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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躍馬大唐在線閱讀 - 第391節

第391節

    陳治怒目而視道:“你們,說的這叫什么話?你們食君之祿,就該忠君……”

    一名校尉皺眉道:“得了得了,陳將軍,何必說這些廢話。咱們兄弟說的可都是大實話,咱們跟著安祿山起兵,可是說好了清君側的。現在楊國忠早就死了,安大帥卻自己當了皇帝了,這本來就有些不地道了。不過咱們這些小兵卒倒也不說什么,總之混口飯吃便是。但現在要我們為他送命,那可犯不上。陳將軍你要是不走的話,兄弟們可要失陪了。”

    其余幾人連聲附和。陳治皺眉片刻,長嘆一聲道:“罷了,傳令,立刻撤往南關,即刻撤離。”

    天色透亮之時,壺關之戰終于宣告結束。壺關守軍這么快便放棄了抵抗,倒是叫王源有些詫異。他本以為守軍怎么也要拼死抵抗一番,才不負精銳邊軍之名,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趙青和譚平領著騎兵追殺了一番,但卻收獲甚少。逃走的敵軍自知難以逃脫騎兵的追擊,選擇了進入山林之中躲藏,騎兵也拿他們無能無力。不過對于王源而言,這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王源不希望這些逃兵逃出太行山后將自己這只兵馬出現在叛軍腹地的消息傳出去。逼得他們鉆入深山之中,他們便無法傳出消息去。當這些逃兵出山的時候,自己的怕是早已出了太行山了。

    當下兵馬立刻在關隘之中就地休整。一夜的戰斗,兵馬甚是疲勞,而且也死傷了不少兄弟。傷者需要立刻救治,陣亡的一百多人就地安葬。王源心情其實并不好,因為這次攻擊壺關的戰斗有些不太謹慎,以至于造成了不少的傷亡,而且連李欣兒和青云兒紫云兒都受了傷,甚是讓王源自責。但好在三女傷不在要害,都是刀劍外傷,性命自是無礙。但王源還是安置告誡自己,今后行事須得更加的謹慎小心。像這等行動本身就是冒險的舉動,再不謹慎行事,遲早要出大紕漏。

    無論如何,壺關拿下之后,通向太行山峽谷官道東出口的唯一障礙已被掃清。出壺關往東便再無任何阻礙,兵馬最多不超過兩日便可出山抵達相州和邢州交界之地,再兩日便可抵達平原城下,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了。可以說路程已經走了一大半,已經渡過了最難的階段了。

    ……

    壺關西南六百里之外,大燕國都城洛陽城中。入夜之后,一片死寂。按理說作為一座新朝的都城,即便是夜晚也應該是生機勃勃的繁華熱鬧才是,但這新朝的都城白天都死氣沉沉,更不要說是晚上了。

    街巷之中一片漆黑,偶爾有巡城的禁衛快馬飛馳而過。除此之外,便只有打更巡夜的老者提著昏黃的燈籠在巷陌之間緩緩行走。悶熱的夏夜,空氣中帶著一股腐臭之味,也許是數月前這城中死了太多人的緣故,似乎在夜風之中還有些死亡尸體的氣味。

    總而言之,這座都城暮氣沉沉,不像是剛剛建立了才一個多月的大燕國新朝的都城,倒像是快要亡國的都城一般。

    然而,洛陽城中也非全部是死氣沉沉之象,起碼在東城的一座高大的府邸后廳中卻是一片熱鬧的景象。后宅花廳之中,巨燭高燒,照得廳中一片通明。燈光之下,絲竹悅耳,歌聲怏怏,紅裙羅裳,云鬢香霧。薄紗籠罩著的身體妖嬈而靈活,紅唇中吐出的嬌嗔薄罵充斥于燈紅酒綠之間。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象。

    這里便是大燕國晉王安慶緒的晉王府。每天晚上,晉王府的后花廳中都是這般的熱鬧,因為晉王安慶緒正在享受他自以為應該享受的一切。

    自從大燕國雄武皇帝安祿山登基之后,被封為晉王的安慶緒便再沒有離開洛陽一步。雖然嚴莊不止一次的悄悄告訴安慶緒,不該留在京城享樂,而應該領軍出征,但安慶緒并沒有聽從嚴莊的建議。

    安慶緒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的,因為自己是要當太子的,太子之位決不能旁落。若是自己此刻離開京城,豈非對于太子之位拱手想讓了。其他皇子近水樓臺先得月,若是花言巧語的迷惑的父皇,將太子之位給了別人,那自己可是要發瘋的。

    然而,留在洛陽的安慶緒其實也是無所事事。天天進宮跟在父皇身邊廝混是不可能的,安祿山登基之后深居簡出,自己幾次求見想和父皇套套近乎都被拒絕了,安慶緒也甚是無奈。被拒絕幾次后,安慶緒索性不進宮了。總之自己就在洛陽看著,看父皇到底將太子之位給誰?無論從哪方面來考慮,這個位子都該是自己的。

    無所事事的安慶緒倒也并非真的無所事事。數月前他和史思明破長安之時曾經以安祿山的名義力保三大宮中的財物和人員的完整。但安慶緒可不是省油的燈,在回洛陽時,他從長安三大宮中擄掠了幾十車的財物和上百名嬪妃宮女,充斥了自己的私宅。這些擄掠而來的財物和美人兒便成了他最大的消遣。

    安慶緒本來就是個會玩的公子哥兒,吃喝玩樂這些事自然是捻熟之極。而且安慶緒和他老子有著一樣的隱秘嗜好,那便是喜歡用玄宗用過的女人,因為那樣有一種異常的滿足感。擄掠而來的女子當中有幾個曾經是玄宗寵幸過的。有一個叫江彩萍的妃子據說還是玄宗當年的寵妃,雖然已經徐娘半老,年紀都足以當安慶緒的奶奶了,但安慶緒還是不顧她的反對,強行把江彩萍給睡了。事后,這江彩萍居然在房里上吊自殺了,安慶緒知道后大罵晦氣不已。

    安慶緒讓那些樂師們演奏平時玄宗喜歡聽的曲子給自己聽,跳玄宗喜歡看的舞蹈給自己看。享受著和李唐帝皇平起平坐的滿足感。讓安慶緒趕到遺憾的是,他得知玄宗最喜歡聽的是霓裳羽衣曲,最喜歡看的是楊貴妃跳的霓裳羽衣舞。可惜這兩樣都自己都無法享受了,除非抓到玄宗讓他奏一曲。但那楊貴妃卻已經死了。

    總之,遺憾歸遺憾,但安慶緒的惡趣味卻得到了滿足,用著玄宗用過的物事,睡著玄宗睡過的女人,聽著玄宗御用的樂師演奏,看著玄宗的舞姬在自己面前跳舞,這種滿足感是巨大的。

    從安祿山父子的這種行為之中其實反映了這父子二人的一種心理。其實,安祿山父子還是挺自卑的,雖然已經坐擁半壁江山,他們內心之中還是缺乏強大的自信的。恐怕他們心中也都明白,安家的這個皇族血脈并非正統,故而他們對于褻瀆真正的皇家正統還是樂此不疲深有快感,就像一個rou絲逆襲了白富美一般,這種行為恰恰反映了他們內心的極度自卑。

    夜色已深,但絲竹樂音正在高潮之時。領舞的舞姬也正露著半截酥腰舞動正酣,發髻甩動,香汗淋漓,檀口輕張,急促的呼吸之聲也清晰可聞。

    坐在案后端著酒杯喝的醉醺醺的安慶緒也來了情緒,他迷離的雙眼盯著那舞姬的酥胸和細腰逡巡,耳朵里傳來嬌喘之聲讓他回憶起昨夜此女在身下承歡時的媚態。他的身子有了變化,嗓子也有些發干,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

    安慶緒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干,伸手朝那領舞的舞姬招了招手。那舞姬忙停下扭動的身軀,唇邊含笑,眼波流轉,輕輕喘息著朝安慶緒走來。

    “都……退下去。”安慶緒啞聲擺手道。

    樂聲戛然而止,樂師舞姬仆役們飛快的退下。安慶緒的雙眼盯著領舞的舞姬高聳顫動的雙峰一眨不眨。那舞姬身子一個旋轉,便將溫香的身軀投入安慶緒的懷抱。安慶緒情緒高漲,一把摟住那舞姬橫在腿上,一只手毫不拖泥帶水的將那舞姬的紅綢抹胸扯下,頓時一雙雪白的鴿乳彈跳而出,在空氣中如凝脂一般的顫動。安慶緒俯下頭來,準確的擒住一只,品砸吸吮起來。

    第836章 澆油

    那舞姬口中發出嬌嗔和嬉笑之聲,身子如靈蛇一般在安慶緒的懷里扭動,安慶緒口舌不停,一只手也探入舞姬的裙底開始摸索桃源勝地。一雙男女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糾纏在一起,像是兩條糾纏在一起的八爪魚。

    終于,安慶緒一把將那舞姬推倒在紅毯上,撩起她的紅裙,身子湊上去便要劍及履及。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一名仆役在廳口探了頭,蒙著眼睛不敢看著場面,但口中卻叫道:“王爺,有人求見。”

    “滾出去!”安慶緒怒喝道。

    “王爺……有人……”

    “還不給我滾出去,你想找死么?”安慶緒大聲喝罵道,伸手提了一只酒壺丟了過去。

    那仆役忙縮頭躲避,酒壺哐當一聲砸在廳外的黑暗里,有人哎呦叫了一聲,緊接著傳來那仆役驚慌的叫聲:“嚴先生,你沒事吧,砸了那里了?”

    安慶緒一愣,抬起身子叫道:“嚴先生在外邊?”

    “晉王,你這是想要了老夫的命啊。”嚴莊的聲音傳來,片刻后只見他捂著額頭出現在花廳入口的屏風之側。他用布帕捂著的額頭上鮮血淋漓,顯然剛才那只酒壺砸中的是嚴莊。

    安慶緒忙從舞姬身上爬起身來,慌忙整理衣物。嚴莊看著地上躺著的半裸舞姬,眉頭皺起,欲言又止。安慶緒忙對那舞姬擺手道:“退下,退下。”

    那舞姬慌忙起身,攏著凌亂的衣服,遮掩著胸口匆匆離開。

    安慶緒也整理好衣物,上前對嚴莊尷尬行禮道:“先生怎么這么晚來了?剛才不知是先生到來,這可失禮了。那傷沒什么大礙吧。”

    嚴莊放下捂著額頭的手,額頭上血跡宛然。

    “無礙,擦破了皮罷了。當真直接砸上,老夫恐怕已經爬不起來來。”

    “抱歉抱歉,先生恕罪。”嚴莊連聲道歉。

    嚴莊擺手道:“罷了,你也不是有意為之,倒是老夫不該這么晚來打攪,怪只怪老夫自己。”

    安慶緒忙客氣幾句,請嚴莊落座,命人上茶來。嚴莊環視廳中的景象,輕聲道:“晉王便天天將時間消磨在這里么?”

    安慶緒有些羞愧,但很快便面色如常,咳嗽一聲笑道:“本王并無差事,可說是無所事事,每日只能如此打發時光了。先生又要說我玩物喪志沉迷于酒色了,我也不想啊,可是我難道天天坐在府里發呆么?”

    嚴莊眉頭緊皺,看著安慶緒嘆道:“二公子,你有多少重要的事情要做,怎能說無所事事?老夫都替二公子心急如焚,二公子竟不知形勢之危急么?哎!”

    安慶緒悚然一驚,他聽出了嚴莊話語之中的急迫之意,猛然間想起了今日午后嚴莊被召見進宮之事,頓時心中驚恐。難道說嚴莊在宮中探聽到了什么于己不利的消息?

    “嚴先生何出此言,聽說先生今日進宮見父皇了,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安慶緒低聲問道。

    嚴莊冷聲道:“難得二公子還知道我今日進宮見駕了。既知我去見駕了,為何不去見我詢問情形?老夫本以為你會去見我,可惜等到二更天也沒見二公子到來。二公子既然處變不驚,老夫可沒這份定力,只好親自來見二公子。不想打攪了公子的雅興。”

    安慶緒如何聽不他話語之中的諷刺之言,忙拱手解釋道:“先生勿惱,我是打算去拜見先生的。但先生剛出宮我便去拜見,不免有些不妥。先生不是對我交代過說,你我二人不能交往過密,否則容易惹人非議。想到此節,我便沒有去拜見先生。”

    嚴莊冷笑道:“看來你倒是情有可原了,倒是老夫不該來打攪你了。”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先生萬萬不要多想。慶緒愚鈍,行事不知方寸,先生勿惱。”安慶緒忙道。

    嚴莊嘆了口氣,安慶緒雖紈绔不才,但起碼這種尊重自己的態度還是讓自己滿意的。自己之所以愿意為安慶緒出謀劃策,一則是為了報復安祿山,二則是感謝安慶緒的救命之恩,第三點便也是安慶緒一直以來對自己恭敬順從的態度打動了自己。

    “罷了罷了。老夫確實說過你我不宜交往過密,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時候。如今已經到了情勢危急的時候,豈能還為了避嫌不來接洽?”

    這已經是嚴莊第二次提及情勢危急之語了,安慶緒意識到是真的發生了什么大事了,忙低聲問道:“到底怎么了?先生快告訴我,我都快急死了。”

    嚴莊看了一眼安慶緒因為沉溺酒色而變得虛浮的面孔,嘆了口氣道:“看來陛下說的沒錯,你確實已經很久沒有進宮覲見了。陛下的近況你也一無所知了是么?”

    安慶緒忙道:“陛下怪我了么?可不是我不愿去見他。登基之后我數次求見,他都叫我吃了閉門羹。既然父皇不愿見我,我還去自討沒趣作甚?所以便有不少日子沒去覲見了。”

    嚴莊搖頭嘆道:“二公子啊二公子,你還想不想當太子了?你這豈是要爭取太子位置的態度?吃了閉門羹便賭氣不見么?那可是你的父親,大燕國的皇帝陛下。你的將來就在他手里攥著,你卻還跟他賭氣,老夫當真不知說什么才好。”

    安慶緒囁嚅道:“我……我知道先生說的對,但……但他對我如此冷淡,我都不知道何處得罪了他,為何不見我?”

    嚴莊搖頭輕嘆道:“二公子,你既知道他對你冷淡,你難道便不為太子之位擔心么?越是對你冷淡,你越應該去見他,對他表達忠誠,竭盡孝道才是。你可知你這一賭氣,已經全盤皆輸了。”

    安慶緒愕然道:“到底是怎么了?父皇他說了什么嗎?”

    嚴莊長嘆一聲,緩緩道:“你可知道你的父皇一直不上朝,躲著不見人的真正原因么?陛下身染重病,恐怕已經回天乏術了。”

    安慶緒大吃一驚,張口半晌道:“你是說,父皇活不長了?”

    嚴莊點頭,低聲將安祿山的病情說了一遍。安慶緒聽完眼睛里居然露出喜悅的光芒來,他竭力掩飾住激動,顫抖著問道:“據先生看來,父皇還有多少日子可活?父皇召見先生去覲見,是否是為了太子之位的事情?”

    嚴莊翻翻白眼,甚是無語。安慶緒聽到安祿山生病的第一反應便是問太子的歸屬,卻對安祿山的病情毫不關心,足見他和安祿山父子感情的淡薄。不過這并不出嚴莊的意料之外,他知道安慶緒最關心的一定是太子的歸屬,他才不在乎安祿山的死活。

    “老夫不敢斷言你父皇能活多久,也許數月,也許一兩年,也許病體痊愈也未可知。不過二公子所關心的太子之位的歸屬,我倒是可以跟二公子明言。因為陛下親口告訴了我他心中的人選,而且為了讓這個人順利的當上太子,乃至順利即位,陛下還要替他掃清障礙,力保他登基為帝呢。”嚴莊沉聲道。

    安慶緒臉上露出興奮之色,低聲道:“嚴先生,父皇心目之中誰是太子的人選?”

    嚴莊面無表情道:“二公子,這個人選數月前我便告訴過你了。你應該心里有數才是。我本希望你的努力陛下能看到,本以為陛下不會有失公允,會從大局出發,有所更改,但現在看來,陛下沒有絲毫的更改。”

    安慶緒臉上的興奮之色迅速消退,他明白了嚴莊的話意。

    “你是說……父皇選擇了……慶恩么?”

    “正是,雖然我一再推薦二公子,但陛下已經鐵了心要立慶恩為太子,我也無能為力。所以老夫說二公子失策了,這段時間陛下病體沉重,正需要你去盡孝道改其改觀之時,而你選擇的是賭氣避而不見。而燕王他幾乎天天去見陛下,為他敷藥療病。你知道陛下原本就是偏愛與他的,事情一下子便再也無可挽回了。”

    “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安慶緒臉色灰白,猛地一揮手,將案上的酒盅杯盞掃到地上,頓時杯盤狼藉,酒水淋漓。

    “這不公平,這不公平。我為父皇出生入死,跟著他經歷了那么多的險境,替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頭來,在他心目中我竟不如慶恩么?我為他出生入死謀劃起兵時,慶恩在干什么?還在襁褓之中喝奶水。憑什么太子之位居然是他的?這不公平,這不公平!”安慶緒大聲吼叫著。

    嚴莊靜靜道:“二公子,誰都知道這不公平,但陛下心意已決,恐無人能勸解于他。我多說了幾句,便被他認為是和你一伙,所以我也無法勸說他。”

    安慶緒轉頭看著嚴莊攤手叫道:“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難道我便眼睜睜的看著太子之位旁落?我們便一點辦法也沒有么?慶恩當太子,我第一個便不服。若父皇駕崩了,慶恩若是登基的話,我第一個便要造反,我可不管他是不是父皇心目中的人選,我是不會罷休的。嚴先生,你要助我,你要幫我。”

    嚴莊沉聲道:“恐怕二公子也等不到那一天了,陛下不會讓你有那一天的。”

    “你什么意思?父皇不會讓我有那么一天這句話是何意?”安慶緒尖聲問道。

    “二公子,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危急的多。陛下今日跟我說了他內心之言。陛下料定你一定不會臣服于燕王,將來必然作亂。所以陛下要在慶恩登基之前……對你采取手段。”嚴莊緩緩道。

    “采取手段?什么手段?什么意思?”安慶緒身上冒出了冷汗。

    “陛下說……他駕崩之日,便是你陪葬之時。他要為燕王即位掃清障礙,決不許任何人和燕王爭奪皇位,攪亂大燕國江山社稷。所以……二公子,你根本沒有機會去造燕王的反,陛下要帶你一起去泉下,你沒有機會造反。”

    “啊?”安慶緒腳步踉蹌,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額頭上汗如雨下,呆呆道:“好狠的心,父皇,你好狠的心。”

    片刻后,安慶緒忽然情緒失控,大聲叫罵起來:“你這條老狗,你好狠的心。人說虎毒不食子,且不說我這么多年跟著你征戰,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老狗便如此對我。不讓我當太子倒也罷了,讓慶恩這小賊當太子倒也罷了,還要我陪你一起去死,為慶恩能安穩的當他的皇帝。你這老狗,你把我當什么了?慶恩是你兒子,難道我便是野種么?狗東西,你休想,我是不會認命的。你這老狗!老賊!狗東西!”

    安慶緒坐在地上,指天畫地的開始咒罵,一口一個老狗,一口一個老賊。進而連安祿山的祖宗八代都掏出來罵,也不管安祿山的祖宗八代其實便是自己的祖宗八代,總之怎么惡毒怎么罵,怎么解氣怎么罵。

    嚴莊端坐不動,面無表情的靜靜看著安慶緒怒罵不休,不出一言,任其發泄。他知道會有這樣的效果,安慶緒目前的反應絲毫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安慶緒指天罵地鬧騰了半晌,終于慢慢平息了下來。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一旁端坐不語的嚴莊叫道:“嚴先生,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件事你難道要置身事外么?你答應了幫我謀求太子之位,現在事到臨頭,你怎么一言不發?莫非你要眼睜睜看著我被那老賊帶進棺材里是么?”

    嚴莊沉聲道:“二公子,我沒料到你竟然如此沉不住氣,早知如此,老夫便不該來告訴你此事了。”

    安慶緒叫道:“你叫我如何能沉得住氣?換做是你,你能沉得住么?嚴先生,你定有解決的辦法是么?快給我拿個主意啊,我該怎么辦?”

    嚴莊擺手道:“二公子坐下說話,何必哭天搶地怨天尤人?你早該想到今日才是,要沉得住氣,穩得住心思。憤怒會蒙蔽你的心智,會讓你無法應對,無法考慮對策。”

    安慶緒吁了口氣,伸袖子擦了擦臉上淚痕和污垢,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剛才實在是太憤怒太震驚,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嚴莊高聲朝廳外叫道:“來人,伺候晉王更衣凈面,沏一壺熱茶讓晉王醒酒。”

    外邊伺候的仆役們正被廳內的情形弄得心神不寧惶恐不安,聞言立刻進來幾人,打掃地上的碗碟污垢,同時打了熱水來給安慶緒凈面擦手,伺候安慶緒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重新落座之后,安慶緒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幾口濃茶下肚,肚子里的酒意也散了許多。

    “二公子。我知道這件事對你而言是個極大的打擊,但事已至此,你就是哭天搶地也是無用,還不如積極思索對策。你說是么?”

    “先生說的是,在下確實失態了。但是我心中的憤怒確實難以言說,你說父皇為何會這般待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就因為他生了病我沒去瞧他么?那之前我所做的一切他怎么不記得?”安慶緒搖頭嘆息。

    “二公子,其實你并沒有做錯什么。身為大燕國的皇子,即便你沒做錯什么,也要承受這樣的命運,這便是身為皇族的代價。大唐百余年來,皇家爭權傾軋之事層出不窮。太宗皇帝的玄武門之變乃至李隆基的奪權上位,不都是殺了骨rou兄弟甚至是父母妻兒,難道說,被殺的那些人便都做錯了么?當然沒有。錯只錯在他們生在皇家,卷入奪權紛爭之中罷了。而今也是,陛下想要殺你,不是你做錯了一件兩件事情,而是因為你的身份。若陛下屬意你為太子,便是你做錯了千件萬件,對他百般不孝他也不會殺你。正因為他屬意于燕王,你才成了必須要死的人。你的命和大燕國江山社稷比較起來,顯然是大燕國的江山社稷要重要的多。”嚴莊沉聲道。

    “可是,這對我而言豈非太不公平了?”安慶緒叫道。

    “沒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問你,假如是你當上了大燕國的皇帝,今后你將如何處置燕王?我不想聽你說虛偽的話,我想聽你的真心之言。”

    “這……或許……我或許會殺了慶恩,因為父皇喜歡他,我看著他不順眼。”安慶緒道。

    “這不就得了,若你為皇帝,燕王必死,那么對燕王而言,哪有什么公平可言?所以公平不公平的話不必再言,這世上沒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事情,強權實力便是公理正義,勝者為王敗者寇,這便是公平。你明白了么?”嚴莊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