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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折桂邁步進了房間。 房間里,傅老秀才靠在床上,嘴角帶笑,神情寧靜,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樣,一點也沒有傅折桂印象中的那種焦慮與愁苦。 在一邊的桌子旁,坐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氣質(zhì)儒雅,舉手投足間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充滿韻律感,讓人一看就很舒服,再看,卻不由得肅然起敬。 “玉歸也來了,今天你們能見到朱先生,也算是你們的福氣,還不拜見朱先生。朱先生,這是小女跟外孫。”傅老秀才笑著給雙方做介紹。 傅折桂趕緊給朱秋鴻福了一個禮,緊接著,李玉歸也有模有樣的行了禮。 朱秋鴻點了點頭,將目光放到了李玉歸身上,“這就是你說的那位‘魁星’外孫?” 傅老秀才哈哈一笑,竟然像老友一樣對朱秋鴻道:“先生不妨替我看看這孩子是否能中狀元。” 朱秋鴻仔細打量了李玉歸,神色間有些吃驚。 “怎么樣?”傅老秀才收了笑意,有些緊張的問。 朱秋鴻搖了搖頭,“佛曰,‘不可說。’怎么,你還這么執(zhí)迷科舉?” 傅老秀才神情淡然,“我只是隨便問問,先生卻說我執(zhí)迷,難道不是先生執(zhí)迷了?” 朱秋鴻跟傅老秀才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傅折桂搞不懂他們在打什么啞謎,不過她隱隱有種感覺,傅老秀才好像頓悟了,有種佛家所說的空明之感。至于他怎么頓悟的,估計跟這位朱先生脫不了干系。 這位朱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點化傅老秀才。 傅折桂來景朝的時間短,又不關(guān)心讀書人的事情,自然不知道朱秋鴻是誰。 說起朱秋鴻,全景朝的讀書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他就是當朝文壇泰斗,方技家的執(zhí)牛耳者。他不但學問驚人,醫(yī)卜星相更是樣樣皆通。 他的影響力之大,已經(jīng)遠不是一個讀書人可以比的了。所以當今皇上任命他為國子監(jiān)的院長,專門為他培養(yǎng)人才。 就是這樣一個人,似乎跟傅家沒什么交集。可是,就是有一些原因,讓他們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面相遇了。 這還要從三皇子曹宏明在破廟巧遇傅登科開始說。他受了傅登科一飯之恩,又愛惜他的人才,就想著以后提拔一下他。 可是現(xiàn)在他正處于人生的轉(zhuǎn)折點,成了,就一步登天,不成,就身敗名裂,根本沒法在傅登科身上浪費時間。 他怕自己以后忘了,在見到自己的恩師也就是朱秋鴻的時候,他就特意提了一下,讓他先幫自己留意著。 自己的弟子還是第一次提這種要求,朱秋鴻就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傅登科到底是怎么樣的,便給他下了請?zhí)埶ブ旄粩ⅰ?/br> 朱秋鴻是什么人,腿抖一抖,整個文壇都要顫兩顫的人,傅登科一個小小秀才,名不見經(jīng)傳,收到他的請?zhí)欠N激動、難以相信可想而知。 到了約定的時間,傅登科早早的就等在了朱府的門外。 可是事有湊巧,那天朱秋鴻臨時有事,就吩咐了看門人,讓他告訴傅登科明天再來。 傅登科自然很失望,可是他心頭的火熱卻半點沒涼。他也沒回客棧,就在外面等朱秋鴻回來。 守門的人見他不肯走,就進去稟告了府里的小姐,也就是朱寄云。 朱寄云開始并沒把這件事當回事,每年等著見他爹的人,不說成千,也有幾百,在門外等一等又算什么。 可是傍晚的時候,傅登科還沒走,她就有點興趣了。 到了門口,她在門里往外看了一眼,見傅登科并不是在門口裝樣子,而是正在那里苦讀,她就有點欣賞他,讓看門的人給他拿了一盤糕點。 傅登科也餓了,拿起糕點一邊吃,一邊看書。結(jié)果一不小心,糕點掉在書上,他又小心的將糕點掃下來,放進了嘴里,不敢浪費一粒糧食。 對此,朱寄云有些嫌棄,一個讀書人,不是應該先看自己的書有沒有被污染嗎,怎么還惦記著那一點糕點。她猜測,傅登科肯定是一個吝嗇小氣的人。 可是這時候,路邊過來一個小乞丐,小乞丐看到傅登科在吃糕點,就停在他身邊不停的舔著嘴唇。 傅登科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糕點給了小乞丐,小乞丐吃的開心,傅登科也笑的開心。 這一幕,深深感染了朱寄云。她從小生活在京城的花團錦簇里,看慣了各種虛偽狡詐,像傅登科這樣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仔細想想,一個十分饑餓的人,若是還看中書本多過糕點,那他不是迂腐,就是在裝樣子。 傅登科沒有,可是他又愿意把糕點分給小乞丐,就說明他心地很善良。 什么是緣分,就是特殊的時間遇到特殊的人,一切就變的不平凡起來。 第二天,傅登科見朱秋鴻的時候,朱寄云就躲在屏風后面,她發(fā)現(xiàn),傅登科的文采當真了得。 等傅登科走了,家人收拾客廳,卻發(fā)現(xiàn)一個包袱,包袱里放的就是那本《科考寶典》還有一些傅登科一路寫的詩詞。 詩詞是傅登科準備拿給朱秋鴻看的,想讓他指點一下,只可惜這次見面太匆忙,根本沒有機會。至于《科考寶典》,他本打算見完朱秋鴻,就去書局的,所以就一起帶來了,沒想到跟朱秋鴻談的太興奮,把包袱忘在了這里。 朱寄云將東西留了下來,告訴家人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