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回到天貿大廈之后,陶鹿睡了個昏天暗地。 就好像這一個月來,她從來沒睡過安穩覺。只有知道葉深就在隔壁,她才能徹底放下心來,沉入夢境深處。 一覺醒來,已是華燈初上。 陶鹿有點懵,望著窗外城市明亮多姿的夜景,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兩個月前,剛蹭住過來的時候。 她敲開了葉深的門,露出小半張臉,像半輪月亮,“葉哥哥,我們再去一次滑冰場吧。” 盛夏的草叢里,蟋蟀奏著華麗的交響樂。 陶鹿走過草叢,忽然又退回去,笑著問葉深,“葉哥哥,你還記得那枚硬幣么?” 葉深挑眉。 “就是我們上次來的時候,我最后退了飲料玻璃瓶,退給我了一枚硬幣,但是不小心掉在路邊草叢里了。我還記得是1991年版的呢。”她俯身在草叢里摸索了半天,一無所獲,舉著臟兮兮的兩只手,塌著肩膀走出來。 她在滑冰場旁邊的人工噴泉池里晃了晃兩只手,摔著濕淋淋的雙手,沖葉深走來。 葉深遞過手帕去,看她慢吞吞換了滑冰鞋、在場中慢悠悠轉著圈。 女孩今天好像做什么都興致不高的樣子。 陶鹿在場中轉了一圈,問冰場老板,“今晚怎么這么暗?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有好多小彩燈。” 老板攤手道:“要是要治理光污染,要晚上八點以后才能開。” “哦。”陶鹿悶悶不樂,又獨自繞場晃了一圈,回來隔著及腰高的圍欄停在葉深面前。 女孩眉睫低垂,神色郁郁。 葉深忽然道:“其實電競選手的職業壽命很短,就像任何體育競技一樣。” 陶鹿略帶詫異,抬眼安靜聽他講。 “而且一款游戲也是有壽命的。這些年輕的電競選手們,從十幾歲開始練習,比賽的游戲,多半活不過十年。十年之后,大眾可以換新游戲玩。但是曾經以這款游戲比賽的選手們呢?”葉深淡淡道:“我之所以接這次直播,也是希望山楂他們以后多一條出路。而且合同約定的是直播tk戰隊的比賽,我只是背景板罷了。” 陶鹿聽到這里,才明白葉深是在對她解釋,一時竟覺鼻酸。 她低下頭來,怕淚水被看到,別扭哼道:“說到底,你都不肯取消活動就是了……” 葉深抿唇,輕聲道:“對不起,這件事請你體諒。”他頓了頓,“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我能做到的,會盡量去做。” 陶鹿眨掉眼中淚光,仰臉笑道:“好啊!那我就獅子大開口啦!” 葉深認真道:“你說。” 陶鹿張了張嘴,望著他黑嗔嗔的眸子,脫口而出了內心的渴望,“我想要預支!” “預支?” “反正我們的約定是一定會實現的。我們來預支交往吧?”陶鹿看著葉深忽然僵住的樣子,忍俊不禁,試探道:“預支三個月的?” 葉深垂眸看著她,鴉睫低垂,沒有說話。 陶鹿本就是漫天要價,看對方巋然不動,馬上改口,“三周?” 葉深仍是沉默不語。 “三天!”陶鹿一臉痛心疾首,一副不能再低了的架勢。 這事兒也能討價還價。 葉深知道自己眉梢眼角一定露出了笑意,因為他看到女孩的氣焰瞬間囂張起來。 他斂容,揶揄道:“怎么不說三秒?” “三秒就三秒!”陶鹿踮腳,在葉深驚訝的目光中,拉住他的領口,牽他俯身下來。 八點的鐘聲響起,兩人頭頂成串的小彩燈一瞬間亮滿了夜空。 叫人迷醉的繽紛燈光。 草叢深處蟋蟀的交響樂。 溫熱的唇,淡淡的薄荷香。 是陶鹿關于初吻的最深記憶,像一場荒誕又旖旎的夢。 一…… 二…… 三…… 每一秒,都像一場夢。 但愿沉醉不復醒。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兔子也是寫過床戲的人。 果然業精于勤荒于嬉啊,捧臉。 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見~ ps:用手機的小仙女,答應我!像爾康答應紫薇那樣答應我!收藏本文!關注作者不迷路~愛你嗷~~ ☆、桃花帶霧濃(九) 桃花帶霧濃(八) 通往冬管中心的柏油馬路上, 在夜間顯得格外幽靜,偶爾才有一輛車開過。車燈在馬路上打出一條亮色的路, 與天上的月色爭輝。無數白楊樹樹葉擦蹭的聲音, 挨挨擠擠,疊成海浪,于是女孩的歌聲聽起來格外響亮。 “陶鹿鹿和葉深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陶鹿本是隨口哼出來的,改了詞的歌,歪頭看著葉深, 眼睛一轉, 忽然狡黠一笑,道:“葉哥哥, 我教你唱這首歌好不好?” 葉深瞥了她一眼, 見她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頓了頓, “嗯?”了一聲。 陶鹿伸掌, 起勁的打著節拍, “陶鹿鹿和葉深跳舞,跳呀跳呀,我愛你。陶鹿鹿和葉深跳舞,跳舞跳呀,我愛你!”她笑著唱,又一本正經教給葉深, “這首歌是合唱。我唱前面的‘陶鹿鹿和葉深跳舞,跳呀跳呀’,那么你馬上接后面這句。學會了么?我們來試一遍!” 葉深哼笑一聲,揶揄道:“這首歌是這么唱的?” “是啊是啊!”陶鹿面不改色。 葉深笑著,忽然想起兩個人剛認識那會兒,女孩追到他家中,隔著門唱“小葉深乖乖,把門兒開開”的情景來。改歌詞唱兒歌,她像來是拿手的。只是那時候,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樣。 “葉哥哥,來唱呀!陶鹿鹿和葉深跳舞……”陶鹿笑嘻嘻的歌聲停下來,隨著車子停穩在冬管中心門口。歡快的時光總是短暫,又到了離別的時候了。 葉深開了車門,見女孩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臉倔強,似乎一定要等到他開口唱才行。葉深輕聲道:“等你比賽完,我們再唱。” 陶鹿立馬笑起來,“吶,你說的話,要認哦!” 葉深陪她走到了冬管中心門前,側身望著她,低聲道:“嗯,我認。” 月光透過帽檐在他臉上半部投下陰影,于是挺拔的鼻子與底下漂亮的唇顯得格外惹眼。陶鹿看了一眼,忽然又想起那個短暫的吻。臉紅心跳,她忽然涌起了遲來的害羞,轉身往門內走去,走出兩步回頭望,之間葉深雙手插兜站在黑夜里,不知為何像是即將被黑海吞噬的礁石。她腳步一頓,轉身猛地向葉深跑去,張開手臂環住他的腰,一秒,兩秒……然后又掉頭跑進了冬管中心。 葉深有點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著女孩漸漸跑遠的背影。這個晚上,讓他感到沖擊的事情一再發生。他無意識地撫了撫唇,那上面,似乎還留著女孩唇上甜甜的香。 夜風忽然輕快起來。 陶鹿一路臉紅心跳的回到宿舍,推門而入,卻見齊珊珊抖著肩膀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陶鹿已經看到了,齊珊珊原本撲在枕頭上,不知道在干嘛。她也不在意。卻見齊珊珊擠開陶鹿沖出去,頂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 可見之前哭得厲害。 齊珊珊始終低著頭,不想給陶鹿看到臉上的淚水。 是表白失敗了?還是發生了什么別的不順心的事兒? 這年頭只在陶鹿腦海里打了一個呼哨,很快便消失不見。 接下來,賽前一個月的訓練中,陶鹿逐漸找回了自己曾經最熟悉的節奏,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強更棒。這是她在拿到青少年組世界冠軍之前那段時間的狀態。腰傷終于度過了最難的煉獄期,量變達到質變。練舞的時候,再也沒有發生過忽然腰痛,汗出如漿無法繼續的情況。 董真主教練頗為欣慰,“看你的狀態總算是調整過來。說實話,之前那個半個月,我看你的狀態真的是替你捏了一把冷汗。” 陶鹿笑道:“會越來越好的!” 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成為了武林高手;又像是忽然找到了歷劫成仙的法門。陶鹿偶爾會想,是不是那晚,短暫得只有三秒鐘的吻,給了她一顆安定的心。 陶鹿的狀態調整過來之后,從前作為青年組世界冠軍的底子就顯了出來。其實她一直都有讓人恐怖的實力,只是從前被腰傷和挫敗的心態暫時封印了。董真主教練與教練員討論的時候,針對陶鹿,也從最開始的“該怎么讓她調整好心態”,轉變為“這次全國錦標賽培養她奪冠。”在董真主教練看來,陶鹿的實力在國內前三是沒問題的,最近更需要她關注的,倒是陶鹿的室友齊珊珊。 齊珊珊一開始是這批學員里面表現最好,練習也最勤奮的一位,但是最近卻越來越不在狀態。董真主教練擔心是賽前恐慌,專門找時間跟齊珊珊談了一次,最后卻也是無果。 時間匆匆過去,九月份的全國錦標賽前一夜,陶鹿又跑到了頂層的樓梯間。 通往天臺的路的確被木條封起來了,但是卻也不是沒有縫隙的。 陶鹿干脆掰掉了兩塊封起來的薄木片,鉆過去,走上了天臺。 天臺上風很大,陶鹿也不嫌臟,就在天臺上躺下來,枕臂望著墨藍色的天空。 大風吹著夜空里的云團快速移動,像是一個變遷不停的世界。 忽然,腳步聲響起。 陶鹿一愣,抬眼看去,卻見是楚涵。 楚涵穿著白色的選手服,腋下夾著三角包,微笑道:“明天就是比賽的日子了,我想你可能會來天臺,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 陶鹿收回目光,又去看天上被風刮著的云。 楚涵在她身邊坐下來,絲毫不嫌棄地上的灰塵,“你一定又有煩心事了……” 陶鹿沉默。 “我猜猜,是在擔心比賽的事情對不對?”楚涵微笑道:“你從小就是這樣,有煩心事兒會往高處跑,比賽前夜是最容易有煩心事的,對不對?” 陶鹿淡淡道:“你真的是猜到我在這里,才來的么?” “是啊。” “那你看到我的時候,為什么愣了一下?” 楚涵又愣住,頓了頓,笑道:“鹿鹿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師兄以后都騙不了你了。”他嘆了一聲,“其實是我有煩心事兒,不知不覺就學了你的習慣。為什么你有煩心事兒的時候總愛往高處跑呢?是到了高處,煩心事兒就煙消云散了么?我這心中的事情,實在無法消解,不管這法子靈不靈,總要試一試。”他望著陶鹿,微笑道:“看來是靈的。” 陶鹿不接話。 楚涵摸摸鼻子,又道:“那么,你在想什么呢?擔心比賽的事情么?” 陶鹿沉默著。 就在楚涵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卻聽陶鹿嘆道:“我在擔心比賽之后的事情。” 當她還被腰傷折磨,沖擊全國錦標賽聽起來只是一個叫人熱血沸騰的夢想時,董真主教練的厚望也好,與齊珊珊的賭約也罷,都是可有可無,游離在陶鹿思維之外的東西。可是這個月來,當沖擊全國錦標賽冠軍,成了一件可能實現的事情。很多陶鹿之前刻意回避的問題,紛紛從她的潛意識里浮了出來,干擾著她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