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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手按著。”盛君殊把手絹給她,一手攬住她的背,一手伸向膝下,但這個預示著舒服的公主抱的動作只做了個趨勢,又收了回來,盛君殊抬頭,很淡地看她一眼。 衡南也含淚瞥著他,心提到嗓子眼里,疑心師兄看穿了她的假把式。 但她又猜錯了。 盛君殊把她擁進懷里,抱著她很輕地摸了摸她的后腦勺。 這里沒有空調,陽炎體懷里非常溫暖,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仿佛留在剛才混亂的現場,心有余悸地,仍然橫沖直撞地跳動。 盛君殊雙眼微闔,一言不發。 這不是對師妹的安撫,這是他自己的片刻休整。 衡南聽著他的心跳漸趨平穩,低眼,打量著手上的手帕。 手帕非常簡潔,藏藍色,布料柔軟,外面有一圈白色的細細雙線邊,邊上有毫不搶眼地復古刺繡,右下角繡著幾個字母。 這不是她爺爺擤鼻涕重復利用的那種手帕。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彰顯逼格用的,奢侈品時尚手帕。 好,她原諒盛君殊了。 衡南被他抱了一會兒,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一點淡淡的鐵銹味,埋在薰衣草洗衣液的氣味中。 星港城靠海,濕氣深重,襯衣上永遠帶著沒干似的干洗劑味。鼻尖要湊近他溫熱的皮膚,才能聞到他原本那股極淡的青松氣。 衡南嗅到了他漆黑的鬢邊,師兄白玉般的耳廓近在咫尺,她不知道怎么想的,惡作劇地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 盛君殊瞬間把她推開。 他頓了頓,覺得自己這么一推,師妹萬一誤會他多厭惡她,理應找個緩沖的理由。 于是目光落在她胸口:“太硌了,自己拿出來。” 衡南恍然大悟,突然抱她一下,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長睫垂下,睫毛上沾著小小的水珠:“手疼,取不出來。” “……”盛君殊果然沒再提這件事,攔腰抱起她出門。 焦躁兜著圈的肖子烈大步迎來:“師兄你可算來了。” 盛君殊憋了一肚子火:“你怎么還在地庫呢?” “我沒駕照啊!”肖子烈吼,空氣都在震,“說了你又聽不見!” * 盛君殊把回清河的機票退了。 一切結束,其實他們比原定的日子還早了幾天。但衡南想坐一次游輪,于是機票改成了船票。 盛君殊懷疑衡南只是為了在外面過夜。畢竟飛機當天就能落地清河,坐船要兩天。她對住各個地方的高級酒店,有別樣的熱忱。 游輪和其他五星酒店沒差別,也有室內泳池、KTV、健身房、棋牌室,她沒興趣去玩。盛君殊也不愛玩,于是兩個人就在房間里待著,他打電話回郵件,她掛著濕淋淋的頭發,趴在床上玩手機。 衡南一只手還纏著厚重的繃帶,所以是單手玩手機。 兩張床中間的墻上伸出來個錐型的復古壁燈,壁燈下面是床頭柜,床頭柜上有座機、遙控器、插花,就是一個特別常規的賓館房間,家里別墅房間比這個還大呢。 不知道為什么衡南這么喜歡。 盛君殊輕輕坐在衡南旁邊:“眼影盤不能丟在那里。” 衡南兩腿交疊,翹在空里:“你說得對,我再買一個眼影盤。” “不是眼影盤的問題。你再買一百個師兄都給你買。”盛君殊嘆了口氣,“是里面裝的怨鬼,你把她放回老屋,十幾二十年以后那個老屋可能會因為鬧鬼上報紙。” “那很好啊。”衡南翻著手機,“到時候我們去鬼屋探險。” “……” “那本來就是她的祖宅,別人占不如給她占。”衡南自有一套邏輯,“她不敢出來嚇人的。再出來我把臉也給她刮花。” 師妹脾氣太拗,這些年倒是一點沒變。 他想,這回是他先答應黎向巍來星港,違反規矩,應該是算在他頭上。 盛君殊:“下不為例。”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童謠突然唱了起來。 “你這個鈴聲……”盛君殊擰眉。 也不嫌滲人。 衡南已經將信息打開。 黎沅發來一張自拍合照,頭上纏滿繃帶的姜瑞和黎沅頭靠頭,他看起來精神不錯,露齒笑著,比了勝利手勢。 他對自己何時遭受誰的襲擊、為什么躺在醫院完全忘卻,黎沅也是。她大病初愈,兩頰嬰兒肥都瘦下去。 “我要期末考了。”她附了這樣的文字。 三天前黎江拿到了真正的鑒定報告。 這個十八歲以前都缺席在他們生活中的、自以為單親家庭撫養長大的小秘書才是父親的兒子。 若干年來在黎家小心翼翼、裝聾作啞,在夾縫中艱難生存的黎沅,卻不是父親的女兒。 他將這兩份鑒定報告用打火機點燃,扔進垃圾堆里。 兩份報告的灰燼混合在一起,難舍難分。 他不準備將這件事告訴黎沅,姜行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姜瑞。當天他走了,只帶了單薄的行李,留了封信說是去祈福,一去不歸。有人見到過他,差點認不出了,他在街上的小飯店里打雜,頭發板結,一天八小時,不收錢。 兩個年輕人身世的秘密可能如報告上的文字一樣消失在世界上,但這又有什么不好呢? “準備得怎么樣?”衡南用一根手指慢慢地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