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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外室在線閱讀 - 第13節

第13節

    念著這個,方嬤嬤又免不了嘆氣。

    她跟在長公主身邊也有二十四個年頭了,從奶娃娃看到如今。說句不中聽的,思雅公子再好,那也都死了近十年了。情情愛愛管不了一世榮華,主子后半生的依靠是世子爺,主子怎么就不開竅呢?!總揪著一件舊事兒反復鬧騰,世子爺就是最深厚的情分也該耗了個干凈!

    方嬤嬤斂著袖子,眼不住地往長公主那兒偷看,想勸說又不知從何勸起。

    長公主其實也說不清自己內心什么感受,只覺得滿腹的郁氣憋得她心口痛。

    周斯年這次出乎意料的強硬,半分商量都不給。她靜靜等了幾日不見周斯年來,前幾日為的失魂落魄早斂了起來,美艷的眉目中具是惱怒與羞辱之色。

    外頭的粗使嬤嬤看得緊,出不去主屋的大門,蕭媛是又氣又惱。

    呵!還有什么可期待的?才幾年,他周斯年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吧!居然敢這么對她?!

    越是這么想,長公主就越是恨。

    將匕首猛地往桌面上一擲,她抓起桌上的瓷器玉器便往地上砸,砸了個稀巴爛!

    須臾,玉器瓷器碎了大半,遍地狼藉。

    靜若寒蟬的下人們縮著脖子,連呼吸都不敢太使勁兒。見著自家主子發怒,方嬤嬤連忙偷看了幾眼垂眸守在一旁沒甚動靜的張嬤嬤,想提不敢提的,急得腦門子都是汗。

    握瑾居不日里是不是才收進了一個叫芍藥的?

    聽說還是老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的,方嬤嬤模糊地想起芍藥那略帶驕矜的模樣,默默氣得咬牙。

    這樣不行,這樣可不行,必須得想法子將世子爺給叫過來!世子爺這么多年等著她們主子,總不能叫這些賤蹄子在她們眼皮子底下惡心到人!

    于是,腳一跺,方嬤嬤匆匆出了主屋。顧不得自作主張,她憂心忡忡地奔去握瑾居。

    握瑾居此時只侍墨守著,安靜的像世外桃源,不沾一絲煙火氣。方嬤嬤看著雅致的握瑾居院子大門,心里很有些惴惴。

    事實上,漠北那邊的事兒事關重大,容不得兒女私情攪和。

    但周斯年到底對蕭媛狠不下心,雖叫人看住了朝暉堂,卻也只是軟禁了她本人以及斬斷朝暉堂傳出跟漠北的聯系,并未限制朝暉堂的下人有事來找他。

    方嬤嬤左思右想半天,踏入了進來。

    侍墨知曉朝暉堂的那位在他們世子爺心中的地位,沒在攔人的。

    方嬤嬤一頓小跑,最后經由侍墨的手遞信兒遞進了書房。然后,被客氣地進到了周斯年外書房西邊的偏房候著。

    彼時,周斯年還在處理漠北那邊兒遞來的暗部消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次的事兒,依舊與宮里頭的那位脫不了干系。

    新皇,也就是惠德帝。

    早年在一幫龍子鳳孫中與定國公府關系最為親近的一位皇子,也是周思雅當伴讀伴著長大的,皇子期間卻也一直不甚起眼。

    直到十年前,周思雅突然戰死沙場,惠德帝蕭然,一夕之間就得了圣上看中,封為儲君。

    五年后,又順利將漠北的兵權抓到了手中。

    如今登基五年,漠北的兵權早已握在手里他依舊放不下心,總隔三差五拿漠北的事兒刺探定國公府。

    周斯年嗤笑,堂堂一國之君,陰謀陽謀不見,總拿些后宅婦人手段惡心人,著實可笑!

    細心疊好去往漠北的信件,又將要緊的事兒都處理了,周斯年才擱了筆,施施然去了偏廳。

    方嬤嬤一見他過來,雙膝一軟就跪下來。

    長公主不在,她也顧不得旁騖,張口就言長公主病了,懇求世子爺快快去看看。

    周斯年端坐在上首,垂著眼簾不語。濃密的眼睫安靜地印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拉出一到黑長的影子。他一邊呷著茶水,一邊盡力按耐住心里涌起的淡淡焦灼感。

    半晌,他忍不住站起身。

    周斯年抿著唇,心中狠狠鄙夷自己,他對蕭媛就是做不到徹底狠心!

    然而,當踏進朝暉堂主屋,看到端坐在玫瑰椅上居高臨下輕蔑地注視他的長公主時,周斯年心中的自厭呼吸之間沖至頭頂。

    她的眼神仿佛在說,看吧,本宮就知道會這樣!

    “不是說病了?”周斯年深吸一口氣,清涼的嗓音涼如秋水。

    方嬤嬤被他的眼神嚇得一縮,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

    長公主倐地嗤笑出聲,她微微抬了抬手,直接將方嬤嬤揮退下。方嬤嬤見狀面上一喜,極快地行了個禮,頭也不回就匆匆退下去。

    主屋里宮女們一時間除了方嬤嬤都在,長公主緩緩站起身,側著臉斜看著下首玉帶金冠的男人,話里的俯視意味半點不見遮掩。

    她說:“周斯年,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呀……定國公府的堂堂世子爺,跟一個嬤嬤發什么神威?”

    周斯年額頭上跳跳的,不愿與她爭辯,只兀自道:“……看來,是無事了。”

    說罷,轉頭便要離去。

    長公主卻不愿放他,見他扭頭,她一甩廣繡宮裝裙擺,搖曳生姿地從主位上走下,行至周斯年跟前擋住:“軟禁本宮?斬斷漠北的消息?”

    “呵,周斯年,這么多年了你知道你多可悲么?”

    艷麗的容貌此時亮的刺眼,眾目睽睽之下,半分顏面都不給周斯年留下:“你以為這樣本宮就會看得上你?呵!別做夢了!即使思雅走了十年,即使你斬斷我們的聯系,他也依舊活在本宮心中!你跟他比,依舊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張揚的裙擺順著她極速的轉身劃出一到銳利的鋒芒,長公主慢慢貼近他,狹長的鳳眸閃著不知是惡意還是得意的光。她貼著周斯年的耳側,輕輕吐出一句話:“所以,別做無謂的事!別妄想了,知道嗎?”

    周斯年垂放在身子兩側的手,瞬間握緊了。

    他盯著滿目暢快的長公主,麻木的心像被挖空了一半,呼呼地灌著冷風。漆黑的眸子閃了閃,周斯年低下頭,素來泰然自若的表情有點蒼白。

    淡粉的唇角彎了彎,他笑了下,嗓音依舊平穩又冷靜:“呵~”

    “來人!”

    聽著通院的看守下人統聲應是,周斯年一揮廣袖,用了內力冷漠道,“看住了朝暉堂,若是再有人胡亂闖出,本世子唯你們是問!”

    說罷,他大步踏離朝暉堂。

    不管身后追著嬌聲不斷的紅椽,高大的男人走得飛快,眨眼睛就沒影兒。

    他丟給侍墨一句,冷著臉直奔后院馬廄。

    后院,抱著馬鞭打盹兒的小馬童被聲響驚醒,見世子爺過來,嚇了一跳,連滾帶爬過來行禮。

    周斯年手一擺,飛身便騎上踏云。

    高大的白色駿馬仰頭斯斯嘶叫,四只蹄子噠噠噠地亂走幾步。周斯年抓著韁繩,手下一拍,高大的駿馬越過半人高的馬廄門板,沖出后門。

    侍劍等人追來,只見一人一馬,直奔京城西邊而去。

    第十五章

    周斯年疾步踏入明園之時,夏暁正捧著廚房大師傅自制的鹽巴小瓜子,‘咔咔’地嗑的可用心了。

    看著男人如一陣風似得從大門刮至內室屏風后頭,夏暁抓起一把香香的瓜子,默默起身,縮到了內室帷幔的拐角站著。

    頎長的身影出來,已然是另一套月牙白廣袖長袍。

    夏暁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宛如一個死潔癖般慢慢擦著手。然后,放下帕子,一聲不吭地走到隔窗邊拿起上頭擱置的書。

    眨了眨眼,悄摸摸邁著小碎步靠近他。

    “你很難過哦?”

    她‘咔’地一聲嗑開一個瓜子,舌尖卷著瓜子仁,閉著嘴細細地嚼。

    周斯年此時的心緒十分暴躁,抿直了嘴角,面沉如水。

    夏暁一雙貓兒似得大眼睛咕嚕嚕一轉,又走近了兩步,在他身邊三步遠的地方站定。一手兜著瓜子皮一手兜著小瓜子,她嘴巴嗑瓜子說話兩不誤:“為什么?”

    周斯年垂著眼眸,鴉青的濃長眼睫冷漠地掩蓋住眼中的情緒。

    “失火?破財?死人?絕癥?”

    ‘咔’地一下嗑開一粒,她嚼吧嚼吧將瓜子仁吞下,一臉的驚悚,“不說話?難道比這些還嚴重?”

    周斯年眼皮子一抽,抬起眼簾看她。

    夏暁一抖一抖的腮幫子倏地一停,立即乖覺地在他對面坐下。

    兩只手握成拳頭兜在胸口,她一臉語重心長地勸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想開點啊,說不定明日更倒霉呢對不對?”

    周斯年眼皮子抽的更厲害,放下手中的書:“無事可做?”

    “額……有吧,嗑瓜子算不算?”

    周斯年:“……”

    夏暁眨巴眨巴了幾下眼睛,見他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拳頭上,清俊的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她慢慢將手心攤開,然后遞到周斯年的跟前,里頭的瓜子堆成一坨:“廚房大師傅特制鹽巴小瓜子,你想吃啊?”

    周斯年沒說話,眉頭皺得快夾死蚊子了。

    夏暁被他沉重的眼神唬得一縮,默默將兜瓜子的手收回來,悻悻地嘀咕了一句:“不想自己嗑,難不成讓我給你剝?”

    “讓我剝,也不是不可以……”

    夏暁眼睛覬著周斯年的臉色,小心地將瓜子皮堆在兩人中間的書案上。然后跟個倉鼠似得,‘咔咔咔’地嗑得飛快。

    很快就收獲了一小堆瓜子仁,她遞到周斯年眼皮子底下:“爺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可以幫你把外頭那一整碟,都磕出來!”

    看著軟乎乎的小手手心里的一小堆仁兒,周斯年的臉都綠了!

    夏暁看著他臉色,恍然間想起這位是個死潔癖來著。

    耳朵一熱,自討了個沒趣。剛準備收回來一口包,就見那眉心夾死蒼蠅的爺,出乎意料地伸出兩只修長的手指,撿起了瓜子仁。

    手指冰冰涼涼的,一觸即離。

    然后,在夏暁滿臉驚悚之下,塞進了嘴里。

    男人緩緩地嚼了兩下,似乎覺得味道不錯,冷著臉將她的瓜子仁吃了個干凈。

    夏暁:!!!

    吃吃吃,吃了!!

    夏暁咽下一小口口水,眼巴巴地看著他。做音樂的人,她其實對情緒感知很敏銳,見這位爺的面色漸緩,知道這位爺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默默松了口氣。

    沒辦法,吃人的氣短!

    也不說旁的俏皮話,她瞇著大眼睛沖周斯年笑了下,轉身飛快地去將外間的小碟子端過來。一手兜著一手兜著皮,嗑一粒還看男人一眼,小模樣精怪得不行:“爺,你究竟為什么生氣啊?”

    這句話不知道戳了哪根神經,眼見著面前這位爺嘴角又要繃了,夏暁連忙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