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個故事:哺牛(一)
宋朝以牛為貴,尋常百姓家,不可無故宰殺,而高門大戶則更是以牛車出行,以示身份高貴。 世子陳瑜家中有一通體雪白之母牛,是其成親之時,一朝中權貴所贈,因那牛兒美得毫無瑕疵,因此平時也不舍得讓它套車,只當是個寶貝,好生供養著。 這日,陳瑜帶著孕妻到宗祠祭祖,妻子再有兩個月便要臨盆了,這次前去,也是希望祖宗保佑,可以誕下麟兒,因此格外重視。 那從不曾驅策的白牛,也在這日被套上了車,由每日負責喂養的奴仆牽著,緩緩朝祠堂走去。 途徑一水塘旁,不知是不是因為那花間的蜜蜂sao擾,白牛突然發起狂來,拉著車一陣瘋跑,最后導致車子翻倒在了路邊,陳瑜之妻動了胎氣,眼看就要生了。 丫鬟仆人們亂作一團,趕緊把她移到附近的農家,然后又請了穩婆和大夫。當晚,陳妻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那孩子不足月,因此顯得比一般孩童要小上很多,且又黃又瘦,像個小猴子一般,著實可憐。 而陳妻也因為失血過多,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了。 夜里,陳瑜抱著兒子坐在屋里,看著窗外的白牛,想起因它而死的妻子,心里愈發難受,竟然找了把匕首,不顧家人的阻撓,沖出去,將白牛的舌頭割了下來。 白牛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竟然毫不閃躲,被割掉的舌頭汩汩流血,一雙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似乎含著淚…… 陳瑜心軟,扔了匕首,抱著牛頭哭了一陣兒,然后揮了揮手,“罷了,這都是命,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回到這里了。” 說完,轉身回了屋,關起門來,再不曾看它一眼。 此時那白牛被割掉舌頭,流了一地的血,也沒有人敢上前去管。 不知過了多久,那牛站起身,朝陳瑜所在的房間低頭拜了拜,調轉身子,走了。 沒了娘親,孩子也沒有奶喝,此時他們又不方便回府,只能在那農家將就了一晚,孩子餓了,就給他弄些米湯,打算第二日回到府上再做打算。 次日,陳瑜一行人收拾完畢,準備暫時將祭祖之事擱置,先行回府給陳妻安排喪葬,給孩子找個奶娘。 剛要出發,卻聽到前面一陣sao亂,原來那池塘里,竟被人撈起個想要尋短見的婦人。 陳瑜掃了一眼,那婦人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壯些,但是面容姣好,穿著件月白的衣衫,頭上別著朵素花,看起來,就像個剛剛死了丈夫的寡婦。 本來想直接叫下人打發了,誰曾想,一旁卻有個婆子湊上來,對著他低語道:“老爺,我看這婦人不錯,說不定,能收了給小少爺當奶娘!” 說完,還有意無意地,往那婦人胸前掃去。 陳瑜順著婆子的目光看去,果然,那婦人的胸脯高高聳起,再加上剛剛投了湖,衣衫也半濕著,更包裹得那對大奶像是要撐破胸前的布料一般。 周圍有不少家丁奴仆,也都紅著臉,將眼光投向那婦人隆起的前襟。 陳瑜皺了皺眉,咳嗽了一聲。婆子會意,趕緊跑過去,附在她耳邊,小聲詢問起來。 “小娘子可是生養過?” 那婦人紅著臉,不說話,卻是點了點頭。 婆子心中暗喜,又道:“可是有奶?” 婦人咬著嘴唇,又點了點頭。 “太好了!”婆子扶手大笑,“快,快把小少爺抱來!” 邊說,邊將那婦人攙扶起來,又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扶著她,上了陳瑜的馬車。 四下無聲,過了一會兒,那婆子才從車里出來,到陳瑜跟前復命,“老爺,小少爺現在吃得飽飽的!我看了,那奶,挺足的,肯定夠!” 陳瑜有些尷尬,點了點頭,“好,你去安排吧。” 于是,那尋短見的婦人就這樣進了陳府,成了小少爺的奶娘。 日子久了,眾人才知道,她一直不說話的原因,原來是因為她是個啞巴。對于她的一切,雖是派了人去打聽,卻也一直沒有查出什么。 不過她待人和善,總是帶著笑,對待小少爺也像自己的親骨rou一般上心,久而久之,便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她“茹娘”,意為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