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林紹每天都會來療養院。

    陳墨合不想見他，又不想提及他們之間的事，陳母索性讓她在家待著。

    來了幾天沒見到陳墨合，林紹有些著急。

    “媽，喬喬最近這兩天干嘛呢？”林紹小心翼翼的問。

    “出去了。”陳母隨口答。

    “去哪兒了？”

    “外地。”

    “干嘛去了？”

    “不知道。”

    林峰吃癟，便不再問下去。

    晚上，他跑到陳墨合家里敲門。

    開門后見是林紹，陳墨合當即就要把門關上，林紹將手先伸了進去，被門壓得疼痛讓他大喊了一聲，來不及看自己的手，他推門進了屋。

    “喬喬。”

    “滾。”

    “喬喬，我錯了，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是你能讓我跟你談談嗎，或者你聽我說也可以。”

    “沒什么好說的了，你走吧林紹，咱們倆離婚我不會拿你們家一分錢，從前欠你的，我給你打欠條，一點一點還。”陳墨合背過身去，不想再看他。

    “喬喬，你先聽我說好不好，我真的是一時糊涂，你信我，真的！我發誓！”林紹舉起右手。

    “林紹，你覺得現在再說這些有用嗎？飯沒了你才想起來吃，人死了你才知道要珍惜，你早干嘛去了？”陳墨合一點耐心都沒有了。

    “你聽我跟你說好嗎，你看到的照片，那兩個女的，都是三兒給我找的，我們那天都玩兒脫了，雖然沒喝醉但也是不少，我一時酒精上頭我沒控制住。”林紹慌忙地解釋，“我醒了以后也很愧疚，為這事兒我還把三兒罵了一頓，真的！”林紹拿出手機，“你看這是我當時發信息罵他的話。”

    陳墨合對他的解釋只覺得可笑，也實在沒興趣再碰他的手機。

    她從來都不會查林紹的任何信息，也不會碰他的手機，哪怕林紹再不靠譜，但她對他還是有信任的。

    偏巧那天他不在房間里，而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來電人是“老胡”，她還很疑惑為什么這么晚了還有工作，她先替他接了，準備去找他，可就只聽到手機那頭的女人聲說“怎么又不接我電話，你不是說晚上來找我嗎？”

    林紹還在翻著手機給陳墨合找聊天記錄，“你看，我當時罵三兒罵了好久，所以你相信我，我那次真的是一時沖動。”

    “那另外一個女人呢？”陳墨合問她，當時她把電話掛了以后，赫然看到聊天記錄是跟一個女孩的，除了有上面的、林紹所謂的“沖動”下的照片，還有一張，明顯是另外一個人的。

    陳墨合想了想，又說“不，應該不止是一個，和你聊天的人，跟給你打電話的應該不是同一個吧？”

    林紹放下手機，長嘆了一口氣，說“聊天的那個我跟她什么事兒都沒有，就是一次聚會上留了聯系方式，我只是跟她聊了兩天而已，發照片也是……你知道，男人嘛……就總會……”

    “那打電話的那個人呢？”

    “那個……”提起這個，林紹顯然神色凝重了一些，“那個是我以前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交過的一個女朋友。”

    也是舊情啊，陳墨合心想。

    她突然，不怪林紹了。

    在看到照片時，她承認自己非常氣憤，氣憤至極，但是她氣憤的好像不是林紹的不檢點，而是他竟然也隱藏著秘密，換句話說，她應該是在氣自己，對林紹的態度更像是她在借題發揮。

    她和他是夫妻，本應該是最親密無間的愛人，可同床異夢，他們都藏著秘密。

    他們兩個在這場婚姻鬧劇里，沒有一個人無辜。

    她突然在想，如果不是林紹被她發現了，而是她與林峰被林紹發現了呢？他又會怎樣對待自己？

    陳墨合出神的想著，林紹見她沒說話，以為她還在生氣，他開口繼續說，“這次出去玩兒的幾天在一家夜店里，意外遇見她了，我們倆分手以后就沒聯系了，再遇見時……”林紹低聲道，“這件事我是真的真的很對不住你，看到她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我……”

    “如果換作是我呢？”陳墨合突然開口問他。

    “什么？”

    “如果是我，我遇上了曾經的愛人，跟他在一起了，你會怎么樣對我呢？”陳墨合很認真的問他。

    林紹以為她是在假設，連忙說，“你可以不用原諒我，因為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原諒你。”

    “真的嗎？如果是我，我出軌了，被你抓到了，你決定要怎么辦呢？你會怎么對我？”

    林紹聽了這話，久久無言。換做是他，他定然會鬧出更大的動靜，他不僅會讓她難堪，還會讓她家人一起難堪。

    林紹沉默了許久，陳墨合也不再開口，她一個沖動想將所有的事全盤托出，可內心深處又害怕，這股擔憂將她誠實抑制了下來。林母說的對，她還要想到她的家人，如果她將事情講出來，她將失去和林紹談判的籌碼，甚至更多。

    她需要變得自私一點，變得，不誠實一點。

    “我明白你的處境。”陳墨合開口。她有一個自私的念頭油然而生，“林紹，我現在沒辦法接受你的道歉。”

    “我明白我明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們在一起多久？”

    “什么？”

    “你和你的那位前女友在一起多久？”

    林紹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緩緩道，“一年左右吧。”

    “能和你在一起一年，也的確挺久了。”陳墨合走到沙發邊坐下，“你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

    “什么？”林紹有些不可置信，“你聽這個干什么？”

    “讓我判斷一下。”

    一聽這話，林紹趕緊走到她身邊坐下。

    林紹和胡蕊是讀大學時認識的，兩個人性格很相似，很快就走到了一起了，他們一起泡吧，一起旅游，一起去賭場……如果世界上有另外一個自己的話，林紹和胡蕊應該就剛好是一對，也正是因為如此，天長日久，他們日常摩擦也逐漸升級，矛盾中誰都不肯讓步，爭吵時都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對方，可是打完罵完后，又誰都舍不得離開對方，就這樣拉拉扯扯相愛相殺。

    直到最后胡蕊實在受不了林紹，因為他懷疑她和同系的男生有曖昧，氣憤之下她將林紹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兩個人就在火光中分了手，轟轟烈烈。

    這次再見胡蕊，林紹對陳墨合這樣形容“特別像當初我認識的你，那個坐在廣場上看球的你，少了很多戾氣和刻薄，多了幾絲大方和爽朗。”

    陳墨合聽完后只覺得可笑，“當初的我？”她搖了搖頭，她的確再也不像從前的自己了，林紹磨掉了很多她引以為傲的尖角，他卻從別的女人身上繼續尋找像她一樣的感覺。

    真是諷刺。

    “你知道我嫁給你以后為什么不像從前了嗎？”陳墨合看著他，“一個家庭里，總要有人來承擔責任，夫妻雙方應該是均等的，談戀愛的時候我想著你，你想著我。可結婚了以后，你覺得我欠你，我覺得你欠我，再也不對等了，三兒以前說你的那句話，真的沒錯，林紹，你不應該結婚的，你應該一直和不同的人談戀愛的，你從來沒做好進入一段長期、穩定的關系中的準備，你沒做好替另外一個人承擔責任的準備，我也沒有，所以我在承擔家庭責任的時候總有怨懟，我怨懟的來源多半都是你，我的確也不知道怎么經營好一個家庭，所以我們從來都不是那種可以同舟共濟患難與共的夫妻，如果不是這件事也會是別的事。”

    林紹聽著她繼續說，“你覺得現在的胡蕊很好，你可以和我離婚，娶她，我沒有意見。你以為我嫁給你以后過得就是什么好日子嗎？我一個人每天坐在客廳里，等泡夜店凌晨晚歸的丈夫回家，面對喝多酒就犯渾的丈夫以及他的不信任，面對殘疾的父親、年邁的母親，面對怎么也還不完的公公婆婆的人情，這樣的日子，我還能開朗活潑下去嗎？”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嫁給你是我的選擇，如果說對不起，也應該是我對我自己說。”陳墨合起身，走到門邊打開門，“你走吧。”

    “喬喬。”林紹有些不安。

    “你走吧，我想靜一靜，你也靜一靜吧，等我們都想好怎么為對方考慮以后，再見吧。”

    林紹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還是走了，他出門前回過頭來，說，“嫁給我，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對不起。”

    陳墨合將門關上，回了臥室，突然，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從前總覺得堵的地方，好像疏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