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務必……務必注意安全。”沐澤只是個管家，本不該多言，可那種不祥的預兆始終在心里繚繞不去，他像快發心臟病般，極不舒服，“您得先保住自己，才有辦法救她，倘若您……有什么意外，還有誰能庇護她？”

    秦昭和未再多言，兀自來到跟曖秋約定的地方，一個加固加密的實驗室。

    他慢慢走進去，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某個江湖劍客醉酒后說過一句話，不管是誰，只要有了軟肋，他就會變弱。

    想要對付他，找準最柔軟的地方用力戳下去便好。

    所以毫無顧慮，才是一切強大的來源。

    他也是有了某只狐貍后，才開始變得畏手畏腳，瞻前顧后，換做以前，他大可提劍殺到曖秋老巢去。

    可又不敢冒險，他寧肯自己疼入骨髓，也不忍心讓她涉足萬分之一的危險。

    秦昭和抬起頭，看向坐在那里，西裝革履的男子，晉何——x局首席科學家。

    山海經食堂背后真正的助推者。

    他扶了一下眼鏡，“昭和帝君？”

    秦昭和冷冷淡淡地頷首，漠然望向周圍，不過是實驗罷了，他也想瞧瞧，凡人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來。

    是以，當強大的電壓加在他身上，滋滋滋滋的燒焦皮聲音發出時，他雖然疼，內心依舊毫無波動。

    晉何一直向往著研究這個世界上超越自然的存在，當有這么一個機會時，興奮得整夜睡不著。

    他顯然沒料到，這位神會這么配合他的要求，連曖秋事先替他找來的魔族都毫無用武之地。

    “把電流調大，增加壓強。”他盯著這具受傷了又迅速復原的身體，讓助手迅速采集標本，眼里閃過一絲絲興奮，人類有極限，神仙想必也有極限。

    他第一次能擁有這么近距離感受的機會，心潮澎湃。

    魔王坐在隔壁房間，布布捂著眼睛，不敢看屏幕上實時投放的畫面，鮮血淋漓的后背，傷痕累累，只是瞧著都能感受到那股鉆心的疼痛。

    晉何像要刺探他忍耐的極限，通過加深軀體疼痛，逼迫他做出反應，只要他稍稍皺起眉，便不斷在同一個地方加深。

    “求求你了，別讓他這么對帝君好嗎？”布布看不下去了，拽住魔王的衣袖渾身發抖。

    作為一只留過洋有文化的貓，她長這么大，見過最血腥的畫面就是鄉下貓吃老鼠，一牙齒咬進rou里鮮血淋漓的樣子。

    魔王手里拿著酒杯，并不在意。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極不可思議道，“沒想到昭和帝君為了那只小妖精，竟然這么豁得出去。曖秋真是撿了個便宜。”

    “魔王……”

    “乖，坐到我懷里看著，否則就送你出去跟他一起。”魔王拉過他的小可愛，在臉上親了一下，“別怕，他可是戰神，當年能生生受上幾十道咒雷，哪有那么脆弱啊。”

    布布捂著眼睛不敢看。

    在一浪接一浪的刺痛中，秦昭和憑空生出幾分恍惚，電流從頭傳到尾，他身體猛地一顫，像醫院里被點擊的病人那般，身體直直朝前一沖。

    第53章 墮魔

    得到了白澤圖與蠱, 曖秋露出了千年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天帝離世后, 苦苦支撐她不放棄的動力, 也只有一統妖界，向天上那些神仙挨個施以報復時該有的舒暢與快樂。

    但凡妖，都有弱點，哪怕妖界八兇亦是如此。她掌控了所有弱點，又有x局專門用來控制妖的蠱, 一時間, 無妖能與之匹敵。

    回到妖界后，她坐在了已經千百年沒人坐上的妖王寶座, 風光無限。

    “大人。”狼妖站在他身邊, 俯首低眉，“您還有何吩咐。”

    “我要找容欽。”

    “您是說, 前任天帝？他早已隱退，四方云游，去向不知了。”

    曖秋穿著深紅色外袍，凜然不可侵犯地向他，開口擲地有聲，“我不管他藏去哪里。動用妖界所有力量，掘地三尺也要講容欽給我找出來。”

    “是。”一排妖依次退下，魚貫而出, 只剩曖秋坐在王座上，遙想當年天帝隕落時的畫面，目光一片森冷。

    她握住王座的把手, 暗暗用力，臥薪嘗膽，小心積蓄了這么多年，終于盼到了這一刻，能夠一血當年之仇的機會。

    要像當初，天帝死在她身邊的畫面，就恨不能將對方千刀萬剮。

    曖秋站起身，徐徐走出大門，未來將是一個截然不同，只屬于自己的新時代。她會把過去他們加誅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一點一點，全部奉還回去。

    至于蕭懷櫻身上的咒，自然是不能解開的，有她在，不愁拿捏不了昭和帝君，這可是如虎添翼般的猛將。

    迎著妖界染血般的太陽，她慢慢地迎上前。

    ********

    秦昭和的屋子內，花神被困了有些時候，她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書打發時間。

    門突然開了。

    在瞧見來人時，她愣了半晌，連忙站起身，“天帝？”

    “我已經退休了，不必叫天帝。”容欽走進屋里，身邊還跟著一頭風華絕代的美艷豬，龍王的二女兒。

    盡管已經是魔族的一員，花神依舊恭敬地低下頭，“您找我，所為何事？”

    “昭和帝君當年發生了什么。”容欽的母親仙逝較早，父親原本更屬意自己與天后所生的弟弟容岸，刻意打壓。

    他之所以能順利成為天帝，很大一部分，是聯合現在的岳父龍祁主動出擊得來的結果。

    前任天后小豬依人地挽著他的手臂，新做的爆炸頭蓬蓬松松地散開，兩只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望著花神，長得這么好看的大美人，生怕是她相公的出|軌對象，得看牢點，她還欠了巨額款項。

    花神俯下身，“抱歉，我不能說。”

    “盡管天庭的神仙都立下誓言，不再提半個字，但我已經調查得八九不離十。”容欽對身旁的小美豬道，“要是嫌無聊，就去旁邊看電視。”

    “不無聊。”她占有欲極強地黏著他，半步都不肯走，“我不能也聽聽嗎？”

    “你高興就好。”容欽摸一下她的頭，繼續道，“當年，我被父親設計暗算，暫時從天帝之位退下，其間出現昭和帝君魔墮之事。他本是武神，以一敵萬不在話下，天兵連連敗退，死傷慘重，由此元氣大傷，直接導致后來的天庭一戰中戰力不足輸給了我。”

    花神沉默不語。

    “我再度歸位后，出于報復之心，曖秋故意催動了藏在蕭懷櫻身體里的詛咒，害得她當場身亡，昭和帝君發現后，心魔發作，一瞬失去理智，屠戮上天。”容欽想起許多年前，一身白袍的帝君雙目赤紅，饒是再處變不驚的神，都出現了片刻不淡定。

    術業有專攻，跟司戰的昭和帝君對上，容欽沒有制服他的自信。

    “原本……曖秋是準備讓她形神俱滅，消亡無存，好讓帝君徹底被激怒，進而跟天庭魚死網破。”容欽有一雙修長的丹鳳眼，充滿了壓迫性，“是你救了蕭懷櫻，在天地間保住了那么一縷魂魄，讓結魂燈重新凝聚后，再入輪回，只可惜到最后一步時讓曖秋搶了先，趕在你之前找到了她。”

    花神見他都知道了，也沒再繼續隱瞞的必要，“我當年也曾傻傻的相信，做神，就是要有佛那樣普度眾生之心，所以才一時善念，保住了她。當然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今日的沒落。”

    “再后來，昭和帝君自愿洗去部分記憶，換得她能再次重生。”容欽雙手背在身后，當年重歸天帝之位后，他分身無暇，關于昭和帝君之事，多由天界德高望重的老一輩神明完成，原本只清楚個大概，往后才開始調查，“你為何對帝君隱瞞？”

    花神答道，“昭和帝君身體里魔性未除，只是暫且壓制住了，倘若再次得知真相，興許又會墮入魔道。像他這般的武神入魔，不管對神界、仙界，都是一樁災難。可曖秋，她既然能殺蕭懷櫻一次，也能殺她第二次，事情已經漸漸明顯，她鐵了心要向神庭復仇。”

    容欽冷冷道，“她就像冬眠的蛇，匍匐太久，以至于那幫子高枕無憂的神忘記了存在。當年，原本看父親的面上放她一條生路，不料還這么喜好惹是生非。”

    “您打算如何？”

    “她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可蕭懷櫻還在她手上，只要拿捏著蕭懷櫻，不愁帝君不聽話。”花神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您現在、是要跟帝君為敵嗎？”

    ********

    太平了這么多年，鮮少有什么生物，能讓他感覺到疼痛。

    秦昭和微微皺起眉，仿佛能清晰聽見電流茲拉一聲，從指間竄至腳底的聲音，刺得他身體猛地一陣顫。

    劇烈的疼痛間，他閉了一下眼，混沌的腦海中閃過模糊不清。

    “秦昭和……你看，這是我畫的你。”穿著古裝的蕭懷櫻走到他跟前，將手里的宣紙長畫舉起來，里面赫然一只巨大的怪獸，丑得面目全非。

    他竟然能欣然接受，抱著她柔聲夸獎，“畫得真好。”說得跟真的似的。

    秦昭和目光一滯，黑暗中的畫面忽然一晃，有一團白乎乎的東西跳了進來，摟住他的脖子轉了一個圈兒，隨后將臉貼在他下巴上。

    “你說，你想不想我？是不是一天不見，就茶飯不思，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想得腸穿肚爛。”小白狐貍搖著尾巴，得意洋洋道。

    秦昭和心臟上的某根血管像是劇烈一震，尸體般停在上面，宛若瞬間猝死。

    晉何示意身邊人稍微停一下。

    “晉先生，他是……死了嗎？”助手見他毫無聲息，不安道，“神明也會死亡嗎？”

    “死了也無妨。”他原本就不需要這位神活著出去，“確認一下，心臟是否停止跳動，大腦死亡，無誤后可以進行解剖。”

    “是。”助手上前，準備將他拖到專門的手術臺上，剛解開手上綁著的繩索，秦昭和忽然睜開眼，雙眼泛出血一樣的紅色，嚇得他連退兩步。

    “晉、晉先生？”

    特殊材料制成的玻璃“咔擦”、“咔擦”碎了一地，整張桌子都被震得掀翻，東西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晉何跟研究員同時摔倒在地，在強大氣流的沖擊下，一口血噴在儀器上，匍匐在地半步無法挪動。

    魔王正在喂面露難色的布布吃小魚干，發現不對后猛地抱住她，手扶在腦后，才避免她被波及。

    “魔墮。”他摟著分不清狀況的貓女王，饒有興致地盯著屏幕上一雙通紅的眼睛，“有趣。”

    第54章 交換（捉蟲）

    柔軟的小窩里, 小白狐貍翻了個身, 用爪子揉揉惺忪的睡眼后, 迷迷糊糊地望向天花板。

    “醒了？”

    她撐著手臂站起身，見到了一完全陌生的雄性，“你就是昭和帝君的狐貍？”

    說的是家養小妖精？尚不清醒的腦袋胡亂點了一下，她四處張望問，“帝君呢？”

    “他要替你解除曖秋下的咒, 去了x局。”容欽打量著她, 比起他們家的臭美豬，只能算是清秀那類, 就像清湯寡水遇見了老干媽。

    “為什么要去那兒？”蕭懷櫻不解。

    “是曖秋的意思。”容欽道, “你知道，她在人間的落腳處嗎？”

    “只知道在齊華常住的地方, 但長老偶爾才來一次，不會久留。”蕭懷櫻答道。

    “無妨，我只想去看看。”容欽等她說出地址后道，“既然這樣，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他沒來得及牽著自己的小豬走，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蕭懷櫻在看見秦昭和時, 險些從床上摔下來，“帝君？”

    “昭和帝君？”容欽同樣愣住，那雙血紅色的眸子昭示著令他極不安的事,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