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小雞仔白滾滾的頂著幾根毛,模樣萌憨,與面前的小姑娘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方淼不自覺俯身,目光落到蘇錦蘿臉上。 小姑娘似是有些緊張,細長睫毛輕顫,一雙眼水霧霧的好似要沁出清泉來。 蘇錦蘿惴惴不安的往后退了退。大哥上次說,這人是文國公府的人?好像她要喚…… “表哥?”軟綿綿的聲音從小姑娘嘴里吐出來,就跟小碟子里頭擺的金絲蜜餞一樣甜蜜。 方淼微愣,然后道:“四只公雞是二十文錢,三只小雞是一文錢,合起來雞數是七,錢數是二十一;七只母雞,雞數是七,錢數也是二十一。如果少買七只母雞,就可以用這筆錢,多買四只公雞和三只小雞。這樣,百雞仍是百雞,百錢仍是百錢。” 男人微微俯身,離的近了,蘇錦蘿突兀瞧見男人眉間的兩道豎紋。男人此刻正蹙眉,那兩道眉間紋便愈發明顯,想來平日里是個思慮甚重,又嚴肅刻板的人。 “多謝表哥……” 蘇錦蘿支支吾吾的應了,手里的毛筆胡亂在白紙上寫下幾個字。 方淼的視線落到蘇錦蘿手上,白嫩嫩的一雙小手,青蔥般的水靈干凈,指骨彎結處也細嫩的很,沒有明顯褶皺黑痕。指尖粉嫩,櫻花瓣色一樣的由里透著珍珠玉澤。 真是很好看的一雙手。 方淼現年二十有二,尚未娶親,家中祖母和母親日日催促,他極不耐煩才躲到理國公府來清凈幾日,卻不想,這沒人催他,自己卻起了心思。 只是……方淼又瞧了一眼趴在書案上的蘇錦蘿。小姑娘年紀太小,看上去跟他meimei差不多大。 與他,委實有些不配。 “莫緊張,你小時,我可還抱過你呢。”方淼嚴肅慣了,碰到這般軟綿綿的小姑娘,努力想擺出一張笑臉來,可惜失敗了。 “我,不記得了。”蘇錦蘿捏著手里的毛筆,正了正身子,卻不想動作太大,手肘磕到了書案桌角。 “啊……” “沒事吧?” “沒,沒事。”蘇錦蘿紅著眼,見方淼上手在她的手肘處輕按了按,下意識的往后一縮。 “無事,只是磕了,沒傷到骨頭。”頓了頓,“回去讓丫鬟擦些跌打腫痛的藥,多揉揉。” 話罷,方淼放開蘇錦蘿。見小姑娘委委屈屈的坐在那里,自己暗暗揉著手肘,瓷白小臉微紅,似在羞赧。 冒冒失失的……方淼失笑。 “大哥,我是喚你來教我的,你怎么教起她來了。”方婉巧急急提裙進到軒楹內。 剛才在繡樓內她看的一清二楚,這蘇錦蘿真是個狐媚坯子,不僅勾引她的靜南王,還要對她大哥下手! 狐媚坯子蘇錦蘿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努力回想剛才方淼說的話。 對啊,幾只雞來著? “你自詡聰慧,不必我教。”方淼瞧了方婉巧一眼,話罷后才覺出不對。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說蘇錦蘿愚笨了。 方淼垂眸,小姑娘已經在努力畫雞,似乎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蘇錦蘿畫了半刻,期期艾艾的仰頭,“那個,幾只雞來著?” 講太快,她都記不住。話說她剛才磕的又不是腦子…… “哥哥才不會教你呢。” 方婉巧使勁拽住方淼的胳膊,要把他扯出軒楹。方淼皺眉,眉間兩道豎痕愈發明顯。 軒楹側邊的槅扇處露出一個人影來,身穿儒衫,外罩大氅,眉目清潤溫和。“公雞四只,母雞十八只,小雞七十八只。” 蘇錦蘿趕緊記下,然后抬眸,神色困惑的看向男子。 “姑娘,這是咱們大房周姨娘的庶出二公子。”雪雁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放下茶盞,湊到蘇錦蘿耳畔處道。 蘇錦蘿恍然點頭,起身行禮,“二哥哥。” “二meimei。”蘇容瑜回禮,面目清朗,溫潤如玉。“早就聽聞二meimei回來了,只翰林院內事務繁忙,直至今日才得見。果真是好看的緊。” 贊她好看?她的這位二哥哥,頗有眼光啊。蘇錦蘿一臉美滋滋。 “二表哥怎么也來了?”方婉巧挽著方淼的胳膊,不屑的看了一眼蘇錦蘿,然后高高仰起頭顱。 蘇容瑜一臉溫和的轉向方淼道:“與表哥有事相商。” 方淼微頷首,抽出自己被方婉巧挽在臂彎里的胳膊,“我們去書房。” 蘇容瑜笑著往前走了幾步,取下身上的大氅替方婉巧披在身上。“天寒,表妹別凍壞了。” “什么腌臜東西。”方婉巧全然不領情,一把揮開。 蘇容瑜眸色微黯,彎腰將大氅從地上撿拾起來,緊到指骨泛白。 “巧姐兒。”方淼警示性的喚了一句,卻并未多責怪,只將目光轉向蘇容瑜,“走吧。”一個庶子,即便機敏些,又如何,終歸是下人。 蘇容瑜點頭,隨方淼邁步離開。 “哼。”方婉巧雙手環胸冷哼一聲。 一個庶子,還敢肖想她。 作者有話要說: 百雞術,一個歷史算數故事。 第14章 解完了題,雖說是他人幫忙,但總算解決了蘇錦蘿一樁心事,她也不管方婉巧的冷嘲熱諷,徑直帶著玉珠兒和雪雁去了。 這各懷鬼胎的世界,她真是承受不來。 “姑娘,香香不見了。”剛到錦璽閣,小丫鬟便支支吾吾的來報。 蘇錦蘿趕緊發散人手去尋。這么冷的天,雪還沒化,香香那么小一只,白軟軟的嵌在雪地里,可別被人踩死了! 錦璽閣很大,婆子、丫鬟尋了半日沒找到,玉珠兒便猜測,是不是今早上蘇錦蘿去繡樓時香香隨在了身后,大伙都沒注意。 “走,咱們照著去繡樓的那條路找。” 蘇錦蘿戴著雪帽,領著玉珠兒和雪雁出去,到了后花園子,又吩咐說分開尋,生怕香香真是跟丟了她,被遺落在這偌大的后花園子里了。 “是。”玉珠兒和雪雁分開去尋,蘇錦蘿撥開枯枝爛葉,小心翼翼的用手扒拉雪堆。 突然,一口廢棄的水井里傳來聲響,蘇錦蘿眼前一亮,趕緊疾奔過去。“香香……” “誰?”井底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蘇錦蘿動作一頓,“香香?” 井底沉默片刻,“我是香香,拉我上去。” “……香香是只兔子。” “……” 最終,蘇錦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藤蔓栓到樹上,讓男人自己抓著藤蔓爬了出來。 男人不知道被困在里面多久了,面色蒼白,衣衫襤褸,但依舊能看出一身衣料上佳。 蘇錦蘿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氣,男人的腿傷了。 她真是蠢,如果拉出來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怎么辦? 一拍腦袋,蘇錦蘿趕緊要溜走。 “站住。”男人手持利劍,抵在蘇錦蘿脖頸處。 蘇錦蘿下意識仰頭,眼前窸窸窣窣落下一層白雪。她兩輩子跟劍犯沖啊。 “送我出去。”男人似乎傷的很重,連劍都拿不穩。 蘇錦蘿看著那在自己脖子上滑來滑去的劍,心驚膽戰的開口,“我,怎么送你出去啊?” 男人喘著粗氣,四處看了看,抬手將蘇錦蘿推搡到一處高墻邊。“趴下。” “啊?” “讓我踩著爬過去。” 蘇錦蘿:……這位大哥你看我這瘦弱的身子承受的住嗎? “你爬過去了,后頭也是院子。理國公府很大的。” “這里是理國公府?”男人的聲音陡然拔高。 蘇錦蘿點頭,下意識回頭,“是啊。” 男人臉上很臟,但蘇錦蘿卻一眼就看到了那雙與常人不同的眼睛。這個人的眼睛里,有兩個重疊在一起的瞳孔。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有圣人之相的重瞳? “你看到了。”男人一瞇眼,手中利劍就要滑下,身子卻突然軟倒。 蘇錦蘿呆呆站在原處,看到男人身后的陸迢曄。 陸迢曄依舊一身狐白裘,挺拔如竹的站在那里,面上神色清冷,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姿態睥睨。 蘇錦蘿有些狼狽,她擦了一把臉,用力捂住脖子。 陸迢曄上前,將蘇錦蘿抵在高墻邊。 蘇錦蘿仰頭,小臉瓷白,透著懼意。 “你怕我?”陸迢曄扯唇輕笑,眼瞼垂下,眉目繾綣,眸中卻冷若寒潭。“整個定都城,只有你一個人怕我。” “不不不……不怕。”蘇錦蘿用力低頭,卻被陸迢曄挑著下顎抬了起來。 “不怕我,那就是喜歡我了?”陸迢曄俯身,那張俊美面容幾乎觸到蘇錦蘿眼前,清晰的連呼吸聲都能觸到。 “不然,怎么三番兩次的來招我?” 她沒招啊!蘇錦蘿感覺十分冤枉。是她太過天真,還以為能斗的過這只偽君子。 “上次在書房的事,這賬還沒算呢。蘿蘿說那些話,是為了什么呢?”摩挲著蘇錦蘿的下顎,陸迢曄微瞇眼。 果真是細皮嫩rou的緊。 陸迢曄的手光滑細膩,連一絲薄繭都沒有,一看便是保養的極好。指尖微冷,觸在蘇錦蘿的肌膚上,比撲面而來的朔風都陰寒上幾分。 “其,其實,我就是喜歡王爺。為了引起王爺的注意,所以才會那樣做的。” 蘇錦蘿突然仰頭,夾著腿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