建立羈絆最深的除卻父母，只剩茨木。

    而也唯有茨木，會帶著無比強(qiáng)烈而直白的感情來融化她心底的隔閡與堅冰，會在情意正濃、血氣激昂的時刻，因為她一句“不行”，而強(qiáng)行喊停……

    世間能有多少個男人做到這一點？

    她慣常遇見的回答都是——

    送到嘴邊的不吃不是男人啊！

    出軌？那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啊！

    ……

    她不是個輕易對人敞開心懷的人，很多時候她與人微笑、與人玩笑、與人嬉鬧，不過是因為禮貌，因為規(guī)矩，因為人情。

    習(xí)慣了一個人生活，卻會在最熱鬧的場合寂寞；習(xí)慣了一個人負(fù)擔(dān)，卻會在最深寂的夜里沉默。

    她只有在面對茨木的時候……才摘下了面具……才放松了所有……

    她覺得，應(yīng)下他的情感，似乎并不是那么困難的一件事。有些感情，不去試一試，怎么知道能不能走到底？

    “茨木……”喬心舒忽然開口，也沒管酒吞紅葉在不在場，徑自問道，“你當(dāng)真是……認(rèn)定了我？”

    “嗯？”茨木抹了把泥，說道，“不管你答不答應(yīng)，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酒吞：……等，等等！你先閉嘴！

    “我都想明白，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就宰了你看上的男人，把你綁回大江山。”茨木露出了癡漢的微笑，“關(guān)在我的宮殿里，給我生下可愛的幼崽！”

    酒吞：……完了==

    紅葉：……蠢貨==

    喬心舒：……

    “你要是答應(yīng)了，那真是太好了！”茨木有些激動了起來，“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宮殿生個幼崽！”

    喬心舒：……

    紅葉折起骨扇拍了拍酒吞呆滯的臉，慢悠悠地說道：“你把我迎回大江山的時候，好歹還準(zhǔn)備了白無垢……”

    “茨木童子……不招女人喜歡確實很正常吶！”她頗為感慨道，“難怪妖刀姬當(dāng)年見著他，就提起刀和他打了一架，我還以為他們同為強(qiáng)者會彼此吸引呢！”

    酒吞干巴巴地說道：“那個人類女人……問出那句話的時候，是想答應(yīng)的吧？”

    “嗯。”

    “我覺得……”酒吞艱難道，“她要是有妖刀姬的本事，這時候也能對著茨木砍出十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