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郁玲站起來:“謝謝吳總。” 吳文博也站起來,伸出右手:“祝賀你,好好干。”一貫招牌總裁面對員工的親切微笑。郁玲打了個機靈,也伸出了右手。 出了他辦公室,郁玲才發覺自己一手心的汗。什么是職場精英,吳文博簡直為她提供了最佳范本。她不相信上海的事,他徹底忘了。但他自個搬了梯子,把自己架起來,也能再搬把梯子,自力更生下臺階。這行事行云流水得都快讓郁玲懷疑那天的晚餐是她自己小題大做,太敏感了。她又想,幸好自己埋怨的同時還是做事了,要是吳文博看不到她的用途,找不到這把梯子,也鐵定會想,留一個讓他心塞的人在公司也沒什么用。 人事部消息最靈通,郁玲回到辦公桌,就有人來探問祝賀了。一條過道隔開的行政部十來號人預先得到消息,派人過來找郁玲:“要不要召集大家開個會?” 郁玲頭疼,笑笑說:“下午吧,你們先忙事情去。下午大家把自己負責的工作,跟我說下就好。”她再望一眼那個空著的卡座,想起吳文博說的要擔也是何青擔責任的話,還讓她代管行政部,是想鼓勵她和何青分庭抗禮嗎?郁玲冷笑一聲,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既當不了領導的小情,也當不了領導的好下屬。 到下午,人事公告全網都發出來了。鐘樂發來信息祝賀,又問她今天就來上班,感冒好了沒?郁玲回“沒事了”三個字,又刪掉。病是小病,來勢洶洶,去得也快,但似乎留下了點后遺癥,她對什么都興趣缺缺的樣子。“沒事了”都不想回,更不要提“你和蘇慧怎樣了?” 直到周四,她才提起些力氣。一早姜美鳳就打電話了,郁明下午坐高鐵來深圳,晚上六點半到,讓她這個當jiejie的去接站。知道郁明小王子身后必然帶著大串大串的事兒駕臨,郁玲怎么能不打起精神。 上午她呆在技術部。五月份固定資產清點出來,技術部的手提電腦有許多都對不上型號,更有人上崗急,直接拎了世方的資產過來用了。這些都要還給世方,晨星就得再購置一批電腦。一次性購置預算太大,財務部死活都不肯同意行政部的方案,非要分月購,兩個月過去了,電腦還沒配置到位。一件事情拖上兩三個月,管的人也就皮了。哪些分下去了,哪些還世方了,哪些人沒有,就是本亂賬。技術安全部那個固定資產管理員是個糊里糊涂的小姑娘,問她什么都是含糊其辭。郁玲不太相信她給的表格,親自過去做次清理。 挨個對資產代碼時,看到鐘樂的卡座是空的,她問旁邊人:“你們鐘工呢?” “請假了。” “今天請的?” “昨天下午就請了,丈母娘要來,他要去接機。”同事笑著打趣,“表現不好,人女孩就不嫁他了。幸福啊,王總說沒事的話,這個星期他都可以不用來了。我們這些技術單身宅狗,逢年過節要加班,生病高燒也要加班,唯一的福利就是跟老大說我要去相親時,老大會說你去吧。” 大家都笑。王總也在,他問:“郁玲,你和鐘樂是老鄉?” 郁玲點頭。 王總說:“你也考慮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你看看我部門,哪個覺得合適的,我免費送你。都不錯的啦,年薪也都有二三十萬,不喝酒就抽點煙。”他摸摸其中一個的頭頂。“昨日世方黨委開會,重點批評我們這些搞技術的了,說我們不關心員工生活,看看,看看,單身率高成什么樣子。我現在兼職做紅娘,要幫忙推銷出去,一看你們就愁。”王總一向風趣,大家哄笑一過。 郁玲回去后,倒細細想這件事來,鐘樂和蘇慧之間和解了嗎?能輕易和解嗎?蘇慧爸媽都來了,是真的要討論婚事了?無論是分是和,她也想知道答案,郁明今晚就到,她實在不希望周六晚上的戲碼再上演一次。 她發短信給鐘樂:“你和蘇慧和好了嗎?” 過幾分鐘,才回了一條。“還怎么和得好。” 急急的又來一條:“玲子,這些,跟你沒關系。這幾天我也想清楚了,我和她之間一直有問題。” “那蘇慧爸媽來,做什么?” “吵架。”言簡意賅的兩個字,鐘樂情緒很不好。 “覺得是我對不起蘇慧。我爸媽也來了。” 大人加入了戰局,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再這樣鬧下去,于誰,都是件大傷元氣的事情。郁玲很不想涉入其中,那似乎是最明哲保身的方法,但又覺得自己早已陷進去了。她問你在哪兒?要不要我過去,和他們解釋一下。 “我在碧月花園,跟他們談房子的事,你不用過來,解釋沒用的。” 郁玲放下手機,沉思了片刻,拎著包起了身。她和小同事說:“我中午出去下,有事打手機。”何青不在,她也不用特意請假了。 到了碧月花園,郁玲停好車,依著來過一次的印象找到第七棟,在一所幼兒園的斜后面。門禁鎖沒關,郁玲開門進去,鐘樂買的是第五層,她走樓梯走到第二層,就聽見了吵架聲。她扶著欄桿,想轉身下去,有一瞬間的念頭罵自己白癡,何苦趟這趟渾水。你來了,不更說不清了嗎?可她又想起鐘樂,她不知道鐘樂會如何夾在這種兩難局面中,那天一個蘇慧,他就快無能為力了。那不是他能應付的事情。 郁玲再往上走,吵架聲越來越清晰。到四樓半的轉角,郁玲停下,之所以能聽見吵架聲,是因為門大開著。玄關處空無一人,他們都在客廳里吵。郁玲聽了幾分鐘,四川話淺顯易懂,她都聽得懂。眼下,明顯是蘇慧爸媽占據了道德高點。 蘇慧媽罵鐘樂白眼狼,當初在他們家吃了多少頓飯,給她女兒寫了多少的保證,想不算數就不算數啦?女人罵起人來罵得急。蘇慧爸擋住了她,蘇慧爸說:“鐘醫生,你們都是知識分子,這個社會上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假如今日是你有女兒,跟我家的男孩子談了五年戀愛,女孩子最好的青春年華都給了他,還為了他,好好的工作也不要了,機關幼兒園,有編制的,準公務員一樣,工作輕松穩定。本來兩家也商量得好好的,談婚論嫁了。好了,我家男孩子到外地工作半年,擋不住誘惑,我們都是男人,也曉得有這樣的時候,但該不該為了外頭那個狐貍精,不要家里這個。你家鐘樂今天說要分手,他有理沒有,有理沒有!” 念書時,郁玲見過鐘樂爸爸幾次,戴眼鏡,皮膚白皙,慢條斯理,不是這種打激烈辯論的好手。蘇慧爸這番話有情有理,他只能啞口無言。鐘樂在旁邊說了一句:“蘇叔,郁玲不是狐貍精,我講了好多次了,她是我從小的同學。” 蘇慧爸說:“從小認識也好,同學也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鐘樂媽幾乎是同時開的口:“我家兒子要喜歡郁玲,早就喜歡了,婚都結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哪里還有你們蘇慧什么事。” 立馬蘇慧媽就反擊:“鐘樂媽,你還覺得你兒子有理啊。果然是有什么樣的爹娘就有什么樣的兒子。” 開始此起彼伏的吵,聽不到一句完整的話,比誰聲高,聲高中聽到斷續的抽噎聲,蘇慧也在。吵了一陣,大家都累了,短暫沉默,鐘樂爸終于找到了自己發言的位置:“小兩口感情確實出問題了,這是一碼事。鐘樂買房子,用的是他自己和我鐘家的錢,你們蘇家我們也不要一分錢,誰出的錢落誰的名,理所當然的,這是另一碼事。房子的事是清清白白的,沒有說不清的,感情的事,其實我們做長輩的也不好介入,鐘樂有不對的,賠禮道歉,能好就好,我們也希望是這樣,實在不行,我們也愿意賠償點,算分手費。但是感情和房子,是兩碼事,要分開談,好不好,不要混在一起。” “怎么分開談啊?不能分手,我們的條件是結婚,結婚的話就要落慧慧的名字。你們就是想甩人。分手費?太看賤我女兒,看賤我們一家了。” 看來兩家吵了不是一時半會,鐘樂媽也沒好氣:“分手費你們不要當然好了。” 蘇慧今天主打苦情牌,除了哭,郁玲第一次聽到她開口:“阿姨,我20歲就跟鐘樂在一起,我沒有別的想法,一直都說要和他結婚。他來深圳,我也來深圳,本來我們是想在成都買房子的,他要在深圳買,我也答應,但出了這樣的事,我沒安全感,阿姨,你曉得不?” 郁玲哼了一聲,瞧不出蘇慧動起腦筋來也這么壞,光眼說瞎話,當初誰要死要活要鐘樂買她樓盤的房子的。但她的柔情模樣估計又打動了不少人,一時沉默,接著鐘樂接嘴:“蘇慧,不是我非要分手,我和郁玲之間,什么也沒有,但你不會相信的。這一年我們一直在吵架,吵得都煩了,我們之間出了很多的問題。我現在剛買了房,沒什么錢,給不了你什么,留在成都的車,……” 他話未完,鐘樂媽推了他一把:“爸媽在,要你做什么主,一邊呆著去。” 鐘樂被推到了玄關,門口一把前房東留下的小塑料凳子,他一屁股坐上去,正好看見幾階樓梯下的郁玲。他咧開嘴笑,想打招呼,又覺得苦澀至極。 郁玲想走上來,鐘樂輕輕搖了搖頭。郁玲用眼神問他什么意思,他把食指立在嘴唇上,示意郁玲消聲,又指了指屋內,讓她聽。還是那些話,無非換了更激烈的說辭。父母有錯嗎?他們都是在想方設法保護爭奪孩子的利益。 眼見鐘家父母守財奴一樣的守著房子,不為所動,蘇慧媽加入了女兒的陣營,她的哭是中年婦女的嚎哭。她說你們鐘家這么狠心,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賠命去你們老家,就橫尸你們的家門口。這樣威脅的話都說得出來,真是一副市井潑賴氣,郁玲想。她看著鐘樂,鐘樂已垂下了頭,眼角還有淚水。郁玲覺得心痛。 等鐘樂再抬頭,看見的便是郁玲眼角泛紅,捂著嘴巴的模樣。兩人都拼了命的抑制,不要人看出異樣,卻都掩蓋不住。鐘樂有點呆了,郁玲為什么又哭?他直視郁玲的眼睛,他看到了傷心,郁玲在為他傷心。滿屋子的人,父母,戀人,都在為感情破裂后的利益爭奪撕破臉皮,卻只有郁玲知道他在傷心,也為他傷心。 他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就被安慰了,意識到和蘇慧再無可能后,他心灰意冷,五年的感情,他付出頗多,卻連戀人的理解和信任都得不到。他以為這該是很難得到的東西,這一刻也明白了,那不是需要去獲得的東西,在某人那里,一直就有,天生就有。這一刻起,他覺得郁玲好親切,不同于以往的親切,是前所未有的親切。他笑了,眼里再泛出淚水,但這不一樣了。郁玲還想往上走,鐘樂堅定的搖頭,拿出手機在耳邊晃晃,示意電話聯系。 這個中午,郁玲沒有介入戰局。鐘樂最后的笑容,沒有無奈沒有沮喪也不再迷茫,仿佛也給了她安定。她知道他和蘇慧再無可能了,原因不是她,這讓她安慰,不管以后她和鐘樂怎樣,她都不需要背負陰影和原罪。但同樣的,她也感受到了,在她這里,至始至終,鐘樂都表現得很有擔當。她想起蘇慧質問的那句話,那你為什么不讓她來說清楚,讓她來說啊,看她同不同意你說的只是朋友。是的,也許換個人,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避免遭受損失和侮辱,早就把她拉出來了。不管他清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他都在保護她。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下午郁玲想要早點下班,好去高鐵站接郁明。不料何青急急回來,召集全部門開會,說這個星期她都不在,大家匯報下工作,特別的,還和郁玲說,把行政部全體也叫上。以往行政部都是缺席的,最多一兩個骨干過來一趟。這臨時的會議,也找不到會議室。泱泱擠擠三十多號人,或坐或站,圍在她的卡座邊,拿了筆記本,一個個的向她匯報本周工作。 何青從未有過的聽得仔細,也問得仔細。與郁玲關系親近的小同事向她飛個媚眼,大意是她在甩領導威風呢。郁玲當沒看見,自不應答。她只看手機,郁明早就到了深圳北站,她讓他打車去海藍公寓。現在人已到家門口,進不了家門,短信像催命符似的發了好些通過來。 何青聽見她手機不斷的震動聲:“喲,郁玲,有事呢?” “我弟來了,家門口等著我。” “那你先回去?” 數十雙眼睛齊刷刷盯著郁玲。郁玲把手機放下:“也要不了多久了吧,都六點半了,開完會再走。” 回到海藍公寓,已快八點。電梯里出來,郁玲便看見一個瘦高的大男人垂頭蹲在門邊,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紅色拉桿箱。她納悶,郁明東西不是都寄過來了,滿滿兩個大紙箱子,怎又拎了一個來。一個大男人哪像女孩子般,要那么多綾羅綢緞、瓶瓶罐罐的。她叫喚:“郁明。”拉桿箱左側伸出一個腦袋:“哎,郁明,別睡了,你姐回來了。” 郁玲怔在原地,這女孩子是誰?郁明被推醒了,爬起來:“姐,你可回來了,等得我們肚子都餓了。”見郁玲打量旁邊的女孩子,他連忙介紹,“這是小倩,我女朋友。” 這小倩,二十出頭的年紀,齊肩直發,酒紅色高腰超短連衣裙,八厘米高的坡跟涼鞋,所謂青春靚麗的女孩子,多是這幅打扮。她滿臉的笑:“玲姐好。” 郁玲“哦”了一聲,那個讓他去買麻辣燙還是羊rou串,害得他騎摩托車撞到人的女孩子。她來干嘛?是送行?找工作?還是陪過日子?郁玲滿心疑惑的開了房門。郁明幫著女友把超大超重的行李箱拎進了屋。怪不得要事先寄東西,這小子早預備著了。等他們東西放好,郁玲問:“你們吃飯了嗎?” 兩人都搖頭。郁玲也沒吃,她掏手機出來,說:“我叫外賣回來。” 小倩望向郁明,郁明說:“郁玲,你就這么給你弟弟接風洗塵啊,再說,還有小倩呢,這是你未來的弟媳。” 郁玲放下手機,心想,難道還要我滿臉堆笑的熱烈歡迎,沒人告訴我,這菩薩請一尊還送一尊的啊。不過郁明第一天來,她也不能和他太計較,免得他沒面子。 “好吧,我們出去吃。” 郁明歡快的攬著小倩肩膀先出了門。“姐,去吃海鮮啊,那個大龍蝦,一人點一只。” 飯桌上,郁明終于把意圖說出來了。小倩來呢,姜美鳳壓根不知道,知道了還能放行?小倩媽是知道小倩來深圳的,但不知道跟誰來的,還以為是自個來找工作了。他倆呢,就是不想分開,都打算在深圳找工作。深圳機會多嘛,那個誰誰誰,長得其貌不揚的女孩子,進了一個什么培訓機構,反正就是忽悠大老板的,半年就買了輛大奔開回去。他倆誰啊,郁明和小倩,都是一表人才的長相,絕對混得開來。不過找到工作前,要在郁玲這里住,找到了,兩個人中甭管誰先找到了,都會搬出去。 郁玲說:“我只有一張床,原來以為只郁明一個人來,讓他睡樓下沙發的。” 郁明擺手:“沒關系,小倩和你睡,我還睡樓下沙發。” 郁玲把氣都嘆在了心里。答應父母讓郁明來深圳,她就做好準備,對小祖宗要忍氣吞聲一點。郁明頭上纏著紗布躺床上的樣子,總讓她回想起年幼時那個天真燦爛的弟弟。他們曾經真的是感情很好的姐弟倆,她照顧他、他依賴她,一起玩耍彼此分享。而如今,他們再也想不到一塊去,說不到一塊去,除了斬不斷的血緣,和受傷時的憐憫,他們似乎變得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以至于,對于這未來的弟媳,郁玲也沒有絲毫的接受度。也不知要和她在一起睡多久。郁玲心里說,最多一個月,一個月就要趕人走。 周五上午,郁玲接到陌生來電。她正在寫報告,就沒接,反正十有八九是推銷電話。電話響許久,然后斷了,進來一條短信:“郁玲,我是鐘樂mama,有事情想找你聊聊。” 郁玲呼出口長氣,回電:“阿姨,我正在忙,所以沒接,不知道是你。” “中午有空沒有,和阿姨吃頓飯,有些事情,阿姨想找你問清楚。” 郁玲能拒絕嗎?“好啊。阿姨,你們住哪兒?”鐘樂的公寓那么小,鐘樂父母也住不下。 “就你們公司附近。你看看,什么咖啡館或者西餐廳,人少一點的都可以,發個地址給我,我過來找。” 郁玲登上□□,鐘樂頭像仍是暗的,他今日還沒有來上班。郁玲說:“阿姨,我怕地方不好找,要不你先到公司樓下,然后我們再去吃午飯。” “不用,你發給我就行,我找得到。” 郁玲中午下班趕往咖啡店時,鐘樂媽已經在了。郁玲打聲招呼,不知接下來怎么聊。“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明顯顯得過于白癡,或故意。 點完餐,鐘樂媽先開口了:“鐘樂和蘇慧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郁玲點了點頭。鐘樂媽說:“你沒在場,哎呀,吵得那個天翻地覆。我昨天下午回酒店,三點鐘就睡,一覺睡到今早七點。” 只有鐘樂mama一個人。郁玲問:“鐘叔叔呢?” “他,他可神清氣爽咧,早上起來拉著樂樂爬山去了。他還勸我,醫院里呆了一輩子,經歷過的各種醫鬧多了去,就當這也是一場鬧,想開些,就不生氣了。” 郁玲想,有這樣的爸爸陪著也好。鐘樂媽又說:“我還是慪氣的。那蘇家說,她女兒五年的青春白費了。怎么,她女兒的青春值錢,我們鐘樂的就不值錢啊。”她搖頭,“樂樂真是傻,這么多年的付出,付出給這樣一家子人,真是不值。分就分了,我們樂樂還輕松些。只是我以前真做錯了,本來我覺得孩子談戀愛,結婚啊,是孩子的事,我們這些當大人的不要見什么都管,這蘇慧,其實我一開始就不滿意,但樂樂愿意,我就隨他了,也沒堅持我的看法。結果呢,讓樂樂遭這么一大罪。樂樂現在都三十了,再談,就是奔著結婚去的了,我啊,可得嚴嚴的把關了。” 話里有話,卻一直沒說到正題,那就是在等郁玲說。她有疑問,但還不想要這疑問破壞一直還不錯的長幼關系。郁玲沉思好一會兒,才說:“上個星期六晚上,鐘樂陪蘇慧去看買的房子,不知怎么吵起來,鐘樂就離開家了。正好我們公司那天搞活動,我淋了點雨,也感冒了,鐘樂確實來我家,他身上就剩幾十塊錢,根本沒法去酒店。蘇慧就覺得鐘樂變心了。后來的事,阿姨你也知道。但他們的問題,真的不在我這里。” 鐘樂媽笑了:“我當然是相信你的,還有樂樂。從小,你們就都是很誠實的孩子。”她拍拍郁玲的手背,“我和鐘樂爸爸,就呆到這個周末。樂樂這段時間,心情肯定不會太好,你幫我多看著點,公司里也多提點他,我啊,怕他做錯事。還有,要是他身邊有女孩子出現,你也幫我留意些,給阿姨來個電話。” 郁玲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木木的點了點頭。 到周日下午,郁玲接到鐘樂電話,他送爸媽去高鐵站。爸媽一走,只剩他一個人,心里空得慌,自然呆不住,郁玲說:“郁明和他女朋友去超市買了一堆的菜回來,以為我呢,既會掙錢養家,又會洗衣做飯。這會正缺個廚師呢。” 鐘樂一聽,說馬上過來。郁玲招呼郁明和小倩這兩個空心菜,鐘樂剛失戀,等會聊天,撿著該說的說。誰料飯桌上三言兩語就聊到了結婚和房子。郁明說:“樂哥,是你那個前女友沒眼光,女人不能這么庸俗,你看小倩,人就不嫌我沒錢沒工作,我說要來深圳打拼,義無反顧就跟來了。” 郁玲心里冷笑,是跟著你受苦來了,還是跟著你好吃懶做來了。周四來的,到今天周日了,周邊商場逛了個遍,涼鞋都買兩雙了,就是沒看見上網投過一封簡歷。她在桌子底下踢郁明,郁明以為是小倩干的,沖她擺手:“別啊。”又回頭手指一點一點的,“我啊,跟我姐是比不上的,沒穩定工作嘛,多少人看不起我,我爸媽都看不起我。可我要講,人啊,莫欺少年窮。” 鐘樂本不喝酒,今日被郁明慫恿,喝了點二鍋頭,上了臉,等飯吃完了,郁玲收拾碗碟,他一動不動的在沙發腳下坐著看電視。郁明還要湊過去喝酒,郁玲推著他去洗澡,說一個浴室,三個人洗,別擠一堆。郁明上去了又下來:“姐,我那件印有哆啦a夢的t恤呢?” “哪件?” 郁明拿著小倩同款的t恤說:“就這個,我和小倩的情侶裝。” “啊”,郁玲想起來,這件衣服上周六被鐘樂穿走了,一直沒還過來。她不好講出來,只說,“你再找找。”鐘樂也看見了,他摸著后腦勺,直接說了出來:“這個,郁玲上次借我穿了,我洗過了,不過忘記拿過來了。”他從地上爬起來,“我現在回去給你拿過來。” 郁明和小倩同時呆在原地,只眼睛咕嚕嚕的在沙發和餐桌兩頭來回轉。郁玲把抹布扔在餐桌上,“小倩,你洗下碗,我過去拿衣服。” 鐘樂在門口穿鞋,他還沒搞清楚出什么狀況了:“不用,我拿過來就行。” “你喝醉了,回去就歇著吧,別來回折騰了。” 一直下到一樓,鐘樂又摸了摸頭,“啊”一聲,恍然大悟。 郁玲從鐘樂家把衣服拿回來,一看,郁明澡也沒洗,小倩碗也沒洗,近二十分鐘時間,兩人不知在磨蹭什么。她把衣服遞給郁明,說:“別瞎想,他和蘇慧吵架,被趕出來了,無家可歸,正好你的衣服寄過來,我借他穿的。” 她換掉鞋子,上樓,回頭問:“你要不洗澡,我先洗了。”到了二樓,還聽到兩人在嘀咕。郁明說:“我就說嘛,沒那關系。我姐我還不了解啊,性格剛直,說一不做二的主,從小就是模范生,要是像你們這樣靈泛,何至于三十歲還嫁不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