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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殊反應敏捷,在她咬過來之前錯開了肩膀:“衡南——” 盛君殊還扣著衡南的手,松開她的腳踝,迅速將另一只手腕也扣住,反身摁在床上:“聽我說。” 手決不能松,巴掌他躲得開,但是師妹的指甲還沒剪。 話音未落,衡南一腳蹬在他肋骨上。 盛君殊愣了一下。 倒不是衡南的力氣有多大,她現在這副身體孱弱,踢打落在他身上都是撓癢癢;而是因為,盛君殊做了近一千年的掌門,不說天下無敵,起碼也從沒給任何敵人近身機會,更何況是毫不設防地、讓人快準狠地蹬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這第一個人,是他師妹。 盛君殊撒了手,衡南一躍而起。 尋常女孩趁此機會,必定是哭著跳下床赤足逃跑,把門一關,把變態反鎖在內,再跑下樓呼救。 盛君殊就破罐破摔地等著她跳下床,再按鈴叫郁百合來,在底下接著。 可衡南并沒有跳下床。她從床上爬起來,猛推了一把盛君殊的肩膀,將他推個仰躺,一屁股坐在了他肚子上,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睡衣領口的扣兒都給她揪掉了,那狠絕的勁兒,隱隱約約還帶著點千年前干架的姿勢。 但是千年前她在人前,也沒有這么兇地干過架。 “……”盛君殊漆黑的眼睛望著她,讓她揪了片刻,猛地一翻身,把戰局倒轉。 怪他翻過來的時候顧忌力氣,手撐了一下床,不至于壓到師妹,衡南就鉆著空子一滾,從他臂間鉆出來,抬起腿從背后跨撲到他身上,坐直了,再次馭上了他這匹烈馬。 風聲過頸,盛君殊頭皮微麻,下意識低頭,不過他猜錯了,衡南沒有惡劣到揪他的頭發,只是向后勒住了他的領子,這睡衣讓她糟踐得又崩了一顆扣子。 盛君殊腦子一團亂地把扣子撿起來握手心里,看她哭得太喘,讓她歇了兩秒,自己也冷靜了兩秒。估量了一下到床頭的距離,一個滾翻,衡南拋落在床上,打了個滾爬起來,趁他沒起身,又一腳往他的臉上踩去。 盛君殊利落地往側邊一滾。床是意大利生產的,相當柔軟,衡南一股勁兒踏空,就像小孩踩蹦蹦床一樣,向前撲在了床上,那瞬間,盛君殊把她掀起的裙擺“唰”地拉下來蓋住腿,抓住她肩膀把人掉了個個兒,扣住兩手,回歸了最初的狀態。 黑峻峻的眼睛看著她,含著點怒意:“還打嗎?” 衡南別過頭,眼淚撲簌簌往下滾,枕頭上洇濕了一片,兩眼通紅,只抽抽搭搭地哭。 盛君殊放開她,眸光平靜,實則非常狼狽地捏住敞開的、幾乎變成深V領的睡衣,掩住露出的皮膚。 “你的腿怎么回事?” 不問還好,這句話問出口,衡南瞳孔一縮,好像被觸到了逆鱗,頸間的漁線拽斷,揚手一扔,盛君殊阻攔也已晚了,小小佩玉劃了道弧線,啪嗒砸在墻上。 盛君殊眼睜睜看見落在地上的靈犀碎成兩半,沒想到衡南能不懂事到拿法器撒氣,怒火頓時直沖頭頂,揚起手:“你——” 衡南閉上眼睛,睫毛顫了顫,冷冷偏過頭去,自己把頭發撥開,完完整整地給他露出半張蒼白的小臉來。 盛君殊深呼吸,再呼吸,感覺還沒打人,自己好像先挨了四五巴掌,手指蜷縮,捏成拳頭。 他慢慢地下床,把碎成兩半的靈犀從地上撿起來,扭過身,伸出一指虛點兩下她的額頭,沉沉道:“……你等著。” 盛君殊剛拉開被子,衡南坐起來,赤足踩著地面。 “干什么?”盛君殊警惕回頭。 衡南低下眼睫去,背對他摸了摸空蕩蕩的脖頸,低低道:“我走了。” 盛君殊把被子一撂,厲聲道:“回來睡覺。” 衡南讓他一兇,停了停,一聲不吭地躺回了床上,僵硬得好像一尊雕塑。 盛君殊躺在床上,衣衫狼狽,手心里捏著兩枚紐扣、兩枚碎玉,微抿薄唇,越想越睡不著,扭頭冷然瞥了衡南一眼,坐起來“啪”地關了原本留著的臺燈。 衡南在黑暗里瑟縮了一下,不過也識趣地沒吭聲。 后半夜,窗外花園里蟲鳴響動,萬物沉眠。被子窸窣響動片刻,微涼的柔軟身體,滾了幾滾,又蹭到他懷里,箍緊他的腰,臉兒安然靠著他胸口,呼吸勻而沉。 “……” 盛君殊頓了頓,半晌,冷著臉摸了一把師妹后腦勺冰涼的軟發,給她蓋了一角被子。 姽丘派人馬聯合朝廷攻上垚山的那一日,外門弟子全軍覆沒,內門抵擋不住,三師妹白雪守在門邊,第一個觸門柱而死,隨之“垚山”二字牌坊跌落崩塌,碎成粉末,入口淪陷。 等他酣戰足足兩個時辰,分心注意到總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衡南不見了,心里一顫,抬頭看過去,旁邊的山上果然有一道衣袂飄飛的人影奔跑向上,細細弱弱的,仿佛乘風就能飛去。再后面,是蝗蟲似的人影。 那是通往天書藏洞的路。 心里不知為什么,慌亂得很,他定了定神,方才穩住:“衡南回來。” 衡南一個人,根本護不住天書,應該不至于這么犯傻。只要人回來,他牡棘刀在手,不說能撐到最后一刻,最壞也不過是個玉石俱焚,“衡南,回來!” 往常他叫一聲,哪怕他不叫,一個眼神過去,師妹自己就微笑著地朝他走過來,這回他叫了四次,足足四次,衡南置若罔聞,那身影已走在山巔,退無可退,才輕飄飄地回頭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