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都是不省心的,趙秉安擺擺手,直接吩咐下去,“讓那些分家日后都給我收斂些,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有精力朝外人使去,窩里橫算什么本事。” 這就是默許了稻門趙氏的“歸宗”后的地位,聽到這,趙通化內心倒是好受了些,他也沒辦法,祖宗都已經賣了,再不多撈些好處,那才是得不償失。 “那我回去后就聯系族人,只要您能給個盼頭,想來他們也不會多抵抗的。” “不急,老三房既決意與侯府為敵,那他們就必有后招,你回去之后且留心觀察,給我盯住了那些人的動向。另外,我聽說令父的身子不大康健,你也見識過了,府上的大夫醫術極佳,帶回去給老人家看看,權當是我的心意。” 趙通化能說什么呢,就算明知道這是派去監視他的眼線也得笑瞇瞇的接下啊。 “時間緊迫,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拿下宗子之位,如若不成,沈林會幫你料理了趙通儀……” “不要!這件事就不必勞煩您了,我大哥那個人不擅權謀,不會擋了您的路的。” “那就好,趙三爺要記住,稻門趙氏只需要一個家主,我,也只需要一個合作者。”所以不要想著私下與趙通儀再達成什么協議,他要的就是本宗兄弟相殘,只有這樣,趙通化上位才是名不正言不順,日后由不得他不依仗侯府。 “我明白了。” “別那么沮喪嗎,想想看你這一支日后明媚的前程,你現在的決定絕對是無與倫比的正確,至少你的兒孫們日后不必留在河北過苦兮兮的日子,只要他們有出息,侯府絕對有大用。” 不管將來如何,趙秉安現在就是極力的渲染這張大餅,趙通化這個人算是有些腦子,若是能讓他真心屈服,那宗族之患算是解了一大半。 其實趙通化現如今都已上了賊船,只要他長子一入京,到時候他就是趙秉安手中的傀儡,他本人也很清楚這點,對待眼前這位少年的態度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 亥時末,趙通化在一幫暗衛的護送下回到了稻門街。在他進門的一瞬間,宗房立時就掀起一陣“兵荒馬亂”。 “三弟,你還活著!你……” 剛才,趙通儀正對著老父垂淚漣漣,悔恨自己誤了兄弟性命,卻不想轉眼自家兄弟就起死回生了。 “看到我沒死,大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安撫著撲過來哭號的三個兒子,趙通化身上的怒氣完全不加掩飾,自己身中利箭,在鬼門關里掙扎搏命,好不容易從侯府那幫人那里討得一線生機,回來卻聽到了什么,讓宗房向三叔屈膝?這個王八蛋兄長怎么能說得出口。看來侯府那位說的沒錯,宗房交給大哥就完了,自己做家主,好歹還能護著這一房老幼不受外人欺侮呢。 側身瞧瞧身邊的長子,趙通化狠狠心將其交給鐵衛,帶回后院收拾行李。他想好了,今夜就送他走,當斷則斷,不能再給自己留退路。 第139章 大戲 五月初四,端午前夕, 留兒街趙府大宅一片人聲鼎沸。 因是私宴, 來客皆著常服, 顧忌今日主人的身份, 也無人敢拿喬自持,一個個倒是難得的和顏悅色。 不過最讓人驚奇的是按察使司那一幫死人臉今兒居然也來了七七八八,只不過他們還是另辟幾桌,周身的氣場大有誰過去就凍死誰的架勢,所以周圍幾大衙門的人也無人敢上前搭訕。 趙秉峻就負責在這幾桌待客,不止是他,今兒分家之子被趙秉安盡皆放出, 算是在河北所有勢力面前露露臉。 “這趙家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誰讓人家有個好靠山呢, 兵工禮刑察, 這永安侯府真真算的上權勢滔天了。” “這有什么的,聽說來的這位連圣駕都見過,御口親贊的少年英才!京中傳聞,這位與東宮的關系那是相當密切啊。” “嘶, 瞧人家這命, 不服不行。” “那是,不過人家自己也爭氣,連過三元,太學館首,那在京城下一輩里可是響當當的人物,過兩年等他徹底長成, 估計京中是無人能掠其鋒芒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別看這些大人平時一個個看起來威嚴甚濃,但在地位遠超他們的永安侯府面前,那是人人都有一顆八卦的心。 “哼,捧得那么高也不怕摔死他!” 幾位位高權重的師兄可以不來,但萬有成幾個小字輩的卻不能那么任性,畢竟河北不是江南,蘇派在這里的實力太過孱弱,由不得他們肆意妄為。 “何偉……”要說在場對趙秉安怨懟最深的那非萬有成莫屬,但他絕不會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把話說出口,河北數得上名的勢力都與隴西關內世家關系密切,趙秉安作為邵家半子,在河北有著天然的政治優勢。而且那小子現在又整合了永安侯府在河北的所有分支,在軍中的實力大增,沒瞧見總兵府都特意派人送來了重禮嗎,他們現在不能力拼,要智取。 收到師兄的警告,于何偉縱然怒氣依舊爆表,但好歹是暫時壓下來了。他不蠢,只是事關自己曾經的弟子蘇煜,難免激憤了些。 于何偉雖是二甲進士,但一手丹青比其文章還要出彩三分。蘇煜年幼時曾被送進于府學藝,雖然兩人之間沒有正式的師徒名分,但多年的情誼卻是實打實的。年初于何偉遠調河北為官,蘇煜還特意出京相送。 所以當得知得意弟子被人毀面斷腿的時候,于何偉才會那么痛惜。此刻戕害他學生的罪魁禍首就在府內,享受著眾人的追捧,這讓他怎么忍的下去。 萬有成瞧瞧這位脾氣暴躁的師弟,心里一陣無奈。都說山水溫潤人的脾性,眼前這師弟一手丹青出神入化,怎就不得其中三味呢。 怪道蘇兄言事不可宣,要是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計劃,恐怕早晚會壞事。 不過今日永安侯府擺出這么大架勢,總不會就只為了那無足輕重的分家之爭吧。萬有成直覺告訴他這里面有事,而且還是大事,他從科舉入仕以來,從沒有像今日這么如芒在背,好像一直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他一樣。 后宅臥院,趙秉安正在換最后一層外裳,絳紅色棉衣為底,外罩玄色襟衣,其上淡金色祥云散布,顯得極為大氣莊重。 肖明剛選出一條紫墨色的犀角玉帶,搭配云南土司進獻的圖騰玉勾,愈發襯得趙秉安氣度超然,一點也看不出尚在十六稚齡。 “守備府那邊預備的如何了?” “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進行,消息提前三天就不經意的露給了郭緒,這幾天陸陸續續咱們準備的證據也都被查了出來,不出意外,郭緒必定會在今日動手。” “好,不枉我給他準備了這么豐盛的一場喜宴,待會咱們就好好等著這位糧道演一出大戲!” 趙秉安從不是挨打不吭聲的性子,誰唾他一口,他都能還人一腳,何況蘇澤衡這次算計的是整個侯府,三房五房可還沒分家呢。 “蘇次輔在河北最重要的兩個布局就分別系在年處仁和郭緒身上,今日公子斬斷其一,剩下一個必定獨木難支,日后也就不足為慮了。”簾幕從門后被悄然掀起,一位圓領素衫的中年男子緩步而入。 “這都是仰仗方大人的相助啊,否則明誠哪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引得那郭文萊毫不猶豫的挺身入甕呢。” 趙秉安笑靨如花,親自請方子厚入座。既然蘇澤衡能挑撥侯府與分家的關系,那他離間蘇方兩人之間的師生關系就沒什么說不過去的了,況且方子厚原本就是被蘇派拋棄的人,還不興人家另尋靠山了? “郭緒此人雷厲風行,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和守備府積怨已久,此次咱們給他準備的那么妥當,不愁他不上當。”河北這些人里就數郭緒出身最高,世代簪纓,不過而立便成了一省轉運使,端的是前途無量。 也因此,平常數他最看不上寒門出身滿身算計的方子厚,厭惡到連表面的敷衍都不愿意做,每每白眼相加,惡語相向。 趙秉安瞧著對面方子厚憤憤的臉色,嘴角微妙的勾了個弧度。這方子厚絕對是把好刀,就是可惜沒有忠骨,用完之后如何處理倒是個麻煩事。 “大人今日不往前院去嗎,明誠預備了美酒佳肴,盼君一賞。” “這,就不了吧。下官的身份……,著實不合適,而且萬有成等人皆在席間,到時若發生沖突恐怕就不美了。”現在什么承諾都沒有,就想讓他叛出師門,眼前這位少爺想得也太美了。 “也是,還是方大人思慮周全。”巴不得你不露面,與背師棄義之人合作,這名聲可不怎么好聽。 你來我往,雙方又試探了幾句,趙秉安便著人送客了。 “少主,這姓方的既然不打算露面為何還要白跑這一趟。” “呵!自然是來親眼看看往日的冤家對頭一敗涂地的慘象啊。”從這點看方子厚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心胸狹隘的連個必敗之人都容不下。 趙佑欲言又止,想勸誡一下少主,但顧忌自己的身份又不好多言。 “佑叔且放心吧,我豈能不知這方子厚是條喂不熟的白眼狼,與他合作不過是權宜之計,待收拾了郭緒,他的價值也就沒有了。” 在按察使司衙門,以他二伯和五叔的影響力,只要趙秉安想,能有千百種辦法對付方子厚,別說捏扁搓圓,就是把他碾成泥那也不是做不到。 “是屬下多慮了。”小主子主意正就好,只要腦子是清楚的就不怕別人算計。 “時辰到了,主子該往前頭去了。” 巳時已過一半,日頭就快上來了,趙秉安攏袖后斂,望向前院的目光“興致盎然”。 “走吧,該咱們登場了……” 大宅以臨河水榭為界,南北鋪開兩分,南武北文,各位大人正在席間閑聊,猛的發現前方一靜。 “踏踏踏……”侯府鐵衛的動靜不大,但在毫無遮掩的情況下卻也足夠引人注目。 “嚯……” “踏……” 一行一立,盡顯軍法治家的風氣。難得是宴中的下人一點都沒有被影響,還是剛才那般井然有序。 不過這會兒可沒有人敢再在席上大放厥詞,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京中的那位公子就要出來了。 “諸位久等了,在下京都趙秉安,與諸位見禮。” 富貴王侯,翩然公子,河北何曾出現過這等人物。滿座賓客恍然一愣,卻在目光滑落到鐵甲之時悚然驚醒。 瞧著一身高華氣度的趙秉安,一時間宴上之人倒是沒有幾個敢上前接話。一來,年紀小的自慚形愧,年紀略長的也不好自折身價;二來,趙秉安身份特殊,貿然涌過去,難免有攀附之嫌。 倒是按察使司一些“冷面鬼”主動上前和趙秉安寒暄了幾句,到底在官場上混,哪能一點眼色都沒有,眼前這小子,三法司的門路他都通,日后想入京,說不準就得求到他頭上呢。 有人開了個好頭,場面一下就熱絡了起來,各大衙門來拉關系的人絡繹不絕,趙秉安身后每一股勢力幾乎都有人惦記。 趙秉安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帶著聚集一處的分家家主跟各方勢力周旋,他今兒的主要目的就是表明一個態度,“身后這些人都是我永安侯府罩著的,大家日后辦事的時候眼睛擦亮點,可不要誤傷了去……” 都是場面上的人物,這層意思大家都懂,有永安侯府這么棵大樹靠著,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事,他們就盡量不去招惹趙家人就是了。 河北分家走的都是武路,往常倒是可以在鄉下稱王稱霸,但在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兩大衙門面前都是心虛的很,他們從前打死都沒想到自己可以和這些大人把酒言歡,此時端著酒杯的手都有些晃,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激動的不可自抑。 “少主,守備府的人都撤了,郭緒現在正在往大宅這邊趕。” “糧道衙門差役尚不足百丁,他從哪拆借的人手?” “據暗衛探查,他私自動用了年處仁的權限,調動了北直隸駐城守軍。看來他是鐵了心想在今日把咱們侯府的分家給一鍋端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好!吩咐下去,鐵甲回攏,開門迎客!我倒要看看,今日是誰把誰一鍋端了!” 第140章 一場盛宴怎能少得了歌舞呢,全河北數得上名的演藝大家今日早早的就聚在留兒街, 等著露臉呢。 趙秉安高居于臨河水榭, 瞧著底下游刃有余的分家之子, 心里的怒火稍解了些, 眼神示意蔣達可以正式開宴了。這氣氛要是炒不起來,待會的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為此,趙秉安甚至默許了守備府準備的一些小把戲,比如此時穿梭于諸位賓客之間的粉衫丫鬟,個個含羞帶怯…… 絲竹之聲漸起,席間杯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 端的是一副妙景。 “我有一段情呀, 唱給諸公聽呀。 諸公各位靜呀心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 道來 唱給諸公聽呀 秦淮緩緩流呀 盤古到如今 江南錦繡 金陵風雅情呀 瞻園里堂闊宇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