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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外室在線閱讀 - 第17節

第17節

    沒人敗家,加之家中來的幾個仆人委實厲害。單單靠著她們的繡品每月都有不少進項,根本不必動送進來的那幾箱子財物。夏家要到的門楣,硬是撐了沒塌下來。

    夏老太太面上喜著家中總算有起色,背過身卻還要抹眼淚。

    這些都是拿她家幺女換來的,用著她都虧心!

    夏青山看在眼里,越發的沉默。因著自小被哄成讀書奇才,他身上從小到大都有股子少年輕狂與傲氣。此次之后,全被消磨了干凈。

    只是,一雙眸子漸漸清亮了起來。

    夏老太太看不出名堂,只覺得兒子好像從那次被她家老頭子砸了頭之后,一夕之后就變得不愛說話了。身上那點子讀書人的自傲沒了,變得跟她們這些俗人一樣,一時又是悲又是苦。

    夏老漢也嘆氣,兒子飄著的腳落了實地,也算蒼天保佑。

    夏青山不知老父老母所想,只是偶爾盯著家中幾個仆人,神色莫名。

    他想,這般訓練有素的下人,尋常人家可教導不出來……

    馬車上有人在睡,周斯年只能端坐在茶幾邊等她醒。

    這次去南方,是為了調查幽州私鹽的事兒。惠德帝命其不可宣揚私下行事,所以一切力求低調精簡。隨行的人員也少,除了被強行塞來的夏暁,就只侍劍侍墨以及一個負責膳食洗衣的婆子。

    上了官道,天色就變了。

    周斯年掀了車窗簾看了看天,黑沉沉的。四周悶熱寂靜,一絲風也沒有,不久定是一場暴雨。

    敲了敲車壁,吩咐侍劍侍墨盡快將馬車趕往最近的落腳地。

    這條道兒兩人熟著呢,按低了蓑帽的沿兒。侍墨揚起馬鞭,將馬車扭了個頭,直趕到了官道邊上的林子里。里頭有一個搭來給獵戶躲雨的木屋,侍劍侍墨尋常若晚回,趕不上城門宵禁便會在此暫歇。

    說來也是幸運,木屋正好空著。

    侍劍將馬車趕到樹下,后頭馬車侍墨趁著空出來道兒,將行李馬車拉到木屋跟前。馬車一停,車類守著行李的婆子便立即爬下來。將不便鎖緊箱子的細軟遞給侍墨:“若是一會兒下雨,行李怕是要受潮,先取下來。”

    侍墨點點頭,抱著行李就要往木屋里送。

    婆子嗓門亮,剛走兩步,侍墨就又被婆子斥了:“屋里臟著呢就隨便放?快抱著去一邊兒呆著!”

    說罷,她抱著一堆清掃的器具,有條不紊地進去打掃干凈。

    婆子是主宅握瑾居里的李嬤嬤,以前跟在姜嬤嬤的身后。姜嬤嬤離府后,就是她全權照顧周斯年生活起居。性子最是爽利,就是說話有點沖,一開口準是叫侍劍侍墨兩個大男人悻悻地說不出話。

    幾人跟周斯年出去慣了,不用支使迅速分工。李嬤嬤進屋灑掃,侍墨抱著細軟守在主子的馬車邊,侍劍則飛身去找水找食物,極為訓練有素。

    周斯年也不管,只坐在馬車里靜靜地等。

    癱在軟榻上的夏暁豎著耳朵聽外頭的聲音,閉著眼不動,假裝自己還沒醒。

    慢慢有雨滴滴落下來,雨點很大卻不密集,落在草叢里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周斯年瞥了眼從他上車就沒換過姿勢的夏暁,突然‘呵’地輕聲笑了出聲。他也是服氣了,這么顛簸還能躺得住,這丫頭可真好養活的誰家都比不上。

    看著要死不活地癱著四肢的夏暁,男人忍不住笑:“醒了就別睡了!天色不太對,你收拾收拾,準備下車。”

    糙而不自知的夏暁兩扇濃密的眼睫抖了抖,沒個動靜。過了片刻,察覺落在身上的視線就沒離開,扁著嘴緩緩睜開了眼。

    一抬眼,對上窗邊男人笑意未泯的眼睛。

    夏暁的臉皺得揪成一團,心里糾結著,面上便略有些尷尬。

    保持著躺尸的姿勢,默默轉過臉,然后,將臉埋進了引枕里藏起來。

    男人眼一彎,嘴角的笑意漸深。

    世子爺突然覺得,或許路上帶著夏暁也不錯,至少能叫他心情暢快。

    馬車外頭,雨點漸漸大了起來。

    李嬤嬤已經將屋子打掃干凈了,此時正在一邊生了火著主食。侍劍也回來了,將帶回來的果子和野物放到一邊,并著侍墨兩人拿東西將后頭裝行李的馬車遮起來。

    沒一會兒,雨點慢慢密集,向珍珠斷了線般刷刷地砸落下來。樹葉草叢被雨點擊中,發出令人莫名心靜的沙沙聲。

    周斯年彈了彈衣袖,有些想笑:“怎么?還不起?”

    “……起不了。”

    夏暁裝不下去了。

    保持著一個姿勢,她腰都要斷了!清甜的聲音悶悶地從引枕里頭傳出來,有些啞又有些有氣無力的。她期期艾艾地說:“那個……爺啊,我這纖纖小細腰,它好像被震折了……”

    男人一愣,以為聽岔了:“嗯?”

    夏暁抬起頭,左側臉頰上還印著睡覺壓出來的紅痕,滑稽又可愛。她苦巴巴地瞅著周斯年,紅殷殷的嘴唇睡得飽滿又誘人。自暴自棄了向茶幾邊的男人伸著胳膊,夏某人一臉的要抱抱:“爺,我大概,腰斷了!嚶嚶嚶……”

    周斯年這下聽清了,彎著的嘴角一滯:“腰震閃了?”

    夏暁沉痛點頭:“對!”

    周斯年起了身走到軟榻邊坐下,修長的手搭在夏暁的腰間。擰著眉頭細細摸了摸骨頭,纖細的腰肢上rou軟綿綿的,也并沒哪里不對。

    夏暁趴著,哇哇地直喊疼。

    “沒傷到骨頭。”

    男人收回手,沒傷到骨頭就不是大事。

    夏暁動了動扭過臉看他,疼得齜牙咧嘴的,反正就是起不來。

    “莫不是撞到哪兒了?”

    雨越下越大,眼看著就變傾盆大雨。周斯年無法,這是在外面,又不好脫了夏暁的衣裳查看是不是撞青了。擰著眉頭,干脆將手指伸進去摸了摸。細細滑滑的,還是沒什么不妥。

    外頭侍墨的聲音傳上來,在喚他下去。

    世子爺低低應了聲,轉頭撿了件自己的外衫將夏暁包得嚴嚴實實:“一會兒叫李嬤嬤進來看看,你且先忍一忍。”

    說罷,他掀開車簾,轉身就下了馬車。

    好不容易端正了態度準備積極上進的夏暁看著晃動的車簾,以及空蕩蕩的車廂,大大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第一次勾引,失敗!

    李嬤嬤聽了主子吩咐進來,見那據說腰疼的夏姑娘已經沒事人一樣坐起身,是上車也不是下車也不是。她糾結了一會兒,問她:“姑娘,你哪兒疼?”

    出師未捷的夏暁嚴肅地回答:“心痛。”

    李嬤嬤:“……”

    木屋里,晚膳已經備好,隱隱約約的香氣勾的人肚子咕咕地叫。夏暁捂了捂肚子,一覺睡醒了特別餓。

    掀了車窗簾子見雨勢鋪天蓋地,她扭頭:“有傘么?”

    李嬤嬤:“……”

    ……

    晚上,剩下夏暁與世子爺兩人相伴休息時,周斯年又拿了治外傷的雪花膏,親自剝了夏某人的衣裳檢查。入眼白皙無瑕的肌膚上別說青了,一點印子都沒有。

    幽沉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光,他捏著細腰:“……哪疼?”

    夏暁灰心喪氣:“大概躺太久,錯覺吧。”

    周斯年眸子微微一閃,輕笑出聲。

    第二十章

    周斯年在外置了一處府邸,時常去住,府里人從不覺得奇怪。

    畢竟他們世子爺自小異于常人,年少時就習慣如此,朝暉堂的人也清楚這點。未結親之前,長公主身邊人聽聞了他這個癖性,還特意上去打探過,知曉了周斯年確實一人獨居才放下心來。

    這次方嬤嬤聽到風聲,說西周府邸有個極漂亮的女人出入,心都拎了起來。周斯年一行人剛出了京城地界,方嬤嬤的人就找上了西周府。

    于是,清靜沒幾天的朝暉堂又熱鬧了。

    主屋的長廊下面,方嬤嬤垂手立在一旁,苦口婆心:“殿下,世子都在外頭養上人了,您還不管么?”

    長公主正坐在貴妃榻上,手邊擺著一個擺了茶點的案幾。

    她正斜靠在上面,低頭細細地翻看著幼時的讀書手扎。那是一本志怪小冊子,上面有著龍飛鳳舞字體標注的讀書見解。字字句句幽默犀利,一看就知出自一個聰慧飛揚之人的手。

    她聞言眉頭都不抬一下,只低頭撫著紙張上的字。

    半晌,受不住人煩,敷衍地回道:“養就養吧,用得著這般?”

    主子一點不放心上,方嬤嬤急得不行:“殿下哦,情分是經不住消磨的!”

    她籠著手,肥胖的身子圍著長公主不停地打轉,“世子爺往日,可是不允許女子近他身的。血氣方剛的年歲,這么些年一個女子沒碰過他都受下了。這般克制的人,能把那賤婢養在西府,您還看不出其中轉變么!”

    那女人怎么進西府的,沒人比她更清楚。

    長公主勾起紅唇,吃吃一笑:“慌什么?不過一個玩意兒的女人,你們以為周斯年能有多真心?”

    “真心都是處出來的!”

    若不是長公主是她主子,她都能罵一句作死沒腦子:“老奴聽來的消息,聽說世子爺這次出京城都帶著,可見多喜歡!”

    長公主嘴角的笑意,倏地一滯。

    抿了抿唇,她似笑非笑:“別道聽途說了,回來胡吣!周斯年他就是個死腦筋,沒那么容易拔出來。嬤嬤啊,若是太閑了沒事可做,你去看看本宮拿去修的寶貝,都修好沒有。”

    多喜歡?

    呵~能有多喜歡!

    方嬤嬤見她還只顧著惦記幼時周斯雅送的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就知道她一點沒聽進去。

    “那既然殿下不在意,不若叫世子爺把那女人領進府里吧?”方嬤嬤不死心,走了兩步又轉寰回來,“放在眼皮子底下,主子您也能隨時處置。”

    此話剛一落地,原以為不會做反應的長公主,突然啪地一下將手中書給摔在了桌子上。

    方嬤嬤嚇了一個激靈,跪倒在地。

    “領進府?呵~”

    精美的小臉上滿是怒色,長公主俯視著地上的老奴,一雙眼睛能扎出飛刀:“本宮為何要弄到眼皮子底下?他周斯年只要不來煩本宮,本宮自在還來不及,為何要弄這些腌臜東西給自己添堵?!”

    “方嬤嬤,本宮看你是老糊涂了!”

    方嬤嬤跪在地上一臉的苦澀,想勸說又不知怎么勸,百口莫辯。

    長公主的怒氣,卻還未消。

    也不知哪句話說得過分了,她胸口起起伏伏的,臉上具是猙獰之色。尾角斜飛漂亮鳳眼,狠厲地瞪著方嬤嬤:“看來是本宮平常待你們太寬宥了!一個個的,竟敢爬到本宮頭上來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