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她的聲音也在發(fā)抖。

    “沒事，下來。”盛君殊伸開雙臂。

    衡南還是抱成一團(tuán)，一動沒動。方才沒顧得上看，這地方真他媽高啊。自她從升降臺摔下來那次，她就怕高的。

    “……我不敢。”話音未落，眼淚先吧噠吧噠掉下來了，衡南瞪著欄桿哭了一會兒，狠狠抹了把臉，帶著哭腔兒道，“我下不來。”

    張森先是愕然，哧哧地笑了，讓盛君殊一掌拍在腦袋上。

    他一刀扎在塔身上，轉(zhuǎn)瞬騰空，踏在刀上，再度伸手，語氣溫和：“下來。”

    衡南看了一眼，搖頭。

    盛君殊默了片刻，又向上走了幾步：“來。”

    衡南抹了把眼淚，還是搖頭。

    盛君殊笑了，又向上爬：“這兒不高了，下來。”

    衡南別過頭，眼睛睜大。

    海上正是一輪碩大的圓月，清暉四撒。

    張森目瞪口呆地看著盛君殊一步一步妥協(xié)向上，直到自己爬到了塔頂。

    他撐著欄桿翻了進(jìn)去，走到她面前，彎腰伸手：“衡南，來。”

    *

    歡快的竹笛響徹，聲音在海風(fēng)里回蕩。海面上飄著七八艘船，綁在一起，安靜地在浪里沉浮。

    都是雙層中型船，船上掛著燈，把甲板照得燈火通明，甲板上放著箱子，箱子里裝滿冰塊，錯(cuò)落斜插著七八瓶紅酒，桅桿上的深紅的紅綢帶被風(fēng)吹動。

    “哎呀這小風(fēng)吹著，大海看著，真享受啊。”戴名貴腕表的男人順手開了一瓶，倒進(jìn)高腳杯里，“關(guān)鍵是你看見遠(yuǎn)處沒有？一個(gè)人沒有，只有我們。”

    “還是盛總厲害，聽說這‘海上仙山’風(fēng)景區(qū)還沒開發(fā)到后山，人家就買了后山這塊地辦婚禮，原生態(tài)海上婚禮。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什么教堂婚禮，草坪婚禮都不夠別致？”

    “那是啊，誰買得起風(fēng)景區(qū)啊。”

    二人笑著相碰一杯。

    月掛山崖，毗鄰的船上，也充滿了嘈雜的歡聲笑語，一陣驚呼傳出：“河燈，看見沒有，河燈！”

    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海面上忽然浮起萬千閃爍的星子，搖搖晃晃，有的聚攏在船邊，有的散在遠(yuǎn)處。

    有人猛趴在船邊：“我靠，水母！我看見水母了，這么大水母，能撈嗎？”

    ……

    “怎么樣。”掛燈照亮盛君殊的側(cè)臉，他盤坐船上，挽起袖子，給衡南遞了一杯果飲。

    “他們非常滿、滿意，極其滿、滿意。”

    張森看了一眼懷里報(bào)表，小聲道，“把、把總裁婚、婚禮和公司團(tuán)、團(tuán)建合并，加上這塊地、地是我們自己的，省了差、差不多有……六百萬。”

    衡南原本靠在欄桿上靜默聽著，哧地笑了，果汁半數(shù)灑進(jìn)海里。

    盛君殊默了片刻，“行了。你走吧。”

    張森“噢”了一聲，看四下無人，“嗖”地躍到臨近的另一艘船上。

    盛君殊低眉問：“笑什么？”

    手中刀光一現(xiàn)，同時(shí)斬?cái)嗔诉@條船和其他船連接的鎖鏈，船身重重抖了一下，衡南腳下不穩(wěn)，一個(gè)猴子上樹，竄到盛君殊身上，船已穩(wěn)住，飄向大海深處。

    “那是盛總嗎？”有人遙遙一指。

    “好像是盛總和太太。”

    “盛太太怎么打扮成古代人了？”

    那條船和這幾艘不一樣，小而窄，且是單層，簡直就是個(gè)獨(dú)木舟。

    男人寬肩窄腰，撐起一身正裝，脊背挺直地立在船上，低頭。

    摟著他脖子的女人仰著頭，黑發(fā)半垂，頭上玩笑似別這的鳳冠半落，珠翠閃光，如霞的紅衣，袖口飄起，裙擺層層疊疊，逶迤在甲板上。

    “你懂什么，現(xiàn)在小姑娘都喜歡漢服。”

    “他倆怎么不一起穿，鬧得不古不今的。”

    “說不定盛太太想要中式婚禮，盛總想要西式，誰也說服不了誰，這不……”

    “哎？起霧了。”

    “怎么起霧了……”

    不知何時(shí)從海上攏起來的霧氣，慢慢將這只小船隔離開來。

    衡南靠著欄桿坐在甲板上。裙子雖長，卻是個(gè)側(cè)開叉，嫌熱，一雙腿已經(jīng)支出來了，看了一眼托盤上掛著冰霧的西瓜汁：“不想喝這個(gè)。”

    盛君殊把箱子打開，反正里面還有葡萄橘子香橙……

    “你想喝什么我給你倒。”

    “這個(gè)。”衡南的腳尖故意把箱子角一挪，紅酒瓶在冰塊里作響。

    “……”盛君殊看了一眼，“喝酒誤事，我已經(jīng)發(fā)誓不碰酒了。”

    “你什么時(shí)候發(fā)的誓？”

    盛君殊覺得她明知故問，頓了頓小心給她倒了一個(gè)酒杯底：“……你喝吧。”

    衡南奪過酒杯來，傾了半杯，一雙貓瞳含著挑釁的笑看向他：“師兄，我敬你。”

    “……”

    “敬你。”手指夾著杯子晃晃，淺紅瓊漿搖動。

    “別激我，沒用。”

    衡南抿了一口，馬上蹙眉。

    干紅，怪不得這么難喝。

    盛君殊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扭頭把剩下的一股腦倒進(jìn)海里。

    “就沒啤酒嗎？”

    “沒有。”

    “這不是有嗎？”衡南從冰箱里刨出來兩罐，“你騙我。”

    盛君殊按住她拉環(huán)的手：“女孩沒事喝那么多酒干嘛？”

    “都成親了，不喝個(gè)交杯酒么。”因著酒力，衡南臉上不自知地泛著一層淺淺的紅暈，眼里含著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