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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越女的八卦日常在線閱讀 - 第60節(jié)

第60節(jié)

    讓她略微暴躁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秦雪玲。小姑娘又戴上了那副面具,但卻時不時地私有深意地盯季念然一眼,搞得季念然不勝其煩。她甚至想要不要主動和祁氏做出妯娌情深的樣子來,好好氣一氣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但是下一刻,她又克制住了這股沖動,臉上掛起了運營式的微笑。老夫人說完了正事,場面就變得安靜下來。祁氏又尋了幾件家務(wù)事請教了一下兩位長輩——不過是些小事,就算明天一早再拿出來說,或是祁氏自己私下料理了,在季念然看起來也沒有什么不妥,現(xiàn)在提出來,也不過是為了不冷場罷了。

    只是這些話,終究也有說完的時候。大家相對著喝了一杯茶,老夫人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就揮揮手讓大家散了,秦夫人又帶著小輩們起身出了正院。

    黃昏的天氣倒是比早上涼快一些,秦夫人帶著秦雪玲去往后院的方向,又說有事叫走了祁氏,倒把季念然一個人落了單。季念然也不在意,目送她們遠去,才帶著萑葦慢慢向江雪院的方向踱去。

    只是回到自己院子里之后,一個人坐在炕上,情緒反而低落下來。

    這還是成親之后,秦雪歌第一次沒有同季念然一起用晚飯。一個人用早飯、午飯的時候都不覺得什么,但是一點起蠟燭,還是只有自己一人,季念然就忍不住感到一點寂寞。

    其實也不過不到二十天的時間,自己竟然就已經(jīng)被寵出了新的壞毛病。

    她有些沒心思吃飯,又怕丫鬟們看出她的心思在背后笑她——雖說從小一道長大,可以說比同父的姐妹還要更親密些,但是到底主仆有別,她也很怕被流火、授衣她們給看低了。好歹吃下多半碗飯,就放下碗,讓丫鬟們收拾了桌上的飯菜,隨手拿了本書,攤開做出看書的樣子來,在燈下出神。

    曾經(jīng)的過往不斷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最終留下的影子,還是那日伸出雙手接過那個書袋子的秦雪歌。

    ☆、第 68 章

    秦雪歌直到二更才回來, 一進門,季念然就下地迎了上去, “回來啦, 吃過晚飯了沒?”

    “在太子那邊胡亂吃了一點。”秦雪歌熱得滿頭是汗, 他脫下外衣,遞到季念然手里, 又漫不經(jīng)心地道:“最近皇上交了個差事給太子, 我也要跟著忙,往后幾天恐怕都不能按時回來吃晚飯了。我若回來晚了,你就自己先吃, 不用等我了。”

    季念然自然而然地結(jié)果秦雪歌的外衣, 體貼地問:“怕是也沒吃好吧,我讓人再去給你下一碗面來?”見秦雪歌點頭, 季念然嫣然一笑,叫來丫鬟把事情吩咐下去,又和秦雪歌對坐到炕上。這些天的相處,兩人之間也培養(yǎng)出了些默契,秦雪歌不大習(xí)慣他在屋里的時候周圍有丫鬟盯著, 季念然就自己接手了某些小事。此時,她就一邊收拾炕桌上的茶盞, 一邊隨口問道:“什么要緊差事至于忙成這樣?”

    她不過是習(xí)慣性八卦一句,本也沒指望能得到答案,見秦雪歌閉口不言,也就丟到腦后。

    不一會兒, 流火端了碗面上來,還配了兩碟春喜娘自制的小菜。季念然托著腮默默地陪秦雪歌吃飯,一時又想到下午在他書房內(nèi)的所見,只覺得這樣平實的小事都變得溫馨起來。秦雪歌吃了兩口,又抬起頭迷惑地看了季念然一眼,季念然只是笑瞇瞇的,并不解釋。

    待用過晚飯,夫妻二人對坐著看了片刻閑書,才收拾著上床準備睡覺。秦雪歌自己先去凈房洗澡,季念然也在丫鬟的服侍下?lián)Q上鵝黃色的睡袍,垂了垂眼皮,丫鬟們會意地魚貫而出,關(guān)好套間房門,把這空間留給了夫妻二人。

    秦雪歌先上床,給季念然留出一個位置來。季念然吹熄了屋內(nèi)的燭火,只留了屋角的一根長臂蠟燭,才爬上床,放下幔帳。拔步床內(nèi)瞬間變成一個幽暗密閉的空間,她鉆進薄被,仰面躺著醞釀睡眠,或是如果秦雪歌有意,他們還可以再做些別的事。

    正在猶豫要不要翻身,耳邊忽然傳來秦雪歌的聲音,“你剛不是問,太子得的是什么要緊差事?”他的聲音很輕,卻也有專屬于男子的低沉。發(fā)出聲音的時候,有微弱的氣流拂過季念然的耳廓、還有鬢角的碎發(fā),有些癢。

    “什么?”季念然瞬間驚得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肯告訴她這件事?皇上交代給太子的差事,自然不會是小事,這樣的事,他竟然肯告訴她……

    秦雪歌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一些的姿勢,又嘆息著開口,“這件事本也是明擺著的,是皇上要對寄王動手了。寄王遠在封地,但是寄王的嫡長子卻一直留在京城——年初剛請封了寄王世子,東宮這回的差事,就是想辦法收集寄王世子意圖叛國的罪證……皇上心急,是不打算再忍了。”

    寄王就是先帝的第一個兒子,當初的大皇子。當年季家老太爺也算是在局內(nèi),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恩怨,季念然多少也聽說過一些。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更何況,大皇子是真的有過奪嫡之念的!而他的這位嫡長子,在當時的大皇子一派中,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在朝臣的評價中,他要比他的父親更具才干,更像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繼承人。

    “這差事很難做吧?”

    “是啊。”秦雪歌嘆了口氣,“這位寄王世子也是個能人,就算真的意圖叛國……又哪里又那么容易就被我們尋到了?若是真容易,他也就留不到現(xiàn)在了。”

    “那……”冒然打聽差事的進度,也不知是否妥當,季念然猶豫著問,“你們現(xiàn)在手里可抓到什么憑據(jù)了?”

    “現(xiàn)在?”秦雪歌哼笑一聲,“一樣都沒有!”

    這個進度聽起來可不怎么美妙。其實,哪怕沒有憑據(jù),只要皇上愿意,他都可以以“莫須有”的罪名把寄王一家囚禁起來,甚至殺人滅口。

    但是看得出來,這位剛剛繼位不久的皇上,暫時還不希望自己身上被烙下“嚴酷”的印記,他希望的,是確實的罪名,是能夠名正言順地看著自己的敵人倒下。

    可是這樣為難的差事為什么就得落到秦雪歌頭上?季念然心底隱隱有些不平。當年季家老太爺在先帝之前離世,季家要守孝,又都在江南,對先帝離世前后的事就知道得沒那么清楚。

    然而自古以來,皇位的爭奪和繼承就不會是一帆風(fēng)順的。先帝沒有明確的立下太子,三皇子繼位的過程,未必就想表面上的那樣……無可爭議!

    “皇上……為什么一定要這么著急地把寄王置于死地?”這話雖然聽起來很像一句廢話,但是這個問題的背后,還隱藏了另一層意思。

    當今皇上,是不是奪位不正?

    “當年……其實先帝早就選定了皇上,只不過一直不說罷了。”

    “真的?”季念然有些不信。

    “當年讓我進宮給如今的太子做伴讀,訂下太子和你三姐的親事,這林林總總,明面上看著都像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其實不然,這些事情的背后,都少不了先帝的影子。”秦雪歌輕笑一聲,這聲輕笑所蘊含的情緒,季念然竟也分辨不出。

    “我先下江南,在你家住了將近一年,又被先帝親自安排回京。太妃在你家園子里直白地夸贊你三姐,這些也都是出自先帝的授意。”他像是怕季念然聽不懂,又掰開揉碎地給她講清楚,“我下江南是住在你祖父家里,你三姐也是你祖父的孫女。這些看上去都只是巧合,但是,你祖父是誰?你祖父,那可是先帝最看重的伴讀!之后,先帝又趕著給你祖父封爵,事情到了這一步,誰還看不明白?能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的,那就沒有傻子,先帝那是鐵了心要讓三皇子上位了。”

    “那為什么先皇不早立三皇子為太子呢?”季念然奇怪地問。

    “上位者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呢……就算能猜透,也只敢猜他想讓你猜的。”秦雪歌想了想,像是也沒有想明白,又轉(zhuǎn)而說起了寄王來,“你看大皇子的封號——寄王,呵,夠侮辱人的了吧?現(xiàn)在的他,也許算是被拔盡了爪牙,但是當年的他,對那個位置也不是沒有想法的!若是當年先帝一早就給三皇子定下太子名分,三皇子又羽翼尚未豐滿……嘿,那也許就真出亂子了。寄王年長,雖說出身為人詬病,但是只因這年紀上的優(yōu)勢,就天然多了幾分爭位的底氣。更何況,在他剛出生的那幾年里,先皇也是真寵他……”

    季念然撇了撇嘴,插嘴道:“這可真看不出來,皇上登基才幾年?能把寄王料理得那么老實,還不是先帝的手筆!”

    “不是的。”雖說賬內(nèi)昏暗沒有點燈,但是季念然還是借著些許月光,隱約看到秦雪歌搖頭,“當今皇上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你也知道,他登基沒幾年,但是現(xiàn)在百姓們哪里還記得什么啟泰年間的好?這么快就能抹掉先帝留下的印記,這就是他的本事了。”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又重新拾起剛剛被季念然打斷的話題。

    “先帝當年,也不是板上釘釘?shù)睦^承人,他也還有幾個年紀相近的兄弟,可以說比寄王和皇上當年的形勢更為混亂。可以說,先帝能得到當年那位的青眼,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先有了長子。這個大皇子,說白了,當時也不過是先帝用來爭寵的工具罷了。”

    “早就聽人說過,寄王出身不好。”睡意早已不翼而飛,季念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這么有精神過,她有滿肚子的疑問,都在等待被人解答。“但是,從來沒有人詳細說過,寄王的出身到底哪里有問題?”

    “一個寄字,你還不明白嗎!”秦雪歌冷笑一聲,仿佛在嘲諷宮廷的穢亂。

    “難道……”季念然被自己腦海中忽然涌出的猜測嚇了一跳,這猜測,就算在這最私密的空間內(nèi),她都不敢直喧于口。

    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樣,那可是震驚朝野的大丑聞!

    “這件事倒不像你猜的那樣。”秦雪歌像是已經(jīng)看穿了她的念頭,輕笑著否定了她的猜測。“寄王確實是先帝的親生骨rou。但是你怕也知道,寄王對外都說是白貴人的孩子……其實不是的。寄王的生母,應(yīng)該是白貴人的meimei——這件事我也只在閑聊時聽太子提過一次,知道得也不真切。

    當時,好像是白貴人被父母賣到王府做丫鬟,她運氣不錯,后來機緣巧合之下被先帝看上,成為侍妾。”

    先皇潛邸時的舊人,后來少說都有個嬪位,只有白貴人,一直不咸不淡的,也沒有晉升過位分。這樣看起來,其中也確實是隱含了一段不能言說的故事。

    “這人啊,一多了幾分體面,就難免想著要照顧家里。”秦雪歌的語調(diào)中充滿了嘲諷,“這白貴人自然也不例外,費了些力氣,才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了她家里人……”

    ☆、第 69 章  秦雪歌停頓了一下, 季念然也趁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聽八卦!  “當時, 白貴人的meimei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有了人家, 但是那家里不知出了什么變故, 她就孤身一人上王府來尋jiejie幫忙。這么巧, 就不小心被先帝給看上了!先帝對她, 應(yīng)當是多少有幾分喜歡的, 但是一個有夫之婦,哪能進王府做皇子名正言順的女人?不說別人, 先皇后就第一個不同意!況且,那個時候儲位未定, 幾各皇子之間相互盯得也緊, 這種事若能一直不鬧騰出來還好, 但凡被哪個政敵聽到風(fēng)聲, 慫恿白貴人的妹夫一家出來狀告王府, 就能在后面借機翻出大風(fēng)浪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都是放在這種時候用的!”  “說來也是運氣。”他好似在真心實意地感嘆這名女子的運氣,就連季念然都好奇起來, 一個人, 到底能有運氣成什么樣子?  “那女子在王府沒名沒分地住了一個多月,竟然有了身孕。先皇后做主暗地里讓管家找了個大夫回來扶脈,剛好一個月的身孕, 這不是先帝的種又能是誰的?也就是在當時,皇子們都沒有兒子,大家都拼了命地朝著第三代使勁。不然,總少不得一尸兩命——皇家容不得這種丑事。”  “不對呀!”季念然眨了眨眼, “那大夫扶脈,難道還能不知道自己扶的是誰不成?萬一說了出去,那外面不就都知道了?還是……”她嘴里含著“殺人滅口”這四個字,險些吐露出來。  “有簾子遮著,他分得清楚是誰啊!”秦雪歌倒是被季念然給逗笑了,“那請來的就不是常來王府診脈的太醫(yī)!一個不知從哪里新找來的尋常大夫,只被告知是個侍妾,頂多知道姓白,別人就算問了,又能問出什么來?白貴人和她meimei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妹,長得又像,后來大皇子生下來就一直被記在白貴人名下,是一點漏洞都沒有。”  “那就……”季念然想了一下,“那就沒有常進出王府的太醫(yī)發(fā)現(xiàn)其實懷孕的不是白貴人?”  秦雪歌又冷哼一聲,“一個侍妾,哪來的資格要太醫(yī)給她看診?若是主子授意的也就罷了,然而當時的王府里,肯定是恨不得瞞住這個消息,因此一直都是叫外面的大夫,隔著簾子診脈的。”  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季念然狐疑地看了秦雪歌一眼,感覺他有些像前世那些躺在明星床下聽八卦的,“這些都是太子告訴你的?”  秦雪歌笑了兩聲,伸手捏了捏季念然的鼻子,惹得她嬌聲抗議了兩句,才道,“太子應(yīng)當也都是聽說的,他周圍那些宮女宦官,好幾個也是三皇子身邊的老人了,況且哪個不愛打聽八卦?我也就是和你這么說說,這的假的可不能保證。”  在這個最私密的空間里,季念然的膽子徒然就大了起來,小夫妻親密地打鬧了兩下,才又說回正事。“這怎么也是先帝的第一個兒子。”不知不覺間,季念然就靠到了秦雪歌肩上,“一直不讓太醫(yī)給診脈,外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有些事說起來就是這樣巧,就在那之后不久,先皇后也被診出了身孕,恰好也是一個多月。”秦雪歌的指尖把玩著季念然的一縷發(fā)絲,緩緩地道:“你瞧,這不就順理成章了?王妃有孕,誰還在乎一個侍妾肚子里的孩子的死活?這時間的事,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他仿佛突然陷入了另一種情緒之中,有些許悵然。然而他又很快調(diào)整好了自己,在這一刻,他好似變成了一位老練的政客,無情地從最壞的角度展開了自己的猜測,“也許當初先皇后早就做了兩手準備——先帝急著想要個兒子,她自然不會在一切還沒有定論的時候做什么動作。但是之后呢?兩個孩子的產(chǎn)期鄰近,誰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他又冷笑兩聲,突然翻身湊近季念然耳邊,輕聲道:“就連太子當時和我說起這事時,他明著不說,但是我能感覺到,他自己也不是沒有別的猜測的……”  “那后來呢?”季念然一邊問,一邊不著痕跡地動了動身子。  秦雪歌剛剛的動作,仿佛只是因為言談之間涉及當朝太子,要格外小心——他又向后一仰,重新躺平了盯著拔步床頂上的幔帳,聲音也變得悠然起來。  “后來白貴人的meimei突然早產(chǎn),生下一個兒子,就是大皇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寄王。大半個月后,先皇后也進了產(chǎn)房,生下的卻是個女兒,那就是現(xiàn)在的長公主殿下了。”  “兩個孩子之間相差了差不多一個月,就是想換都沒那么容易了……”季念然沉吟著接了一句。秦雪歌的描述略顯平淡,但是她仿佛已經(jīng)透過這平淡的描述,看到了這故事背后,當年先帝潛邸時期王府內(nèi)的風(fēng)云變幻。  “先皇后倒也不一定是打著換孩子的主意。”秦雪歌反而替先皇后分辨了一句,“那是先皇后還年輕,也不是之后就不能生了,犯不著替別人養(yǎng)兒子。正妃的兒子,那是嫡長,這個名頭若是被別人占了,日后自己的親生兒子出生了怎么辦呢?總不能到那個時候再毒死大兒子吧,那可太顯眼了。”  這個道理說出來,季念然倒是很能體會。明擺著的,范家姨媽家里就有類似的尷尬。只是好在范家本是商戶,還能給小兒子找出第二條更好的路來走。但是生在皇家,有時候就是天不給你選擇了。  “所以,大皇子就被當作白貴人的兒子養(yǎng)大了?”  “是啊,而且在那兩、三年內(nèi),先帝同輩的幾個兄弟中,只有先帝府里出生了兩個孩子,還是一男一女。就連當時的皇帝都頗為喜愛這倆孩子,時常讓先帝帶著兩個孩子進宮以享天倫之樂。父子間的情分,也未必不是那時積攢下來的。”  聽到這里,季念然忍不住冷笑出聲,天倫之樂?就連這天倫之樂中都充滿了算計和斗爭。皇帝最喜歡看的就是兒子們兩兩之間斗得你死我活,稍微兄友弟恭一點都要懷疑是不是結(jié)黨營私,卻又要在孫輩身上尋覓親情。這是……何其可笑!  秦雪歌假裝沒聽到妻子那聲笑中nongnong的諷刺,他接著自己的話說了下去,“也因此,雖然大皇子同幾個弟弟關(guān)系都不親近,但是和長公主之間卻很有情分。”  “所以……”也許是因為生物鐘使然,季念然覺得瞌睡蟲似乎又爬回來找她了。她盡力睜了睜眼,“所以,為什么先帝后來不喜歡寄王了?”  “這件事,怕是就連太子都不是很清楚。”秦雪歌搖了搖頭,“按照當時三皇子一派的說法,當然是先帝嫌棄大皇子生母出身低微,所以厭棄了他……這個說法其實更像是為了打擊大皇子一系胡意編造出來的,但是依我看,應(yīng)當也有幾分準確。先帝登基之后,白貴人身為大皇子名義上的生母,卻只得了個貴人的封號,這還不明白?后來,三皇子公然在朝宴上羞辱大皇子,這個舉動更多的還是為了試探先帝的心意。”  “都說帝王無情……”季念然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她驀然想到嫁入東宮的三姐季慧然,又硬生生揮去心底莫名涌上來的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那后來……”  她原本就對這些皇家秘聞知之甚少,偶爾聽說一些,也是當姑娘的時候去給兩重長輩請安,聽到的一鱗半爪。這零星的信息,哪怕她還有前世二十多年的修煉,也只能拼湊出大致的輪廓,至于里面的脈絡(luò),就半點也不知道了。  不比秦雪歌,年紀尚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身在局中。現(xiàn)在說起這些事來,也只是嘲諷或嘆息,不會覺得心驚。  說起來,現(xiàn)在的皇上膝下只有一個兒子,自然是名正言順的太子——若皇上此時還能有第二個選擇,那他們所要面對的,不也是類似的情形?  秦雪歌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若是當年大皇子是名正言順的嫡長,亦或二皇子沒有天生殘疾,也許先帝的心,會軟一些。”這事說起來,也未嘗不讓人唏噓,這是先皇后和二皇子的遺憾,又何嘗不是先帝的遺憾?  季念然又輕咳一聲,強打起精神,“這位二皇子?”二皇子身為先皇后誕下的嫡子,卻一直沒有什么消息在民間流傳。季念然此時想起來,連他的封號都不知道,好似一個空空的名頭,甚至……牌位。  “哦。”說起這位悄無聲息的二皇子,秦雪歌的態(tài)度又是一變,“他倒是一向老實本分的,據(jù)說連四書五經(jīng)都沒有念全,一直在京郊的一處園子里休養(yǎng),就連宗親們都不常見到他。也沒有封地,封號倒是有一個,也很直白,就叫留王。”  就……這么簡單?  不是的!然而心底有個聲音這樣告訴她,不是這樣的,這個二皇子,絕對不會就這樣簡單。  她張張口,想要告訴秦雪歌她的猜測。雖然,她還沒有梳理好自己的疑慮,組織好自己的語言……她勉強翻了個身,但是下一刻,她就敗給了欣然涌上的睡意,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鞠躬!☆、第 70 章  果然如秦雪歌所說, 整個七月, 他都忙得很少著家。京城里的氣氛, 也一日比一日更緊繃起來。季念然第一年的新婦不好經(jīng)常出門, 但是偶爾早上晨昏定省時聽長輩們說起來, 最近京里面已經(jīng)好些人家都得了不是, 輕則罷官返鄉(xiāng), 重則抄家流放。  季念然有心問問秦雪歌差事的進展,但是秦雪歌最近都早出晚歸, 有時為了不打擾季念然,就睡在前一進他自己的臥房里, 并且一大早季念然還沒起床的時候就要出門。季念然有日無聊自己算了算, 夫妻倆竟然已經(jīng)有十多天沒有坐下來好好說過話了。  新婚滿打滿算不到兩個月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又恰巧在季念然發(fā)現(xiàn)了秦雪歌的秘密、有心讓夫妻間更近一步之后, 一下就打亂了季念然原本計劃好的步調(diào)。若說她不失落, 自然是假的,但是又不好把這份失落過多地表現(xiàn)出來。無奈, 只好多忙忙自己的體己事了。  也因此, 趕著七月內(nèi)的一個好日子,季念然在崇德大街上的那間陪嫁鋪子,熱熱鬧鬧地開張了。  說是熱鬧, 其實也沒有邀請什么達官貴人,出面的掌柜夫妻,就是春喜的哥哥和嫂子,就連春喜自己, 都只是隱在后廚里,不露臉招呼客人。  他們依照季念然的布置,提前三天就張燈結(jié)彩,打出即將開張的名號來。還時不時在大街上派發(fā)一些“宣傳單”,其實就是一些寫著字的紙,還不忘告訴拿到“宣傳單”的人,開張前五天拿著這張紙到鋪子里來買點心,可以便宜一些。  這些不過是季念然在前世圍觀學(xué)到的一些小手段罷了,她暫時還沒有指望這件小鋪子賺錢,雖然事先想了很多經(jīng)營的點子,但是也沒有把這件事告知周圍的人。只在開張那日讓石斛和她男人過去看了一眼,就丟開手不管。石斛回來之后卻說,至少在她過去的時候,鋪子里的生意是很火爆的。  “那些百姓,也有些自詡見識廣的,但是到了您的鋪子里啊,卻連那些點心是用什么做的都說不出來。還有那奶茶,雖然一杯要五十文錢,但是大家嘗了之后都說好呢!還有些直感嘆您這鋪子太小了,桌椅也少,不能一直坐在里面。”  “真是謝謝大家這么捧場了。”鋪子生意好,最開心的自然是季念然了,又給幾個丫鬟解釋,“能在京城立足的百姓,生來就要比外面的富足些。又在天子腳下,往往自覺高人一等,見過的世面也比外人多些。這些人啊,只有用那些他們沒見過、沒聽過的東西才能降服住。我這些點心,其實也就在一個‘奇’字,單說味道,那些老字號里做出來的也未必就差了。”  幾個丫鬟都說自家主子太過謙虛,季念然也并不十分把她們說的話當回事,只讓石斛出去傳話,吩咐春喜單獨精心做一套點心,用盒子包好了,等到宗房老族長生日的時候送去,再填一副不拘什么吉祥花樣的繡件,就是一份很體面的壽禮了。  老族長的壽宴就在七月底,雖說老宅和將軍府之間只隔著一條街,季念然還是一大早就起來打扮。今日秦雪歌倒是走得晚,但是也并不能抽空陪著家中女眷到宗房去給老族長拜壽。季念然又心疼他連日奔波勞累,有心要他多休息一會兒,因此,夫妻兩個也就在用過早飯之后、臨出門前不咸不淡地交談了幾句,也大多是秦雪歌給季念然介紹一些宗房里的人際關(guān)系上的事。  “老族長喜歡收藏奇石,我早就讓湛盧幫我去尋了一塊來,算不上大,卻著實精巧。等下我把湛盧就在家里,你過去的時候就讓他跟著你的車一道過去就是了。”秦雪歌穿上外袍,季念然又湊過去幫他系領(lǐng)口處的扣子。誰知秦雪歌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問她,“你準備了什么?前兩日我想問你來著,那邊事多又混忘了。”  季念然抽出手來白他一眼,索性也不再管他,只自己對著妝臺上的西洋鏡整理頭上的釵環(huán),“準備了一盒新奇點心和一副繡著八仙賀壽圖案的紅木炕屏。”  秦雪歌失笑,“這禮物倒好,以后誰家長輩過生日都能用這一份應(yīng)付過去。”  這份禮物,取的就是“中庸”二字,不招搖,也不過分寒酸。季念然也有些無奈,“祖母特意把我們都叫去,說預(yù)備的賀禮不能搶了宗房那家人的風(fēng)頭。我又不知道她們都送什么,只好撿些不會出錯的東西送……大不了她們家把這些東西往庫房一放,至少不會惹來什么麻煩。”  秦雪歌也若有所思地點頭,“這么說來,我倒是想得差了。原本每年老族長的生日,我們也就是跟著祖父過去吃碗壽面,說幾句吉祥話。賀禮自有府里出了。這次還是祖父說的,堂伯祖父的整生日,我和大哥又都成親了,讓我們自己預(yù)備一兩樣?xùn)|西送過去。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送的都是石頭……”  老族長喜歡收藏奇石這件事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宗房中的小輩們自然會絞盡腦汁的在這上面下功夫,秦雪威和秦雪歌也送石頭,雖說是出自好意,但是送得合不合老族長的心意都是問題。  季念然暗暗嘆了口氣,秦雪歌既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送的不好,她就不能再說不好了。“你們也是一片孝心。”她只能撿些正面的夸詞來說,“我其實也是根本不知道老族長喜歡什么,不然說不定……唉,你也不要多想了,他們家若是送的還不如大哥和你的好,那也是他們沒本事,哪能怪罪到咱家身上呢。”  她又勸了兩句,秦雪歌的臉色才好了起來——早就挑好的壽禮,也不能因為這幾句話就棄之不用,再糾結(jié)也沒有意義。夫妻兩個又交換了兩句話,就一道出了江雪院。  秦雪歌要直接到外院去騎馬出門,季念然卻要先到正院去同老夫人、秦夫人等人匯合,再一道坐車過秦家老宅去。兩人只并肩而行了小小一段,就各自帶人分開。比起小戶人家,他們的無奈也是在這里,有時季念然倒是覺得,似春喜哥嫂那般,每天都混在一處,相輔相成,也有一種樸實的幸福和快樂。  ***  正院堂屋內(nèi),眾人自然也是早就打扮妥當,互相問過禮,就魚貫出了堂屋。老夫人并不坐軟轎,而是帶著眾人走到車馬廳內(nèi),每位主子帶著一名丫鬟坐一輛車,后面又跟著兩輛打車,里面坐著各屋的小丫鬟及準備給老族長的壽禮等物。  秦雪威和秦雪歌兄弟兩個都不得空,秦老將軍也自有要事要忙。只要由秦老將軍的一位副將護送,又帶足了管家和家丁,才浩浩蕩蕩地往宗房老宅去了。  其實,兩座府宅之間也只隔了一條街道,從將軍府大門出去,不過一會兒,就到了宗房老宅墻外。老族長七十大壽,不說本身就在京里的族人,就連很多原本住在外地的族人,都趕來賀壽。因此她們雖離得不遠,卻因為來賀壽的人多,馬車被堵在外面,耽擱住了一些時間。  因為男主人沒來,那名副將自帶著大管家,還有秦雪威、秦雪歌的貼身小廝,捧著男主人們送給老族長的賀禮,往前院去了。將軍府女眷們的馬車直走到了二門外才停了下來,主子們又換了小轎,被抬進了正院。  季念然不耐煩坐轎,總覺得不穩(wěn)當,但是也不好拂了主人家的意思。轎子一落地,她就迫不及待地鉆了出來,走到老夫人身邊,不著痕跡地扶住老人家的一條手臂——老夫人好似突然就變成了“腿腳不好”的老人家,要靠支撐在季念然身上,才能勉強站立。  然而一般真腿腳不好的老人,就算站立或行走,身旁伴著的也是健仆,又哪有倚在同樣嬌弱的孫媳婦身上的?季念然不禁暗笑,知道老人家這是不知在為日后哪件事打伏筆了。  “我給老嫂子賀喜來了!”季念然扶著老夫人一進堂屋,就看到老族長夫人正端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  見是有誥命的老妯娌進來,老族長夫人也不好拿喬,被丫鬟扶著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握住老夫人的手,“勞煩三弟妹了。”她的目光有意在老夫人的腿上、還有依然扶著她的季念然身上掃了一圈。  老夫人面不改色,“今天大哥生日,帶著她們小輩過來,也給大哥和大嫂盡盡心!”  老族長夫人到底有些城府,她也不再故意出言嘲諷,而是熱情地把老夫人讓到另一張?zhí)珟熞紊希肿屟诀呓o她上好茶來。  秦夫人帶著兩個兒媳還有秦雪玲給老族長夫人見過禮,又自在堂內(nèi)依著排行尋了椅子坐下——也只有秦夫人能撈著一張椅子罷了,祁氏和季念然都只能跟在長輩身后站著服侍。而她們帶來的丫鬟,更是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已經(jīng)到門外廊下找地方候著去了。  季念然這才意識到,秦氏一族究竟有多么龐大,那日在將軍府內(nèi)所見的,不過冰山一角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鞠躬!  ps:我其實不會大書特書季念然怎么做生意的,寫一筆是因為我覺得如果現(xiàn)代人穿越過去、有條件卻沒能做些創(chuàng)新事業(yè)讓自己過得富裕一點的話、這穿越的就有點浪費了。  不過她也不會自己去做生意啦,也就是出個點子和股本而已☆、第 71   今天宗房為了給老族長慶壽, 共請了兩個戲班, 前院給男人們唱戲的自然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德明班, 后院請的也是近日風(fēng)頭正勁的一個新戲班。巧的是兩邊隔得遠, 互相也并不打擾。不說前院男人們的熱鬧, 這后院中戲臺上吹吹打打, 咿咿呀呀, 演的也是全本的吉祥戲。戲臺上的戲自然是好看,但是季念然覺得, 更好看的還是看臺中的風(fēng)起云涌。  倒不是說宗房里的幾位太太或是少奶奶互相給對方使絆子——這個時候,就算平日里再一團污糟, 也要做出和睦的樣子, 免得讓別人看了笑話。  但是眉眼間的官司, 還有話音里的機鋒, 卻是一刻不停。據(jù)季念然觀察, 到了后來,大家的注意力倒是更在這幾位家主人身上。  并且, 這次老族長大壽, 他小兒子一家也從任上趕了回來,這位秦家上一輩排行最末的媳婦,此時正陪坐在秦夫人那桌上——那一桌上坐的倒都是族中做官的人家里的女眷, 輩分也都相當。而這位小嬸娘,也是笑容宴宴,敷衍得很好。  “這位小嬸娘人可不一般,小叔叔也是。”祁氏這個時候倒是和季念然同仇敵愾起來, 她借著鑼鼓的響聲,湊到季念然耳邊,悄聲八卦。  季念然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她也確實有些不解,“這位小叔叔是……”  祁氏的嘴角掛上一抹神秘的微笑,“這位小叔叔,是堂伯祖父二房太太的兒子,說起來出身也只比二堂伯差一點。”  季念然眼仁一縮,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大戶人家里,姨娘妾室和二房太太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能當上二房太太的,往往都是出身良家,能名正言順記到族譜上的,牌位也能得到子孫后代的供奉香火。這位小堂叔能有這樣的出身,哪怕日后毫無作為,都能比別的庶出兄弟多分一份家產(chǎn)。  “最難得的是,這位小叔叔在讀書上有些天分,又善于鉆營,不知怎的科考那年——別看名次只在二甲中位,卻被當年的主考官沈閣老看中,從此平步青云……他娶的也是沈閣老一位門人的女兒,太太娘家家世好,更沒人敢小瞧了他。”  提到沈閣老,季念然神色又是一動。當年在沈家蒔芳園中發(fā)生的事,她還沒有那樣容易忘記。雖說兩件事并不挨邊,但是她莫名地就有些不待見和沈家沾邊的人。  祁氏又冷笑一聲,“沈閣老雖然退得早,但是他留在朝中的眾多門人,可是一個個兒的都不簡單。咱家這位小叔叔別看官位不高,卻也名聲在外——還有一位孫大人,和他齊名的。呵,家里也是出了名的熱鬧。”  這些消息別說季念然,就是大太太都不一定知道多少,此時聽起來,只覺得津津有味,恨不得祁氏把朝野上下提得出名字的官員家里都八卦一遍才罷。  “這位孫大人……”季念然拖長了聲音,語調(diào)微微上揚,露出詢問的意思。  祁氏也很善解人意,她用帕子掩著唇笑了兩聲,才給季念然解釋,“弟妹大概不大知道他,這位孫大人是這兩年才調(diào)回京城來的,之前都在外面……”她瞄了一眼堂內(nèi),見沒人注意她們兩個,才繼續(xù)道:“這位孫大人是沈閣老的得意弟子,出身不大好,卻因為得了沈閣老的青眼一步登天——他娶的就是當年翰林院學(xué)士的女兒,孫大人這位岳父大人也是沈閣老的門生出身,知道他有閣老提拔,不然怎么肯把女兒嫁他?”她不知看到了誰,眼神一閃,就像忽然變了一個人一般,不肯再多說那位孫大人的事,只敷衍了兩句,“聽說后來孫大人對這位翰林院學(xué)士的女兒也不大好,不外乎寵妾滅妻——但是也不敢做得過了。就是這樣,也鬧得很難看了,京里很多人都知道。”  她雖然不肯再多說,但是語調(diào)里也隱隱透著得意,仿佛知道這些八卦就能證明什么一般。季念然但笑不語,這些八卦雖說不能證明太多實質(zhì)上的東西,卻的的確確代表了一種態(tài)度,或是……一種門票。  季念然假裝沒有發(fā)覺祁氏的敷衍,順手挽住祁氏的胳膊,湊到她耳邊,感激地道:“是嫂子疼我呢,怕我以后見了人不知道忌諱,才和我說這些。”  祁氏笑著睨了她一眼,“你只記得,咱家雖說在大堂伯和二堂伯之間不偏不倚,但是和這小叔叔家也要搞好了關(guān)系。越發(fā)和你說白了,就算偶爾得罪了大堂伯家或是二堂伯家,也都無礙,只有這小叔叔一家,畢竟同在官場,關(guān)系可不能僵了。”  這自然是正道理,就季念然現(xiàn)在所了解的來說,秦家在官場官職最高的除了將軍府,就是這位小叔叔了。又一文一武,合則兩利,更應(yīng)該相互扶持才對。  正巧這時一折戲唱過,堂內(nèi)眾人也都放松下來。有人轉(zhuǎn)頭注意到將軍府的這對妯娌正把臂言笑,頓時也都笑了,“看你倆這親熱的樣子,誰能想到你倆是妯娌呢?別家的親姐妹之間也不過如此了。”  笑著敷衍過周圍的親戚,下一折戲開演,眾人的注意力又都回到戲臺上了,季念然才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胳膊。祁氏瞄了她一眼,也不多說,自顧自地喝茶吃瓜子去了。季念然不愛看戲,沒一會兒就走了神,她腦海里不斷回放剛剛祁氏告訴她的那一點傳聞,一邊想一邊瞇了瞇眼睛。  宗房的事情其實和季念然本人關(guān)系并不太大,無論最后誰當上族長,都不會動搖到秦雪歌在家里的位置——以秦雪歌在太子身邊的地位,以后這兩家怕不是都要竭盡所能地巴結(jié)秦雪歌才對。不過畢竟也算是秦氏族內(nèi)的大事,她想了想,也覺得有趣。而其中最可指摘的,卻屬老族長本人的態(tài)度。  況且她也聽得出來,雖然次子是正經(jīng)八百的嫡出承嗣子,但是老族長心中最寵愛最看重的,其實還是小兒子。不然又為什么硬生生提拔了一位二房太太?不過是為了小兒子出身好看罷了。更何況,宗房一支若能自己出一位當官者,日后也不至于仰他人鼻息,在旁支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搖了搖頭,又想到沈閣老——雖然在祁氏的描述中,她更突出的是那位孫大人,但是季念然卻覺得,沈閣老更為有趣些。  這位沈閣老,似乎格外熱衷于讓門人之間相互通婚,利用相互之間的姻親關(guān)系,讓彼此聯(lián)系更為緊密。  這樣想著,當晚臨睡前,她就同秦雪歌聊到了這件事。“今天大嫂和我說了些宗房那位小叔叔的事。”彼時她正依偎在秦雪歌懷里,哪怕已經(jīng)有幾分困倦,但是好奇心還是在和瞌睡的斗爭中占了上風(fēng)。  “哦?”秦雪歌不動聲色地把玩著她的發(fā)尾,“都說了些什么?”  “大嫂說小叔叔娶的是他座師門人的女兒?”季念然覺得這個姿勢有些熱,她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小叔叔的座師就是沈閣老?聽大嫂的意思,這位老閣老好像很喜歡讓他的門人之間結(jié)親啊?”  “他啊。”秦雪歌像是也知道這么回事一般,失笑道:“他是先帝年間朝廷里出了名的紅娘,剛?cè)腴w頭兩年的時候似乎還有人給他取了個‘月老閣老’的綽號,不過先帝知道之后也是一笑置之,后來就沒人多說什么了。”他想了一下,“我記得當年你們家姐妹幾個是不是還去他家那個園子做過客?”  “是啊。”季念然敷衍著答應(yīng)一聲,畢竟不是什么很愉快的會議,她也不愿意多說,“不過也就去過那么一次,后來他家大太太來過我家?guī)状危覀兗乙捕际悄赣H出門應(yīng)酬,也不太熟悉他們家的事兒。”  秦雪歌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他們家那位二老爺這些年官運不錯,我前些日子還隱約聽說皇上又要給他往上升了……唉。”他發(fā)出一聲莫名的感嘆,又問季念然,“回來也忘了問你,今天在宗房那邊可順利嗎?”  “挺好的啊,吃過午飯看了會兒戲我就跟著祖母和母親回來了。”季念然拽了拽秦雪歌的衣角,“怎么,出什么事兒了?”  “沒有。”秦雪歌安慰地一笑,“就聽你提起小叔叔,以為那邊又鬧出什么事了。”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宗房那邊經(jīng)常鬧出事一樣。不過后院的女眷之間,雖然有些暗潮洶涌,但是總體來說確實也算平和。季念然突然又好奇起來,“我沒機會去前面,也不知道情況,今天你那份禮物堂伯祖父可還喜歡?”  秦雪歌像是有些無奈,“湛盧回來才和我說,堂伯祖父的幾個兒子、孫子,除了小叔叔一家,其余幾家全送的石頭,有大有小、有圓有扁,怕是堆一起都能堆出一座小假山了。幸虧我和大哥只送了兩塊小的,也不算顯眼,不過不失罷了。”  季念然也被這件事給逗笑了,“堂伯祖父就算再喜歡石頭,這下怕也不敢再喜歡了。”她咯咯笑了兩聲,又和秦雪歌說了兩句今天的見聞,正要睡去,秦雪歌突然又湊到她耳邊。  “過幾天是太后的生日,我已經(jīng)和祖母說好了,今年讓她帶你一道進去,你也可以提前準備起來了。”  季念然已經(jīng)緩緩閉上的雙目突然睜開,她一臉震驚地看著秦雪歌。  天啊,她季念然,竟然要進宮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  最近新開了一篇預(yù)收坑,算是紅樓衍生吧,《文壇大神林黛玉》,如果大家覺得還算感興趣的話可以收藏一下,大概9月會開始更新吧  鞠躬,么么噠~☆、第 72 章  太后的生日在八月初五, 因為距離中秋太近, 往年都不大辦。今年是太后三十歲整生日, 今年特意提早傳出消息, 要大辦壽宴, 并且京城之中的誥命夫人還要進宮朝賀。秦夫人青年守寡, 向來是不出席這類活動的, 秦老夫人年紀大了,進宮的行程繁瑣勞累, 按例可帶一位晚輩進宮服侍。  今年老夫人提前發(fā)了話,打算帶季念然進宮見見世面, 祁氏看起來也沒有什么不高興的, 還笑語晏晏地當著兩重長輩的面囑咐季念然, “祖母年紀大了, 弟妹多照應(yīng)著些。”見季念然客氣地答應(yīng)下來, 并不動氣,微一抿唇, 細說起了宮內(nèi)的規(guī)矩,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最喜歡在宴席之后招待老夫人們到宮里吃茶,以顯示皇家對諸位老臣的重視,咱家祖母也是凡請必不落空, 只是長輩面前沒有咱們小輩們坐的地方,弟妹這次要受累了。”  季念然雖說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祁氏這么說,還是忍不住暗自咧了下嘴——還不敢露到臉上。當朝以孝道治天下, 無論是在自家長輩,還是在皇家的太后、皇后面前,季念然都是小輩。小輩在長輩面前多站一會兒怎么了?敢抱怨那就是不孝。  而不孝這個大帽子,又有誰敢擔?  說不得,只好咬著牙拿出前世出門去游樂園排隊的勁頭,全當自己是去皇宮一日游了。  這么一想,興致就又高了一些。八月初四一整天,季念然都帶著丫鬟在江雪院套間里選衣裳、試發(fā)型,直把第二天的全部造型都預(yù)備妥當了,才安下心來安排別的事。  晚上秦雪歌回來,她又問秦雪歌她選的衣裳造型好不好看,又問他明天進宮配什么荷包戴什么簪子好。秦雪歌一個大男人,就算再隨和,對這種事也沒有什么討論的興趣。他興致缺缺地“嗯啊”敷衍了兩句,季念然見他確實提不出什么參考性意見,才換了話題,轉(zhuǎn)而問他一些進宮需要注意的禮節(jié)性問題。  “你只要跟著祖母就好了,一舉一動都會有人提醒你的。”秦雪歌也有些理解季念然的緊張,柔聲安慰,“不要怕,有祖父的面子在,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后,都不會為難你的。”他一轉(zhuǎn)頭,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你三姐不是嫁進了東宮?明兒在宮里你應(yīng)該也能見到她,這不就又多一個熟人了?”  “是啊。”季念然這時才想到季慧然。自從季慧然出嫁之后,她就沒有得到過季慧然的消息——也是自然,季慧然就算給家里寫信,也是給老太太、大太太、甚至大老爺寫,沒有給從小就關(guān)系疏遠的庶出meimei寫信的道理。她成親的時候季慧然雖然也送了份賀禮出來,卻也沒有帶多余的話,細算起來,也總有兩年多沒見到季慧然了,這次有機會能見一見嫡姐,哪怕關(guān)系一般,也讓季念然對這次的皇宮之行有了另外的期待。  還有文妃娘娘,也是季念然一直好奇的人物。想想這些大人物,她就覺得這次進宮未必有人會注意到她,想到這里,季念然才真的安下心來。  為了遷就季念然第二天的行程,當晚夫妻二人都早早睡下。第二天天色未亮,季念然就被丫鬟們叫起來梳妝打扮,幸好東西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也說不上忙亂。梳妝之后,又吃了點點心充饑——昨天老夫人和秦夫人都特意囑咐了季念然,宮里規(guī)矩多,為了避免在貴人面前失儀,進宮之前往往不能吃喝太多。免得在行宮禮的時候突然不方便起來,當著眾人的面,那就尷尬了。  準備好之后,季念然才帶著丫鬟到了正院——老夫人也已經(jīng)準備好了,正等著她呢,又拉著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裝扮,沒挑出什么毛病才滿意地點點頭,帶著季念然,在一眾仆婦的簇擁下走出院外上車。這個時候,外面的天色才微微亮了起來。  老夫人和季念然并不坐一輛車,兩人都各帶了一名丫鬟,也只能坐在車轅上,周圍跟著很多健壯的家丁護衛(wèi)。季念然不好往車窗外看,只好一個人坐在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已經(jīng)真的沉沉睡去,才被丫鬟喚醒。幸好她隨身帶了一面小巧的西洋鏡,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臉上的妝容,才扶著丫鬟的手踩著小板凳下車。  秦家的馬車停在了皇宮門口,季念然不敢左右多看,忙上前攙扶著老夫人下車。老夫人顯然一路上也在車里休息了一下,精神比在府里的時候更好了一些。季念然扶住老夫人的手臂,只覺得反而是自己的手有些微微打顫。  前世她也并非沒有到皇宮里旅游的經(jīng)驗,但是——這畢竟是不同的。  秦老夫人像是感受到她的緊張,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攥了攥。說來也怪,這動作并不溫柔,卻成功讓季念然放松下來。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笑來。  這笑雖然有些僵硬,卻比剛剛好多了。  她們來得算早,下車的時候,皇宮門口只有幾戶人家,顯然和老夫人也都熟識。秦老夫人帶著季念然過去和人寒暄幾句,就各自散開。又過了一刻,才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人家的家眷,大多都和秦夫人、大太太差不多年紀,少數(shù)幾位看起來和秦老夫人同一輩分的老誥命,身邊也大多都跟著家中晚輩。像季念然這樣年輕的媳婦自然更少,就算偶有幾個,也只能跟在家里長輩身邊,不敢多說多笑,甚至連表情都不敢多做。  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家遇見相熟的,也不過打個招呼,然后就依照家中男人的官職地位分別站好。這個時候季念然就沒有資格陪在秦老夫人身邊了,秦雪歌身上沒有承爵,甚至沒有明確的品級,她也沒有誥命,只能跟著一些同樣情況的年輕媳婦站在隊伍最后,垂著眼垂著手等待。  等太陽又上升一些,才有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過來,領(lǐng)著眾人往宮內(nèi)走去。之后就是一連串的宮禮,大家依次進入慈寧宮正殿,跪地行禮恭賀太后娘娘壽辰。  之后的宮宴,季念然也是因為要陪侍在秦老夫人身側(cè),才得以被安排到一個稍微靠前一些的位置。領(lǐng)過宮宴和歌舞,眾人又被安排到慈寧宮副殿稍作休息。不過喝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有小太監(jiān)過來請幾位大臣家中的誥命進殿內(nèi)說話,季念然聽了一下,大多都是朝中一品大員家中的內(nèi)眷,其余幾位家中男人也無一不是位高權(quán)重之人。其中自然少不了秦老夫人。季念然看了看剩下的誥命,也不知是不是該羨慕——這時不召她們,若是家中在宮內(nèi)沒有親眷,其實就已經(jīng)可以回去了。  秦老夫人起身輕咳一聲,季念然才回過神跟著起身站到老夫人身邊,扶住老夫人的手臂以顯示她的作用。  那小太監(jiān)勾了勾唇角,似乎輕笑了一聲,才領(lǐng)著諸位誥命——以及誥命家的小輩,繞過一處回廊,進了慈寧宮后殿,這才是太后日常起居的地方。  眾人又跪在地上重新見禮,行禮過后才被太后請起,又由幾位年輕的宮娥引著,分坐到兩邊的圈椅上。季念然自然是沒有資格坐下,只能站到秦老夫人身后。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趁機看了一下殿內(nèi)的情況。慈寧宮內(nèi)的裝飾自是富麗堂皇,太后高坐在鳳座上,看起來很有威嚴。身側(cè)的太師椅上,坐著一位看起來和她年紀差不多的中年貴婦,從她身上的禮服、以及頭上的鳳冠,季念然很容易就看出這位就是當朝皇后娘娘了。  皇后生了一張圓臉,也許是因為后宮之中只有她生下了兒子,并且兒子已經(jīng)成年坐上儲位,又娶了幾位如花美眷,沒有什么煩心事了,她的臉上一直掛著和氣的笑容,看上去很平易近人。  但是饒是如此,季念然也不敢挑釁這位天下第一貴婦的威嚴,只瞄了一眼,就不敢多看,移開了視線。  皇后下首,也擺著一張圈椅,坐著一位看起來很年輕的媳婦。她偶爾湊到皇后耳邊輕語兩句,看起來和皇后關(guān)系頗為不錯,皇后偶爾被她逗笑了,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充滿了慈愛。這兩人的對面也坐了幾位宮中貴婦,看起來是些位分低一些的宮妃貴人之類,季念然掃了一眼,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是文妃,也就作罷。  “難為你們了,這大半天的規(guī)矩,我也不大耐煩這些。”待眾人坐下,太后才笑著開口,有看了看一旁的皇后,“今兒把你們叫進來,皇后和太子妃也留在這里,倒是省得你們再多跑兩趟了。”  坐在下面的眾位誥命神色一怔,悄無聲息地交換了幾個眼神,才恭聲感謝太后對她們的體貼。雖說此舉很有可能會得罪皇后——但是太后已經(jīng)先開口說了這樣的話,她們又能回答什么呢?  季念然心下發(fā)癢,恨不得能抬起頭來仔細觀察太后和皇后兩人臉上的神色,卻又不敢,只好把目光放在皇后身邊的年輕媳婦身上。她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這位就是當今太子妃了,只是,怎么不見三姐季慧然?  她又在心里琢磨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  最近新開了一篇預(yù)收坑,算是紅樓衍生吧,《文壇大神林黛玉》,如果大家覺得還算感興趣的話可以收藏一下,大概9月會開始更新吧  鞠躬,么么噠~☆、第 73 章  太后像是看透了季念然心中的念頭一般, 掃了殿內(nèi)眾人一眼, 又把目光落在了太子妃身上。“今兒怎么沒見到季良娣?”  她嘴角含笑, 眼神中也不見絲毫不滿, 就像一位尋常長輩, 在關(guān)心孫兒身邊的女人們。但是以她的年紀——她確實比皇后還要更小幾歲, 和太子之間顯然也不會有什么真心實意的祖孫之情。  今日太后生日, 外命婦尚且要進宮賀壽,更何況皇家小輩?季慧然今天沒有出現(xiàn), 肯定算是失禮,若太后有心找她麻煩, 她今后的日子就沒那么容易過了。  太子妃微微動了動身子, 眼神不變, 卻勾起唇角給面上裝點上一些喜色, “今兒是祖母的壽辰, 按理說季良娣在沒規(guī)矩也不敢今天不進慈寧宮來。”  她這話里很有玄機,隱隱就有職責季慧然平日在東宮中很沒規(guī)矩一樣。周圍坐著的誥命夫人們都有幾位微微動了神色, 反而是太后和皇后, 兩人神色都一如既往的玄妙,全像是沒領(lǐng)會到太子妃的意思一般。太子妃卻像是對自己的話引起的反應(yīng)毫不知情一樣,語調(diào)中帶著些喜氣, 繼續(xù)說道:“但是也是不巧,今兒早上一起來,她就有些不舒服,臨出門時又突然吐得厲害, 連殿下都被驚動了。我不敢誤了時辰,就自己過來了,但是進宮之前已經(jīng)派人去傳太醫(yī)了。”  聽了這番話,不待太后做出什么反應(yīng),皇后先驚喜地轉(zhuǎn)身一把抓住太子妃的手腕,“可是真的?”  太子妃用帕子掩住唇,趁機把自己的手腕從皇后的手中抽出,“知道母后一直盼著這個消息呢,不過也沒有十分準,總要回去問過太醫(yī)才知道。”  皇后的目光在太子妃臉上停留了片刻,才挪轉(zhuǎn)開來,臉上的驚喜之色也稍微收斂,“如果是真的,那可是托……”她頓了一下,才繼續(xù)道:“……母后之福了。”季念然注意到,皇后口中吐出“母后”二字的時候,語氣無比僵硬。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