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前座andy苦著臉回過頭來,給她看跟明天廣告商的溝通對話。對方財大氣粗,態度強硬。而且的確是當初合同白紙黑字標明的條款,是陶鹿不占理。 她抿唇。 葉深在電話另一端輕笑道:“ 我記得你原本是明晚七點到北京?我會去接你的。別擔心。” 陶鹿蹙眉,猶豫了一瞬,給andy比了個手勢,“那好……我們電話里不說了。等我回國?!?/br> andy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忙叫司機轉向,調整回到酒店。 酒店里,陶鹿洗漱完裹著浴袍出來,一直刷著手機跟進最新輿論,已經是凌晨三點卻還是懸著心不能入睡。 andy在一旁干著急,笑道:“小姑奶奶,你這轉的我頭暈。你坐會兒——我給你削個蘋果?你吃完就去睡,明早七點就有拍攝。”他真給陶鹿削了個多汁甜美的大蘋果,擺在果盤里切成小片,水果刀擱在盤在旁邊,看了一眼時間,“太晚了,我去隔壁睡了啊——早點睡!” 陶鹿就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偶爾一抬眼,就看見黑柄的水果刀,刀鋒锃亮,在光耀的水晶吊燈照亮下,閃著發冷的光。她盯著拿水果刀出神了一瞬,恍惚間仿佛看見自己手指給刀鋒割破,一串血滴滲了出來。她瑟縮了一下,回過神來,看到手機時間已經顯示凌晨三點半——困到出現幻覺了。 她裹緊浴袍,就在長沙發上蜷縮著躺下來,想到早上七點又有拍攝,她強迫自己合一會兒眼。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陶鹿做了許多雜亂無章的夢,最后夢到葉深出現在長沙發旁為她削蘋果,鋒利的刀鋒割破了他的手指,一串鮮亮的血珠子滴下來。她在夢里驚叫著醒過來,坐起身來一抹額頭全是冷汗。 感情終于沖破了理智的界限。 陶鹿撈起外套,抓起三角包,酒店的脫鞋都沒換,叫醒司機直奔機場。迎著北京初升的朝陽,陶鹿頂著墨鏡下了飛機,剛過安檢就被蹲守的媒體抓住了。 瘋狂的媒體一涌而上,閃光燈刺眼,快門聲響作一片。 “陶鹿,請問您對男友性、侵前戰隊女管理的事情怎么看?” “陶鹿,你打算原諒葉深嗎?他的案子你之前知道么?” “邱全勝在微博曬出了葉深當初犯案的證據,您知道嗎?” 機場里的普通民眾也認出了陶鹿,遠遠的每個人都掏出了手機對準她。 陶鹿按住墨鏡,一言不發——葉深說情況好轉了,分明是惡化了。她在包圍圈中艱難前行,終于擠入去地下停車場的電梯,記者們蜂擁而入,狹小的電梯間幾乎要爆炸掉。 陶鹿背對著電梯門,忍著擁擠嘈雜與無數隱含窺探與惡意的提問。這就是媒體,當你榮耀的時候,可以把你捧在天上吹成至高至潔的月亮;卻也能在你深陷泥潭的時候,在你脊背上踏上一萬只腳,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忽然,不知道是哪家的攝影機撞到了陶鹿額頭。 她低叫一聲,按住額頭,痛得一陣發暈,從墨鏡底下看過去——卻見標著一家小報名牌的記者不懷好意笑著,“不好意思?!彼翎吽频芈N了翹嘴角,似乎就為了激怒陶鹿,好獲得一份大新聞。 陶鹿咬牙,忍下這口氣,撫著痛到發暈的額角,快步出了電梯,在司機與機場安保的護送下上車前往天貿大廈。陶鹿車后,十幾架記者上演著生死追車。陶鹿撫著發痛的額角,接了andy暴跳如雷的電話,“對,我回國了,現在身后十幾臺車追著。今天廣告拍攝不能延期的話,要賠多少錢我出?!彼龗炝穗娫?,摩挲著葉深的聯系電話,最后還是沒有撥出。太早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車子到了天貿大廈底下,陶鹿遠遠就看見一堆記者守在樓底下。幸好大廈安保及時沖出來,幾乎是沖開人群把陶鹿送了進去。從下機場到天貿大廈這一路所見,已經叫陶鹿的心沉到了谷底。 情況比她想象的糟糕多了。 誰知道到了十九層,還有更糟糕的。 陶鹿一步踏出電梯,就見一頭黃毛的山楂正推搡著一個灰色運動服架著攝影機的男子出來,“滾!打著大廈職員的幌子來偷拍,你惡心不惡心?” 那灰色運動服的男子幾乎被推倒在地,叫著“tk戰隊隊員打人了”,一轉頭看見陶鹿,喜上眉梢,沖著陶鹿一頓猛拍,被山楂直接塞進電梯去。 陶鹿與山楂對視一眼,摘下墨鏡。 山楂哼了一聲,抱臂問道:“你來干嘛的?” 陶鹿問道:“葉深呢?”一面說一面往里走。 大概是她面色太冰冷,叫山楂產生了誤解。 山楂橫臂攔住陶鹿,警惕敵意道:“你是來跟老大分手的?” 陶鹿徑直撥開他手臂,冷諷道:“就你這智商怎么拿的冠軍?” “你!”山楂氣了個倒仰,然而體會過陶鹿話里的意思,面色卻和緩了些,往客房一指,“里面呆著呢——老大兩天沒出來了?!豹q自不放心,追問了一句,“你真不是來跟老大分手的?” “滾!” 山楂反倒笑了笑,麻溜兒滾了。 陶鹿走到客房前,想要徑直開門,忽然有點緊張,舉手門前,頓了頓才敲下去,“葉深,是我。” 房內一片沉寂。 就在陶鹿忍不住準備直接開門的時候,門從里面打開了。 葉深穿著居家的藍色睡衣出現在她面前,眼窩深陷,看起來比兩天前憔悴了許多。他垂眸看著突然出現的女孩,先是驚喜地嘆了一聲,“你怎么回來了?”旋即想到此刻的情形,語意低落,手指溫柔地撫上女孩額角泛紅的皮膚,疼惜道:“這是怎么傷到的?” 陶鹿歪頭笑道:“怎么啦?”她假作不知順著他的手撫上額角,“大概是車上睡了一會兒壓到了。” 葉深沉默,盯著那明顯是撞出來的紅腫,閃身讓開,牽著陶鹿的手領她進來,沉聲道:“來的路上受驚了吧?” 陶鹿揉著眼睛,搖頭。 女孩突然出現帶來的情緒波動沉下去,葉深背過身去,眼神中透出緊張來。他頓了頓,平靜道:“我真的沒事,過了這陣就好了。等下我讓山楂從后門送你離開……”話未說完,他忽然噤聲。 女孩從背后抱住了他。 柔軟馨香的女孩懷抱,讓他繃緊的脊背忽然放松下來。 葉深心口一緊,強撐了兩天之后,在這溫柔一擊之下險些站立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明天會寫一下丑聞事件里,陶鹿的回應,在葉哥哥視角看來是怎么想的~ 明天見,今天也一樣愛你們(^u^)ノ~yo ☆、葉深時見鹿(五) 葉深時見鹿(五) 時間倒回到兩天前, 葉深送走陶鹿,避著人群離開機場, 作為特別嘉賓趕去參加dota2國際邀請賽會議, 車至半途,手機響起。 他垂眸看了一眼躍動的來電顯示——喬薇妮,眉頭微蹙按了接通,卻沒說話。 “葉深?!眴剔蹦莸穆曇魪碾娫挶硕藗鱽?,像打翻了香水瓶,濃香叫人窒息,“你看到李浩微博了嗎?” “有事?” 喬薇妮嘆氣, 柔聲道:“我會勸他的。你不用擔心?!?/br> 葉深不耐煩地皺了下眉, 手指像疾箭那樣又穩又準地按了掛斷。他淡漠地驅車,然而漸漸心煩意亂起來, 停在紅燈前, 擁擠的車隊像他此刻滯塞的心情。單臂架在方向盤上,葉深摸出手機打開微博, 沉吟兩秒又合上, 看到微信里陶鹿發來的在飛機上的自拍, 拇指摩挲著屏幕里女孩明亮的笑臉,他不自覺翹了翹嘴角,指尖流連出繾綣的溫柔。 至會議中心,各國賽隊經理已經在等候,人員嘈雜,葉深入了會議室, 迎著眾人 或窺探或好奇的目光,壓低了棒球帽,不期然想起去機場路上時女孩亂七八糟的問題——是該給tk俱樂部招幾個專業的戰隊經理了。 葉深早已經習慣眾人的目光,但是今天與會人員的目光與往日不同,不只是單純的窺探好奇,隱約含著一點惡意,像是在等好戲上場的魔術觀眾。主持會議的dota2官方中國區經理私下對他講,“圈子里的閑言碎語,不要理會。” 葉深禮貌一笑,壓下情緒,散會后第一時間撤離。圈內對他會有的閑言碎語,他心知肚明會是哪一樁。 這次他在漆黑的停車場里,獨坐在車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車內燈,照見手機屏幕上,李浩發布的那條微博“看著當初在西雅圖留下性、侵案底的人,這會兒成了國家英雄,感覺真是微妙?!?/br> 葉深垂頭看著那行字,黑色的字體游走,不知過了多久,他抬頭,脖頸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發出僵硬的挫骨聲。眨眨酸澀的眼睛,葉深自嘲一笑,又翻出女孩飛機上那張笑容明亮的自拍照——幸好她不在國內。 這種程度的陰陽怪氣,葉深不覺得如何,隨手將手機丟在副駕駛位置,他自如地把著方向盤,驅車離開漆黑的停車場。 可是內心深處,他隱隱有擔憂——如果女孩知道了,該……如何解釋? 舊事被重提,葉深早在tk戰隊贏得颶風世界亞運會金牌,也是中國隊在首次電競加入亞運會的比賽中奪得金牌之時,就預見到了。其實事件爆發的比他預期的還要晚一些。 早在喬薇妮接受邱全勝的邀請回國之時,葉深就知道,舊事重提是不可避免的。 邱全勝想至他于死地,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葉深露出個哂笑,輕轉方向盤,淡漠的眸中映出都市夜色里的霓虹,一片血色——還有什么招數,放馬過來! 喬薇妮第二次給葉深打電話,手機鈴聲響到一半突兀地中止——對方拒絕。 她白皙圓潤的雙腿交疊,手臂搭在酒紅酸枝木椅靠背上,從各色玩物琳瑯滿目的客廳望出去,只見外面小花園里邱全勝正舉著水管沖洗剛采摘下來的鮮葡萄。他雪白的襯衫被水淋得半濕,滴滴答答順到寬大的籃球褲上,又沿著過份蒼白的小腿淌入皮拖鞋里。他全然不在意,胡亂丟開還在噴水的管子,拎著半籃子鮮葡萄沖進來,“阿薇,你來嘗嘗鮮,我自己種的!”他笑著仰臉,笑容比窗外秋日的晴空還要干凈,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仿佛還是舊時光里的少年。 喬薇妮紅唇輕勾,嘆道:“我哪里吃得下葡萄?” 邱全勝臉上的笑容一僵,他走過喬薇妮身前,手臂一伸任由那半籃子葡萄摔落在玻璃桌上,自己離她一臂之遙坐下來,笑道:“那你想吃什么?草莓還是桑葚?”他雙手握成拳,抵在自己膝蓋上,不安地揉搓著。 “你知道的?!眴剔蹦輦壬?,帶起一陣香風,看著邱全勝的眼睛,她柔聲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你是在怪我發了那條微博?”邱全勝下顎繃緊,“我說那個人在跟我們國王戰隊同名的俱樂部里,不對么?這種不要廉恥的事情,他葉深當年做的出來,為什么我們要為他粉飾太平?” 喬薇妮冷聲道:“我不愿舊事重提?!?/br> 邱全勝咬唇,笑道:“我知道——你的難處。這種事情對女孩子總是……”他頓了頓,小心翼翼貼近了喬薇妮,“可是你知道的,我對你——我根本不在乎……” “夠了!”喬薇妮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她焦躁地走動著,“我是看在過去戰友情誼上,答應回國來幫你帶電競女主播的隊伍。但是僅止于此!” 邱全勝癡迷地望著她發怒的樣子,“阿薇,你連生氣的樣子都美——不,你生氣起來就更美了!” “答應我,不要再深究當年的事情了。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過好接下來的日子?!眴剔蹦葑ブ袢珓俚募绨?,“你明白嗎?不要再去針對葉深。也不要再回應這次的事情?!?/br> 邱全勝垂下眼睛,掩去眸中發狂的嫉妒與恨意,他輕聲道:“好啊,我答應你。我會很乖,再也不會就此事發微博了。只要是阿薇想要的,我全部都答應……” 喬薇妮舒了口氣,壓下心底的不安,又道:“全弟,謝謝你??墒悄阋溃沂冀K只當你是我的弟弟……你——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邱全勝嘴角墜下去,像突然出現的斷崖。 他靜默了片刻,才笑道:“謝謝你啊,總是這樣告訴我?!?/br> 喬薇妮抓起沙發上鮮紅的手包,奪門而出。 那半籃鮮葡萄還歪在玻璃桌上,沾著水珠,每一串都飽滿緊實,紫色瑩潤。 邱全勝一拳砸在堅固的玻璃桌上,紫色微甜的葡萄汁濺得他一頭一身,雪白襯衫上瞬間開滿紫色梅花。 “為什么……”他垂著頭,手臂顫抖著,“阿薇總是這樣維護那個人……” 即使那個人對她犯下了如斯可怕的罪行,也還是能被她拼命維護…… 不該啊,不該。 從邱全勝清荷園的別墅離開后,喬薇妮發了那條微博“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她不安地翻看著找到自己微博下面來的網友留言,每一條安慰她譴責葉深的留言,對她而言都是在良知上的一道鞭笞。她關了手機不敢再看,自欺欺人,好在邱全勝答應她的事情從來沒有違背過。 她摸出一只棕色的玻璃小藥瓶,從里面倒出三片白色藥片,含在口中,礦泉水沖入口中,送下喉嚨,戴上發熱的絲綢眼罩,昏昏睡去。 在喬薇妮的睡夢中,微博上,李浩追加了葉深的罪證。 當初在西雅圖葉深性、侵喬薇妮一案的案底,卷宗上分毫不差印著青年葉深的照片,一張截圖勝過萬千辯解。 將近三天的輿論發酵,終于到達沸點,不等當事人說話,網民早已給葉深定罪。 “神葉大人那么帥,好像被神葉大人性、侵” “說真的,你們真的覺得喬薇妮是受到了傷害么?我簡直不要太羨慕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