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動，被圈在結實有力的臂膀中，牢牢圈在里面紋絲不動，像獵人收縮性能極好的鐵籠子。

    帝君單手撫在她發絲上，不等蕭懷櫻悸動一番，便聽他說，“頭發上粘了蛋殼, 出門前不照鏡子嗎。”

    她頓時不動了，覺得自己的形象瞬間蕩然無存。

    怎么這么笨，秦昭和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就算曖秋做了什么，你既然跟我簽了契約，生是我家的小妖精，死是我家的狐貍皮。還怕什么？”

    這句話聽著，怎么那么別扭。

    蕭懷櫻可憐巴巴地仰起頭，“如果萬一，他們真要抓我做什么奇奇怪怪的藥理、生理實驗怎么辦？”

    “不會的。”秦昭和的手搭在她腰上，安慰道，“你有什么特別之處可供研究？”

    “……”

    “他們又不缺普通小白鼠、大白兔，把你抓過去，不是從小開始飼養，控制變量不方便，不具備基本的實驗價值。而且腦子又笨修為又差，你看看自己，有什么天賦異稟值得研究的地方。”

    蕭懷櫻搖搖頭。

    “所以說，你生得極為安全。”秦昭和拍拍她的頭，“不怕。”

    “……恩。”內心好復雜，怎么，有點越想越難過。

    秦昭和拽著蕭懷櫻走進教室，有他的法術，英語老師wendy根本沒發現教室空了一角。

    蕭懷櫻坐在位置上，心神飄忽，手翻到最新出版印刷，還熱乎的《花齋》，才看到第一頁，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上面上發了幾份尋妖啟事，就在這兩天，多地同時發生了，總數高達一千四百八十三樁小妖精失蹤案。

    這些還是上報給小妖精聯盟的，真實數字應該遠遠大于公布量。

    都市中消失幾個妖精是再正常不過的常事，被吃了，被捉走，協會睜只眼閉只眼不予理睬，但短期內大面積消失，其中必有異兆。蕭懷櫻用手撐頭，又想起姥姥，她消失離開齊華后究竟在做什么。

    曖秋早年便有宏圖壯志，試圖一統妖界，不僅要根治過于病態的叢林法則，還要像仙界、人界一樣建立穩定的秩序、法律規則，改變四兇割據的局面。

    初聽之下，是很有作為的抱負，如果不是無意間聽見她電話，蕭懷櫻險些信了。

    那次夜里，她在客廳里通電話，蕭懷櫻半夜起身想倒水，無意間聽見她的談話內容。言語里，像是要投資一個“控制妖怪藥物”的研發項目，截止到那會兒，已經斥資數百億。但由于樣本稀缺，研發人員的認知有限，進展十分緩慢，成效更是甚微，曖秋不滿的同時，還準備加大投資額敦促進程。

    蕭懷櫻望向翻書的秦昭和，悄悄搬起座位，往他那兒挪了點。

    “餓了？”秦昭和看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大包太上老君新煉制的榴蓮芝士味仙丹。

    ********

    下課后，在課上吃多了的蕭懷櫻去了趟廁所，洗完手后，門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鎖上了，像堵墻那樣紋絲不動。

    蕭懷櫻剛意識到不對，就被強勁的力道拽出窗外。

    她驚叫一聲，在看見來者時屏住呼吸，踉蹌著穩住身體，畢恭畢敬地低下頭，“姥姥，您回來了？”

    她們身處繚繞云層中，曖秋坐騎黑豹，臉上罩著黑紗，看不清面容，可單從身姿上看，必是個窈窕美妖無疑。

    她盯著蕭懷櫻，看得她渾身難受，突然伸出手，用力扯開最上面兩個紐扣，領結歪到一邊，雪白的肌膚上露出顯目的“昭”字，陽光下微微泛著光。

    “姥、姥姥？”蕭懷櫻立刻跪在了她幻出的云朵上，連扣子都不敢系。

    “你跟昭和帝君簽了契約？”曖秋諱莫如深地看著她，轉過頭，望向坐在教室里等狐貍回來的家主，俄而瞇起眼，意味深長地吐出幾個字，“這倒也不錯。”

    “您走了以后，有仇家追殺上門，我打不過他，情急之下，只能跟帝君簽了契約。”蕭懷櫻小心翼翼地看她，生怕曖秋動怒。

    “長得倒是俊俏。”曖秋望向坐在位子的秦昭和，若有所思地想起什么事兒，薄紗下的唇角彎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最近妖界不太平，齊華新開了一家山海經食堂，我原本還擔心你會被抓去，現在看，倒是多慮了。”

    “山海經食堂……？”蕭懷櫻愣了愣，“那是什么？”

    “妖會吃人，所以同樣的道理，人也會吃妖。”曖秋涂了玫紅色指甲油的五指纖纖，輕撫黑豹的頭，“像人類的古代巫書《山海經》里，就介紹了不少妖怪的吃法。可以食療治愈疾病，也可以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甚至延年益壽，青春長駐。”

    “山海經里寫的，很多都不是妖吧。”蕭懷櫻只聽說過妖吃人，還從未聽說過人吃妖，登時有點兒毛骨悚然。

    “《山海經》中記載了一種草，名叫祝余，形狀像韭菜卻開著青色的花朵，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饑餓。還有一種叫迷穀的樹木，形狀像構樹卻呈現黑色的紋理，光華照耀四方，人類將它佩戴在身上就不會迷失方向。另外，有一種獸類叫狌狌，吃了它的rou可以走得飛快。”曖秋笑道，“尋常的祝余、迷穀、狌狌哪會有這些效果，只有成了精的，才可能讓他們不饑、不迷、步如飛。”

    蕭懷櫻背后一陣惡寒，“我剛剛看見《花齋》上說，最近有很多小妖精失蹤，該不會是被抓去山海經食堂了？”

    “大概是吧。”曖秋看了眼時間，“餐館剛開業，總要有些折扣、優惠吸引顧客，對食材的需求也很大，所以失蹤地妖口有些多。”

    想到紅燒油炸妖精，蕭懷櫻胃里一陣泛酸。

    “我只是路過齊華，一會兒還有事。”

    “是。”

    “這段時間里，你安心跟著秦昭和，等《白澤圖》的事告一段落后，我會來找你。”曖秋說完，將她送回教學樓。

    隨后騎著黑豹消失在層層云朵中。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蕭懷櫻五味雜陳。按照姥姥過去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哪會不計較她跟神明簽訂契約？定要小懲大誡一番也不會放過。

    莫非她，又有了新的安排，還是連帝君都算計入局了？

    ********

    中午，秦昭和嫌食堂人多，油、鹽重，一向是跟她單獨在天臺吃飯。

    蕭懷櫻扒了兩口飯，想到自己在網上看見的“吃妖秘法”，一點兒僅剩的胃口都消失殆盡，對碗里的大雞視如空氣，實難下咽。

    那廂，自從她吃了那狼崽子的羊rou串后，秦昭和對沐澤的廚藝格外嫌棄，每天都監督他多開發些新的菜式，要用美食將蕭懷櫻捆在家里。

    他夾了一根干煸四季豆，狀似無意地提問，“今天的午飯不好吃？”

    蕭懷櫻喝了一口湯，“我胃口不好。”

    “不舒服？”

    “沒有。”蕭懷櫻又吃了兩口飯，問，“帝君，你聽說過山海經食堂嗎？”

    “聽說過。”秦昭和把自己的那份湯也推給她，“幾千年前《山海經》問世時就有了，后來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最近又重新開了一家，說是第幾百代傳人，想來是個噱頭吧。”

    幾千年前，蕭懷櫻有些驚訝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人類也會吃妖。”

    “不僅是妖，他們什么都吃，神、仙、鬼、怪、魔。”

    蕭懷櫻聽見神仙二字時，眼睛都瞪大了，更別說后面的魔。她以前聽說過有個地方的人什么都吃，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但也沒有這么全的涉獵。

    秦昭和捏捏她的臉，“這個世界有它自己的食物鏈和游戲規則，食客和食物，是由力量強弱決定的。”

    蕭懷櫻默默低頭扒飯，大概是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吧。畢竟吃人的妖多數是惡妖，可被人吃的妖，都是些小妖、靈妖。

    天空中忽然投下一片陰影，她還沒能看清，就被秦昭和抱進懷里，瞬間移開了數百米。

    周圍忽然出現一只巨大的妖從天上猛地摔下來，一道劍光劃過，笨重的妖嘶吼著，頃刻間碎成了稀薄的霧氣。

    金光閃過，蕭懷櫻抬起頭，面前站著一個眉目高挑，身姿英武的神仙，五官格外深邃，他注意到身后的秦昭和，便走到他們跟前。

    “帝君。”他微一抱拳，自我介紹，“我是燕洺，天地殿第七武神，今年負責值守人間。”

    秦昭和松開蕭懷櫻，讓她站在自己身側。

    “我有一事想請教帝君。”燕洺恭敬，態度卻不卑不亢。蕭懷櫻縮在后面，想見見天地殿武神的樣貌，被秦昭和不滿地按著，只瞧見一雙鞋子。

    不能專注看自家的神嗎？他皺起眉，“你說。”

    燕洺道，“近日，發生了大量妖精失蹤案，很有可能是新開的山海經食堂所為，您認為，神庭是否應該介入調查？”

    人世間，大之欺小，強之欺弱，都是格外正常的事，管得過于寬泛，反而破壞了自然界應有的平衡、秩序。所以，只要不過分破壞平衡鏈，皆不管轄，這是神庭經過幾番戰火后總結出的規矩。

    秦昭和的看法跟神庭相仿，但注意到一旁蕭懷櫻期待的眼神，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差點忘了，自己家里有一只小妖精。

    要是這么說，她是不是，會誤以為自己是殘酷無情，跟他們一樣的神。

    秦昭和握著細白溫軟的小手，“去看看吧。”

    果然，話音剛落，蕭懷櫻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好像多了點崇拜贊許？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五天立志日萬！！！！【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來，o(╥﹏╥)o】

    晚上還會有兩更~

    最近發現有好多新入坑的寶寶，公眾號上有小狐貍和帝君過去的番外可以自取，公眾號名和我的作者名一樣~~~

    第30章 哄神

    跟燕洺約定的時間是周五晚上, 暗訪齊華正當紅的山海經食堂。

    放學回去的路上, 蕭懷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秦昭和手里拿著咖啡杯，連續掃了她兩眼。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周遭視若無睹，一點兒也沒有身為家養小妖精的自覺，拿起旁邊的勺子幫他加糖加奶。

    “蕭懷櫻, 你在想什么？”他指尖一轉, 將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板，皺著眉, 適時提醒她應該來獻獻殷勤。

    “帝君, 剛才那位燕洺也是神嗎？”蕭懷櫻抱著她的白色書包，想了半天才說出這么一句話。

    “他是人神。”注意力終于轉移到他身上了, 秦昭和伸出手，示意她往左邊些。

    蕭懷櫻往他那兒挪了點，直接被摟了過去，她以為帝君是想擼毛了，剛準備變回去，就聽他冷冷道，“不許變成狐貍。”

    她縮縮脖子，乖乖靠著秦昭和, “人神是由人修煉成的嗎？”

    “恩，他過去是凡間帝王，死后因生前的功績位列仙班。結束了見習、實習期后, 連續一百年超額完成kpi指標，仙途順利，一路高升，幾百年前順利在封神榜開啟時以武神之姿進入天地殿，現在是天地殿第六武神。”秦昭和五指在她發絲間輕輕撥過。

    “天地殿是什么？”蕭懷櫻紅著臉，帝君一點要也不在乎她是女孩子，右手搭在她的腰上，低頭時發絲擦過額頭，靠得那么近，像泡在溫泉里，連呼吸都帶著騰騰熱氣。

    “除了古神、創世神，神庭所有的在職武神都任職于天地殿，按照排班表駐守人間的各個區域。在他之前，鮮少有人能達到這樣的位置。”秦昭和并未掩蓋對燕洺的欣賞，但話鋒又一轉，“不過，他對曾經的執念太深，極易滋生心魔。”

    “帝君，神庭的武神和仙庭的武官有什么區別？”蕭懷櫻悄悄推他，試圖拉開距離。

    “武神普遍強于武官，類似上下級。每一個武神都有自己的直屬武官。”秦昭和稍微用點力氣，她就埋進硬邦邦的胸膛。

    她再努力推了兩下，想坐回自己的位置，兩只手腕被骨節分明的大手扣住，輕松折到背后，“帝君。”

    “怎么了？”

    蕭懷櫻想掙扎，又不敢，她皺著眉頭，小聲道，“帝君，你以前養過家養小妖精嗎？”

    “沒有。”秦昭和空著的那只手從她飽滿的額頭開始輕輕摩挲，再劃過小巧的鼻頭，經過雪白的臉頰。

    蕭懷櫻的呼吸便開始變重，剛要將他的手拿掉，可被緊緊攥著。

    “養你已經是極限了。”哪怕姿勢這么親昵，依舊掩蓋不了秦昭和嫌棄的語氣，他白色的襯衫松了一個扣子，領帶梗在那兒，弄得她有些不舒服，“你說，哪有小妖精這么嬌氣的。愛惹麻煩，又不聽話，還吃得多。”

    聞言，蕭懷櫻開始委屈了，明明沒人逼他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