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阿萊茵?!蓖@驍嗨?,語氣沉穩, 像是做了個不為人知的決定, “你跟我來?!?/br> 兩人快速出了頂樓,在過道上穿行。 這是政府辦公大樓,里面的人大多穿著西裝革履或者純白的研究服, 綠色哨兵服的哨兵只會在偶爾匯報任務的時候到訪。所以當灰頭土臉的阿萊茵和滿身是血的威海利出現,無疑成為焦點。 威海利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拉著阿萊茵不斷往前。 阿萊茵在后方有些跌撞地跟隨,向導的手在不斷用力,越來越緊, 手腕處傳來微微疼痛感,如同螞蟻的噬咬。威海利也許在緊張,可他并不自知或者想虛假地掩蓋。阿萊茵盯著那只手,回想起前不久還是他抓著帶他出森林,現在情況一下倒轉,使哨兵心間劃過一絲喜悅。 哨兵向導,從來都不是會軟弱依靠別人的附屬品。他們是一個團體,又是兩個個體,可以并肩作戰,也可以相互扶持。 聽說威海利已經回來的斯碧弗激動地從三樓的研究室出來,跑上四樓,看見威海利,主動迎了上去?!巴@ 彼裏崆械亟辛怂宦?。 威海利腳步未停,深藍色的眼睛極快地瞥過斯碧弗,言語匆匆:“抱歉?!?/br> 他拉著阿萊茵走進四樓尾端的一間辦公室,棕色的雙開門由于力量過大慣性擺動。 斯碧弗愕然地回過頭。 那間辦公室近在咫尺,可女秘書并不能進去。四樓不是她的管轄范圍,而且,那間辦公室是查蒙·法賓的。 “你去做事吧?!彼愿郎砗蟮木S蘭多。 女哨兵下了命令,維蘭多沒有停留的資格。他點點頭,離開了。 滿腔的熱情與喜悅被對方丟來的一桶冰水澆得濕透。 斯碧弗莫名覺得冷,她沒有走,也不想就此簡單地離開。斯碧弗來到四樓過道的窗邊,漫無目的地觀望,想以此消耗時間。 * 辦公室內。 法賓正在看關于轟炸森林后續處理的文件。 門卻砰得一聲被推開,他剛想發作,看清楚來人是誰,一張威嚴的臉瞬間染上虛偽的笑容。“哦,看看,這是誰?!狈ㄙe說道,“威海利,你回來了?!?/br> “是的,法賓老師。”威海利也笑,“很失望嗎?” 法賓:“怎么可能,我的學生。你受了很嚴重的傷,該馬上去醫院。” 他看見眼前哨兵向導的手是牽在一起的,那種緊密的姿態像兩根拼死相連的木藤,讓法賓心里不由警鈴大震。 “感謝您的關心?!蓖@换挪幻Γ暗F在我有件更加重要的事要跟您說?!?/br> 法賓:“什么事?” 威海利故意揚了揚和阿萊茵緊握在一起的手。 阿萊茵還是不適應這種當眾秀恩愛的行為,有點不好意思。 威海利:“就之前關于雷森切曼·里哈內的復活計劃,很抱歉,我想申請退出。” 法賓臉色一變,語氣不由加重:“威海利……” 男人話語間的責備意味很重。 這件事是秘密,完全不該讓阿萊茵·艾德知道。如此明目張膽地說出,讓法賓簡直始料未及。 阿萊茵也沒想到威海利帶他來是為了說這件事,震驚地望著他。 見威海利完全沒有退讓,法賓只得說:“這件事,我希望能和你單獨談談。畢竟,事關重大。” “不必了?!蓖@樟宋瞻⑷R茵的手,“就像我之前偷偷跟您匯報的一樣,我的哨兵阿萊茵對此事有所察覺,而事實上的確如此,阿萊茵已經知曉,我們完全不必要背著他討論。” “好吧?!狈ㄙe退讓,無力地靠在旋轉椅上,“是什么讓你改變了心意,如果你想要什么新的要求,都可以談?!?/br> 最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 阿萊茵聽著這位陌生男人說的話,心里無名躥出團怒火。 他仿佛成了件單純的商品,任由這兩個人隨意評論,決定生死。 阿萊茵往前踏了一步,想加入這場談話,又被威海利扯了回來。威海利用眼神示意安撫,讓他不要急躁。 法賓注意到,哼笑了一聲。 威海利:“舊友已逝,何必去打擾。” 法賓嘲諷:“你這是喜新厭舊!” 這話像把鋒利的匕首刺住了威海利的心臟,使他疼痛的同時也越發的清晰明白。駱發向導正視:“是的,法賓老師不也是看不上我們這幫薔薇計劃留下的舊人,迫切地想讓忠心耿耿的學生尋找新的替代品。” “哦,威海利?!狈ㄙe再次嘆息,“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愿意解釋?!?/br> 威海利:“不需要。” 手的力度在不斷加強,譬如焊死的鋼鐵。 阿萊茵恍惚覺得半條手臂都麻痹。 威海利:“雖然我本是為了和你們的約定才主動接近艾德哨兵,但很可惜,這么長久時間的相處,我發覺自己已經愛慕上他,我并不希望有誰再替代他?!?/br> 縱然不合宜,可在聽到這么直接的告白,阿萊茵的心臟還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情緒中的歡喜成分不斷加多,簡直像巨浪般鋪天蓋地涌來,毀滅他所有的理智。 調解破裂,法賓偽裝的耐性也磨滅。 “威海利,你今年多少歲了,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么幼稚嗎?!” 威海利微笑:“不保持心態年輕,怎么配得上我身邊的小男友?!?/br> 法賓:“既然這樣,首先我還是要恭喜你們。然后,我要提醒你,威海利。有時候單方面撕毀合約付出的代價是很龐大的?!?/br> “當然。”威海利道,“我這次來,就是想跟您說這個。你們目的無非是想擊毀基曼星球奪得星際霸主的位置,而我和里哈內的任務是打敗叛徒溫索布·加沃,現在情況不變,我和阿萊茵依然會繼續完成一個任務,參與大戰。作為交換,你們也不許再打阿萊茵的主意。否則,我不敢把握帝國有沒有時間再制造出新的天才?!?/br> “你在威脅帝國?”法賓終于忍不住泄露出一絲怒氣,“難道你們想鬧失蹤?威海利你真的以為帝國會縱容你們這般無法無天?!” 威海利仰起頭,笑得異常痞氣:“那您現在就可以叫士兵過來把我們關進監獄,但我要提醒您一句,別小看我這個滿是傷痕的人。我會想盡辦法破壞,就算不行,我也會想辦法拯救阿萊茵,哪怕是跟他一起死?!?/br> 法賓說不出話。 阿萊茵·艾德和威海利·唐恩是薔薇帝國手上僅剩的兩張王牌。 少了誰都不行。 原定計劃被破壞的一無所剩,法賓覺得格外疲憊。 他乏力地癱在轉椅上,摘下眼鏡,掩住眼睛,緩緩道:“我答應你,威海利。作為我的學生,你還是很優秀的。”此時此刻,這位銀發男人才真正顯露出自己的年齡。 威海利:“感謝您,法賓老師。” 氣氛很壓抑,始終圍繞在身邊的緊張情緒稍稍緩解了一點。威海利其實很擔心老謀深算的法賓會跟他死磕到底,這是場賭博。但駱發向導仍然本能地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愿望達成,威海利便想拉著阿萊茵離開。 “威海利?!狈ㄙe突然叫住他。 威海利回頭。 法賓:“這次任務你并沒有完成,這不算在嶄新協議里,你知道我的意思。” 掩藏在指縫下的眼睛,目光銳利似刃。 威海利抿了抿唇,沉聲道:“我知道了?!?/br> 棕色雙開門再次被推開,礙事的兩個人已離開。 法賓不想再繼續堅持,徹底陷入失敗的頹廢中。 * “等等,等等……” 阿萊茵一出辦公室就無力地靠著墻邊蹲下。 威海利扯了兩下都拉不動對方,只好停住,笑著問他:“怎么了,小菜鳥?之前那股勇猛勁去哪了?” “打住!打??!”阿萊茵連忙叫停,“別再用這種口氣說話?!?/br> 他滿臉通紅,羞澀地將腦袋埋進手臂中。 “這樣太讓人害羞了,明明白白說著喜歡什么的……” 威海利:“難道這樣不好嗎,你不是始終期待著?” 向導繼續伸手來拉,年輕哨兵招架不住,被迫抬頭,讓自己滿是紅暈的臉曝光在對方的瞳仁里?!安徊唬恰卑⑷R茵舌頭打結,不知道該怎樣表述,最終抱怨似地嘟囔,“太狡猾了,威海利,占著自己有經驗……” 三十多歲的向導感覺被什么直擊心臟。 天使丘比特的愛之箭?哦不,那樣可真的很幼稚。 這時的阿萊茵可愛的像只貓咪崽。 “起來吧,我的艾德小少爺?!蓖@扌Σ坏玫乩?,“想害羞回家再害羞不好嗎?” 阿萊茵:“家?” 威海利:“s區,古妮絲花店?!?/br> 阿萊茵心花怒放,這是他想了很久的。中心區終究太過復雜,假設可以,他僅希望能在s區和威海利長久地把花店經營下去。 “嗯,好。”阿萊茵迫切地答,黑色的眼睛亮亮的,“我們現在就回去?!?/br> 斯碧弗在遠處看了許久。 她一直都等在外面,貪婪地又自以為是地覺得能夠和威海利說上幾句話。然而當她看見威海利和阿萊茵相處的狀況后,腳一步都邁不開。這樣類似的處境不由讓她想起青蔥年少,當時的阿萊茵與里哈內也是如此閃耀非凡,使人完全插不進去,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在一旁觀望,任由嫉妒橫生。 斯碧弗后退幾步,扶住窗戶,大口喘氣,看著那兩個人走遠,說不出一句話。 ——她十年前與威海利的那些情誼算什么? ——很遺憾,什么都不算。 * 阿萊茵和威海利走到一半,哨兵主動停下。 威海利在心里嗯了聲,抬頭望去,才發現前面站了個漂亮的女醫生。 女醫生臉上表情十分豐富,威海利一時形容不出,但擔憂總是真的。流血的副作用還是不容忽略,傷口處的疼痛也開始發作,威海利下意識地望過去所見的竟然是一片虛影。看來對抗法賓的魔法消失了。 “艾德?!奔闻寰兄數亟辛私猩诒男帐?。 她其實覺得自己不該再出現。 阿萊茵率先做了決定,秘密聯盟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