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聽者有心
一個星期以后,馮念真被批準出院。 許振揚大多時間不在家,許明懷雖說是她的公公,但畢竟是個男人,自然也不方便照顧她,于是上回在醫院的護工又被請到她家做保姆。 馮念真在這邊朋友不多,還好有個大學室友留在A市發展,趁她養病期間,還能經常來往替她解解悶。 彭悅前幾回來,許明懷都不在,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好友這位傳說中的公公。 許明懷跟客人打過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間,把空間騰給這對小姐妹。 彭悅待他消失后,難掩激動地握著馮念真的手,壓抑著大嗓門:“真真,你公公長得有點像外國人誒!好年輕好帥啊!” “嗯,他是有幾分英國血統?!瘪T念真早已淡定,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見到她公公反應這么大了。 不過這姐們倒是比誰都更敢說:“誒,你介不介意我當你的后婆婆啊?” 馮念真喝著紅茶差點噎住,不輕不重地打了她一下,心虛地朝許明懷房間望了望,不要被他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才好。 “好了別鬧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說。” 見她變了臉色,彭悅也坐正嚴肅起來,只見她嘴唇碰了碰,半晌才慢慢吞吞吐出一句:“姓許的,被我發現在外面偷吃?!?/br> 彭悅震驚地張圓了嘴,“你弄清楚了?確定沒有搞錯?” “不會錯的,”馮念真說著眼眶就紅了,“這半年來,他經常三更半夜才回來,有時候干脆徹夜不歸。一開始,我以為他真的是工作太忙,但他的變化讓我不得不去想這種可能,你不知道,他在家里連洗澡都帶著手機……” 她抹了抹眼睛,整個人氣得發抖,已經瀕臨崩潰,卻還是堅持說下去:“前不久,我在他手機里看見短信,那女的都叫他‘老公’了……” 彭悅心疼地抱住撲在她懷里痛哭流涕的好友,憤恨難平:“我cao,男人都他媽不是好東西!” “那你要怎么辦?跟他離婚么?” 馮念真哭了一會,已經緩轉過來,看著情緒十分低落,懨懨搖頭,“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br> 彭悅握住她的肩膀,眼珠子轉了轉:“這幢別墅倒是不錯,這些家具看著也不斐,真真,該拿的東西一樣也不能少,可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 馮念真嗤笑一聲,“就這房子還是我公公的呢,他那么點錢全拿去創業了,能有什么留給我?” 提及許明懷,彭悅眼睛又是一亮,“不如,你勾搭勾搭你公公,給許振揚做后媽,順便再給他生個弟弟爭家產,把他氣個半死,連后半生也有著落了……” 好巧不巧,這時,馮念真瞥見許明懷端著茶壺出來,心里咯噔一下,趕忙瞪了眼好友,示意她閉上嘴。 然而彭悅只當她在害羞,繼續口無遮攔:“怕什么,你這么年輕又漂亮的,你公公哪里抵擋得住,還不是稍一撩撥就上鉤了?” 完蛋了…… 馮念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送走彭悅,保姆也準時上門來做飯了。 馮念真從櫥柜里找碗筷,正碰上許明懷來盛飯。從剛才開始她就尷尬得不敢跟他說話,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此刻兩人擠在小小的廚房一角,仿佛空氣都不夠了。 雖然公公表面上沒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都聽到了。念真把心一橫,還是決定說點什么挽救一下,“那個,小悅平時就老是滿嘴跑火車,剛才是在開玩笑的,爸你不要介意?!?/br> 許明懷聞聲轉頭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才說:“有些話說出來,不是一句開玩笑就能算了的?!?/br> 馮念真僵硬的笑容凝滯在臉上,好半晌都不知所措。 男人最終放過她,從她身邊擦肩走過,同時,扔下了一顆炸彈:“算了,她也沒說錯什么?!?/br> 不過,這個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她拋到腦后。她想,自己應該重新掌握人生的主動權,而不是坐以待斃,更不是什么靠男。她決定開始找工作。 這天是拆線的日子,和醫生約在了早上,所以念真起得很早,但顯然,有人起得比她更早。 廚房里,已經有了煙火的氣息。 許明懷端出一屜包子,不聲不響地瞥了她一眼。 念真這才想起自己的大意,以為公公會像往常一樣九點多才出門,便犯了個懶沒有換衣服,套了件寬寬的T恤就出來了,下面僅一條三角褲,是她最愛的白色蕾絲。 不過等坐進椅子里應該就沒什么關系了,桌子遮住了,應該就看不見了。 兩人面對面坐著,相安無事地用完了早餐。 只不過最后時刻,許明懷率先吃完,收拾著自己的那份碗筷經過她身邊時,又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衣服多穿點,rutou都印出來了。” 馮念真一下憋紅了臉,“我……我以為爸爸還沒起來……” 男人沒再多說,矮身進了廚房。 她便噌一下站起來,逃也似地躲回了房間。 出門的時間到了,念真再三地檢查了自己的著裝,確認沒問題后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卻見許明懷已經一身整齊立在門后頭,像是等了很久的樣子。 “爸爸不去上班么?” “今天不是該去拆線了?” 念真還想推辭,“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的?!?/br> 看見許明懷濃黑的兩道眉皺起來,她的聲音也弱了下去:“那麻煩爸爸了……” 手術傷口愈合得還不錯,為她服務的女醫生也沒有叫許明懷避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替她拆了線。念真沒那個勇氣叫他出去,索性就算了,等一拆好,就放下了衣服,把那條蜈蚣似的疤痕遮得嚴嚴實實。 “拆完線,飲食還是要注意,少吃刺激性食物,”醫生轉頭對著許明懷叮囑,“之后可以慢慢增加運動,也可以同房了。” 念真尷尬不已,怕她再多說下去,只得小聲解釋:“醫生,這位是我的公公……” “哦哦……這么年輕啊,我還以為是你老公。行了行了,你們可以走了?!睂Ψ揭掺[了個大紅臉。 出了醫院,已是正午,兩人就近找了家餐館解決午餐。這還是馮念真第一次和公公單獨在外面吃飯,她有些不太習慣,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下午有什么打算?”對面的許明懷問。 念真隨口回道:“沒什么事,回去睡一覺吧?!庇洲D念一想,“爸爸下午是不是要去球場?” “嗯,想去?”男人撩起眼皮看她。 她點點頭,夾到耳后的發絲散落下來,落在臉頰邊,更添幾分溫婉柔弱,“我只在電視里看過打高爾夫球,大多都是男的在打,很難么?” “不好說,看你資質。” “還有爸爸教不會的選手嗎?”她不自覺在討好他。 許明懷笑笑,說:“我教你可以,不過提前說好,我很兇的,你要是太笨,會被罵得很慘。” 馮念真半信半疑,萌生了一些退意。他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可她想到以往他說話的口吻,又怕他真的會不顧情面。 “走吧。” 許明懷沒有給她退路。 到了球場,已經有很多學員在練習揮桿,許明懷四處走了一圈指點了幾個學員,便挑了一根球桿帶她來到一處矮坡上。 “像我一下,姿勢擺好?!痹S明懷親自給她做著示范。 馮念真一板一眼照做不誤,倒是學得有模有樣。 “身體放松一點,手臂自然下垂,”男人繞著她走了一圈,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屁股不用翹太高?!?/br> 她臉色微郝,即使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也想著被他教訓的后果,一聲不吭照著他的話乖乖練習。 “揮桿的動作多練幾遍,一會再教你擊球?!?/br> 許明懷走動到邊上,去查看其他學員的進度,過了一會又折回,放了一顆球在她的左腳前方。 “等一下會有一個重心的轉移,依靠腰腹力量帶動揮臂……” 說話間,男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后,念真只覺得他的話語變得模糊聽不進去,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握住自己的兩只手上,背后是他溫熱的胸膛圍困自己,右側臉頰上有他伴隨著話語的吐息噴灑…… 被強烈的雄性氣息包圍著,馮念真覺得自己開始變得呼吸困難,腦袋也暈乎乎的,然后,猝不及防就被兇了,“和你說話,你在想什么?” “我……我有點緊張?!?/br> “緊張什么?” “如果球沒進,怕你會罵我?!?/br> 許明懷低頭看著懷里的兒媳,光潔的額頭上散落幾根細碎的頭發,白皙的臉蛋上有疑似紅暈的痕跡,鼻子嘴巴都生得小巧,皮膚是真的好,幾乎看不見毛孔。他收緊她的手,兩人身體無法避免地貼得更近,緊接著他的手帶著她揮臂擊出,球滾了出去,一桿進洞。 一套完整的動作結束,他也適時放開了她。 馮念真方才一直僵著脖子不敢動,怕動一下就會和他有什么多余的碰觸,這才轉過頭怯怯地看他,“爸爸,我想自己試試?!?/br> 許明懷點點頭,應允了。 她便大著膽子,照他教她的樣子,輕輕將球揮了出去,很遺憾,偏移了一點點,球從洞邊劃拉而過。 馮念真一下xiele氣。 “沒有人能一步登天,很多人學了幾個月連球都找不準,你已經很不錯了。”許明懷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馮念真接過去喝了幾大口,嘴唇上亮閃閃的。 許明懷看了兩秒,又說:“那邊還有咖啡吧、健身房,不想打球的話就過去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其他人?!?/br> 她點點頭,目送他離開。見他一過去,好些女學員都紛紛圍了上來。 馮念真覺得,這里就是他的天下。球場上的許明懷,的確更有魅力,在這里,他和這些年輕的學員沒什么不同,甚至比他們更加充滿活力而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