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蘇錦蘿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半響后才道:“你,你剛才已經,已經……”吸過了……那張稍降下去的小紅臉又再次出現。 “我覺得,還不夠。”陸迢曄垂眸,看一眼蘇錦蘿胸前。 小婦人有了身孕,吃補的多了,纖細身形略顯豐腴,身段更顯。尤其今日穿的還是一件窄腰收胸的襖裙,更是讓人挪不開眼。 男人撫著下顎想了想,確是有些時候沒辦事了。 第92章 除夕大日, 溯雪橫飛。龍威大將軍沈玉澤率親兵入皇城。 寬敞街道之上,彩燈連戶,晨雞初鳴。眾百姓昂首圍觀, 遠遠瞧見一面容艷麗的男子身披紅色氅衣,腰系長鞭, 手持銀頭長槍而來。 冷風卷著白雪,落在男子身上,浸濕那件鮮艷的紅色氅衣。男子手握韁繩, 露出半截臂膀, 傷痕遍布,結實修長。男子的年歲看上去不大, 但因著渾身的冷煞寒意,整個人就猶如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鬼羅剎。 蘇錦蘿坐在馬車內, 為避人, 命明遠將馬車駛入了一旁空巷。 冷風呼嚎,徹骨的寒。蘇錦蘿撥開馬車簾子往外瞧上一眼。正前方,那個身騎烈馬的男子呼嘯而過, 身形挺拔健碩,卻依稀可見初時少年的纖瘦明艷。 蘇錦蘿想起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想起那幾大盒的珍珠團子。 短短時間,那個養尊處優的小霸王, 變成了如今不茍言笑的冷面佛。可見, 此次隨兵出征, 沈玉澤吃了多少苦, 又受了多少累。 恍惚間,烈馬嘶嚎,爆竹鳴響。馬車的馬被炮仗驚嚇到,馬車劇烈搖晃起來,蘇錦蘿捂著肚子,撞到雪雁懷里。 明遠握著韁繩,使勁的控制住馬匹,可不遠處那突然又被點燃的炮仗直將馬嚇得四蹄亂蹬,馬車廂晃的越發危險。 “王妃!”雪雁使勁的穩住身子,用身體護住蘇錦蘿。 明遠嚇白了一張臉,用力想穩住受驚的馬匹。 他們雖在空巷內,但前頭圍聚了許多人,將馬車出去的路給擋住了。身后的炮仗聲越響,馬便越發焦躁不安。 “吁……”突然,前方破開一條路。身披紅色大氅的沈玉澤持鞭而來,一把揚起,揮斷馬車韁繩。 馬匹奔脫而逃,馬車廂重重落下,圍觀眾人驚惶四散。 馬車廂內,茶案翻倒,熱茶傾淌一地。有滾圓的糕點被壓成了爛泥。 蘇錦蘿捂著肚子,靠在雪雁懷里,驚魂未定。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茶水沾濕的裙裾,稍稍將腿腳挪開,避免燙傷。 “王妃,您怎么樣了?可有事?”雪雁一臉焦急的攬著懷里的蘇錦蘿上下打量,面色慘白,滿臉冷汗。 蘇錦蘿搖了搖頭,蒼白小臉之上扯出一抹笑,安慰道:“沒事,別擔心。” 雪雁再三確認,見蘇錦蘿真的只是面色有些難看外,便漸漸放了心。 蘇錦蘿捂著自己還未顯型的肚子,緩慢吐出一口氣。幸虧平日里她的保胎藥一頓也沒落下,每日里還會在庭院內兜轉幾圈,將身子養的不錯,不然今日這般,定要出事不可。 “方才外頭是誰?”蘇錦蘿緩過神來,朝馬車外的明遠問道。 明遠站在馬車旁,一手扶著馬車廂,滿身冷汗,雙腿都在打哆嗦。若是王妃在他手下出了事,自己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王爺收拾的。 咽了咽干澀的喉嚨,明遠回道:“是龍威大將軍。” 龍威大將軍?沈玉澤?蘇錦蘿一愣,慢吞吞的挑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正對上外頭那張艷麗面容。 男人手持馬鞭,騎在馬上,原本漫不經心的視線在看到蘇錦蘿那張臉時,瞬時一變,迸發出難以言喻的喜色,就連握著馬鞭的手都緊了幾分。 “多謝大將軍相救。”蘇錦蘿開口,聲音軟糯,一如初時。 沈玉澤眸心一窒,視線從蘇錦蘿身上的襖裙落到她的婦人髻上。 雪雁見狀,趕緊替蘇錦蘿戴上了雪帽。方才馬車廂一陣顛簸,蘇錦蘿頭上的雪帽落了下來,軟噠噠的搭在肩頭,露出一截纖細粉頸。 她沒有披大氅,身上一件藕荷色襖裙,略寬松,勒著胸,盤腿坐在馬車廂內,小臉微白,紅唇白膚。纖細白嫩小手搭在雪雁臂彎上,垂著眉眼,雙眸水霧凝淚,細散青絲被溯風卷起,纖細身形因為冷,稍稍蜷縮起來,小小一團,看上去楚楚可憐的緊。 “你嫁人了。”沈玉澤壓著聲音,說話時眸色微瞇,整個人氣勢上涌。 蘇錦蘿拉了拉頭上的雪帽,擋住外頭呼嘯而進的溯風。雪雁見狀,趕緊拉過馬車簾子將人擋了起來。 這不擋還好,一擋,沈玉澤便看到了那印在馬車廂上的車徽。 靜南王府? “你嫁給了靜南王?”沈玉澤咬著牙,滿臉不可置信。 雪雁皺眉,道:“大膽,不得對王妃無禮。”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沈玉澤這般說話,確是十分下蘇錦蘿的顏面,即使他現下是皇城內風頭正盛的龍威大將軍。 “王妃?”沈玉澤赤著雙眸,看向蘇錦蘿,一口白牙咬的“嘎吱”作響。 “我不是說讓你等我的嗎?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要嫁人?你是怕我死在戰場上嗎?” 一連串的問題冒出來,沈玉澤怒盛,一甩手里的馬鞭,勁風飛過,蘇錦蘿面前厚實的馬車簾子瞬時被橫切落下。 “你做什么!”雪雁大聲呵斥。 沈玉澤握著手里的馬鞭,雙腕竟在微微顫抖。他瞪向蘇錦蘿,聲音沙啞有力。“你沒看到我留給你的信嗎?” “信?”蘇錦蘿神色懵懂的看過去。 沈玉澤一臉的怒色,將那張原本就艷麗的面容更是襯得張揚了幾分,這份熟悉感讓蘇錦蘿心中微微觸動。 “將軍。”遠遠傳來沈玉澤親兵的呼喚聲,沈玉澤咬牙看一眼前方混亂的人群,再看一眼蘇錦蘿,終于是牽引著韁繩調轉馬頭,疾奔而去。 日后有的是時間能收拾這只珍珠團子。 沈玉澤絕塵而去,蘇錦蘿坐在只余一架空蕩蕩的馬車廂內,神色怔忪。 剛才那人說的,到底是什么信? “王妃,奴才再去套匹馬,煩請王妃先入茶社,等奴才片刻。”明遠手指向不遠處的一間茶社。 茶社內人不多,畢竟是除夕日,家家戶戶皆在炕上歇著,就連店鋪都沒開幾家。 蘇錦蘿順勢看一眼,然后點頭,披上大氅,戴上雪帽,由雪雁攙扶著下馬車。 要了一間茶社內的雅間,蘇錦蘿坐在槅扇前,正對著不遠處掛滿白綾的文國公府。 正是除夕大日,整個皇城內皆是一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之相,只有文國公府依舊掛著白綾,因為方淼的喪期還沒有過。 “雪雁,方才那龍威大將軍說的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蘇錦蘿捧著手里的茶碗,輕抿一口里頭的熱茶。 雪雁搖頭,壓著聲音道:“王妃,奴婢覺得,就算以前這龍威大將軍真給您寫過信,這也是過去的事了。您現在貴為靜南王妃,實在是不宜與龍威大將軍牽扯過多。” 雪雁是在變相的提醒蘇錦蘿,她如今是有夫之婦。 蘇錦蘿點頭。她自是明白這事輕重的,只是她怕陸迢曄那廝亂吃醋,若是發起瘋來對付沈玉澤該如何是好?明明她與他一點子事都沒有,今日大庭廣眾之下一番對話,難免被人誤會。 “王妃。”雅間的門被敲響,明遠垂眸站在門外,道:“馬車已備好。” 雪雁伺候蘇錦蘿將雪帽和大氅披上,下樓,上了馬車。 馬車內,蘇清瑜正攜李飛瑤坐在里頭。 “大哥,瑤jiejie?”蘇錦蘿一愣,笑道:“怎么這般巧?” 李飛瑤抽開自己被蘇清瑜握在掌心里的手,給蘇錦蘿遞過一個銅制手爐,笑道:“我們剛從李宅出來,要回理國公府,遠瞧見明遠在挑馬,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你的馬受了驚。想著反應同路,還不如一道坐了,省的多事。” 蘇錦蘿今日去理國公府過除夕。陸迢曄尚在宮內陪伴太后,要晚間才會到理國公府內去。 “原是如此。”蘇錦蘿點頭,撩開大氅坐在軟墊上,摟著懷里的手爐吃了一口茶案上斟好的奶茶。 “蘿蘿,聽說你的馬受驚不小,身子可還好?”蘇清瑜從食盒內端出一盤子山楂糕來,置在茶案上。 蘇錦蘿聞著那酸溜溜的味道,口水直流,徑直便取了一塊捏在手里,然后聲音含糊道:“無事,就是有些被嚇到了。” “那晚間還是讓靜南王替你把把脈,再開幾副安神藥吧。”蘇清瑜皺著眉,看看蘇錦蘿,又看看李飛瑤,覺得哪個都不省心。 注意到蘇清瑜的視線,李飛瑤瞪他一眼,也拿了一塊山楂糕吃。 “瑤jiejie,你近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待晚間王爺來了,我讓他替咱們兩個都瞧瞧。” “倒是無礙,只是害喜的厲害,有些食不下咽。”李飛瑤先前是比蘇錦蘿豐腴些的,可自懷了孕后,這幾日吃什么吐什么,生生給瘦了幾斤。 “那我倒是還好。”相比于李飛瑤,蘇錦蘿可謂是一點子心都沒費心,她肚子里頭的娃娃安分的緊,從來不吵不鬧。 “真是羨慕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李飛瑤靠在緞面靠枕上,捏著手里的山楂糕,也沒吃上幾口,喉嚨里頭便有些不適,當即就停下了。 反觀蘇錦蘿,吃了兩碗奶茶不說,還用了好幾塊山楂糕,津津有味的緊。 馬車一路從茶社到理國公府,自角門入,先去了李飛瑤和蘇清瑜的院子,然后才到錦璽閣。 蘇錦蘿踩著馬凳下馬車。錦璽閣門口,早有玉珠兒領著一眾丫鬟、婆子久候。 蘇錦蘿縮著身子穿過垂花門至甬道,入廊下,進大屋。 屋內燒著暖炕,炭盆里加了凝神的熏香。蘇錦蘿一進門,迎面就是一陣暖風。她褪了大氅、羅襪,盤腿坐到炕上,舒服的嘆息。 玉珠兒帶著一眾小丫鬟端了沐盆、巾帕等物,前來替蘇錦蘿洗漱。 蘇錦蘿擦洗了手和臉,褪了首飾,摟著靠枕坐在榻上發愣。 雪雁抱了一床被褥過來,替蘇錦蘿蓋在腿上,細細掖好。 蘇錦蘿蔫蔫的撐著小腦袋靠在茶案上,蹙著細眉。 厚氈被掀開,玉珠兒提了食盒進來,里頭是今日陸迢曄進宮前做的吃食。 “玉珠兒,大哥來了嗎?” “沒瞧見人。”玉珠兒一邊說話,一邊將手里的梗米粥放到茶案上,還有一些閑暇時候填肚子的蒸酥點心。 蘇錦蘿捻了一塊果餡團圓餅入口,突然想起方才在廊下看到的鸚哥兒。“將鸚哥兒提進來,外頭天寒地凍的,別把它凍壞了。” “哎。”玉珠兒應一聲,將鸚哥兒提了進來。 鸚哥兒雖嘴碎的,但十分乖巧,即便是出了籠子,也不會飛走。 蘇錦蘿將它從籠子里放出來。鸚哥兒扇著翅膀,踩著兩只鳥爪子,顛顛的落到茶案上。 茶案上擺置著蘇錦蘿剛剛沒吃幾口的梗米粥。碧盈盈的冒著熱氣,氤氳間,蘇錦蘿看到鸚哥兒歪著鳥腦袋,偷偷的往下探。 “喂。”蘇錦蘿喚一句。 鸚哥兒挺身,張鳥嘴“啊”一聲,然后用那雙綠豆大的鳥眼睛看一眼蘇錦蘿,再彎脖子湊下去。 “喂。”蘇錦蘿又喚一句。 鸚哥兒心虛的直起身子,張嘴道:“啊啊,吉祥如意,吉祥如意……”一邊說話,鸚哥兒一邊在茶案上繞圈,繞了一圈又回到那碗梗米粥前,彎腰就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