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玄陳跟在她身后,一路沖人微笑,他希望他的首次亮相可以給人留下好印象。 北夏走向辦公室,門口候著的助理看見玄陳,眼差點沒瞪出來。 什么情況?公開遛寵物了? 北夏坐下來,“二十分鐘后,樓上開會。” 助理再懵也沒掉線,“好的boss。” 房間只剩下兩個人,北夏看向玄陳,“緊張嗎?” 玄陳微笑,“不緊張。” 北夏點點頭。也是,他這么膽大的人,什么都不怕,又怎么會緊張呢? 玄陳眼看向書架,“我可以看看嗎?” 北夏抬抬手,“隨你。” 玄陳走過去,拿起一本,上頭書:狄諾。 狄諾,他知道這個名字,被媒體評價為近現(xiàn)代影響最大青年畫家,其代表作《少婦》榮獲isart藝術(shù)公益大賽一等獎,以及16年的約翰·莫爾獎,人也長得清秀,一票粉絲追著跑。 他是北夏手里一張王牌,北夏對他一直很縱容。 北夏見他正在看狄諾作品,說:“他畫工不如你,你不用看了。” 玄陳微笑,轉(zhuǎn)過身來,“在他面前,你也會這樣說我吧?” 北夏不介意告訴他,“我回國就是因為他要跳槽,跳槽我不管,但如果對方是梁棟……” 玄陳把作品全鑒放下,“如果不是梁棟,你就會放他走?” “當(dāng)然。我說了,他畫工不如你,如果他要走,我不會攔著。”北夏說。 玄陳:“可你攔了,你是有多恨梁棟,不要的也不給他。” 北夏:“我?guī)耍钦f純慈善,那是假話,但也不會為了錢,無節(jié)制無道理的壓榨。梁棟帶人什么手法我知道,他自己的人怎么帶我不管,但如果他要毀我的人,想都不要想。” 玄陳知道。 北夏是藏家,玩兒長線,有巨大資本力量兜底,圈子水再深,再臟,她也得力于出身、文化背景的加持,而具有高于普通經(jīng)紀(jì)人的眼光,畫家、作品砸手里的情況幾近沒有。 有此前提,就不會被一些客觀原因牽著鼻子走,也讓她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有說話的資本。 藏家?guī)耍械拙€,團隊也成熟,著力栽培的畫家沒有混太差的。 其原因不止是因為作品優(yōu)質(zhì),還因為,他們運作條件里,有很大一股成分是源于藝術(shù)品本身,這跟炒家、以及一些個體經(jīng)紀(jì)人,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 她手里資源整個藝術(shù)界無人能及,也是為什么總有人削尖了腦袋往她跟前湊,可她手里畫家不多,而且有一條原則永不退出歷史舞臺:只要青年畫家。 梁棟就不一樣了,他是炒家,玩兒短線,手里資源少,但畫家多,各個層次、各個領(lǐng)域,質(zhì)量不高但高產(chǎn)。最常出現(xiàn)他身影的地方是拍賣會。 他干的那茬,對外說是經(jīng)紀(jì)人,本質(zhì)就是洗錢。 把一堆爛貨炒成天價,碰上接盤俠狠賺一筆,碰不上,就左手倒右手,不僅能讓東西升值,還能賺話題,做文章。 但與此同時,這東西產(chǎn)生的泡沫會造成社會財富的貶值,抵充掉原本合法的價值。 說簡單一點,社會財富就那么多,他多出這些,很有可能就由基層的你我來買單,比如與你我相關(guān)的勞動力價值。 所以,好好的行業(yè),都被這群人搞臭了。 也所以,北夏跟他從來是勢不兩立。 玄陳:“恐怕他也不是善罷甘休的人。” 北夏話說的云淡風(fēng)輕,“既然我讓你進(jìn)我的門,就會護(hù)你,不管梁棟用什么臟手腕兒要搶回你,那都是我的事,遠(yuǎn)不用你擔(dān)心。” 玄陳眉心聚攏,盯緊北夏。 她竟然知道。 北夏又說:“前些天,梁棟找我,聽他話里話外那意思,不難猜到他手里有人跳槽我這里來了,而我最近簽的人,都不符合這個條件,直到我確定,那幅米格爾湖是你畫的。” “從而確定,我跟過梁棟。”玄陳說。 說到這兒,北夏笑起來,“算起來,我還賺了呢,狄諾沒賠,還白撿一個你。” 第15章 會議室里,北夏把收音鈕推下來,把咖啡杯擺正,并不著急說話。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的看著她,余光瞥著她的小白臉。 真是要死了要死了,長這么好看誘惑誰呢? 他們家boss到底是什么命?怎么老有這種高級怪倒貼呢?有錢嗎? 有錢人海了去了,也沒都跟他們家boss一樣,掛開成這樣啊? 重點是,上帝一點封號的意識都沒有。 北夏上眼瞼提起,“玄陳,簽s約。” 話畢,畫廊上下,包括玄陳,都一愣。 助理試探著問:“您是說,s約?我們還沒有s約。” 最高也才a約,狄諾火成這樣,在北夏這里,也是a約,玄陳居然是s約? 北夏端起咖啡杯,“我說,你記著。” 助理哆哆嗦嗦拿出平板。 北夏啜一口咖啡,苦澀在口腔游蕩一周,說:“朝陽那畫室給他,國家公園那邊那套房給他,下個月風(fēng)暴嘉年華全國開啟報名端口,給他報上。給curator(策展人)打電話,上海春季salon (沙龍)讓他給我空出兩個位子,企劃書我不著急要,但也不能太晚。” 助理吞了口口水,“哪一位curator?胡徑嗎?聽說春季已經(jīng)滿位了,國畫大師想要一個展位,沒要成兩人在外灘對著破口大罵,還上頭條了……胡徑這個人沒甜頭不辦事的。” “他不是想要《蘇珊娜》嗎?你給維也納藝術(shù)史博物館打電話,下年奧地利近現(xiàn)代藝術(shù)大展我去,前提是,《蘇珊娜》歸華夏了。”北夏瞥過去,“以后聽完我的話,再問問題。” 助理一抖,又問,“那,我們真的要給胡徑嗎?丁托列夫的畫啊,威尼斯畫派重要畫家啊。” “給他。但聽說他最近忙著掐架,跟國畫大師矛盾還沒解釋清楚,跟伯爾尼美術(shù)館館長又鬧掰了,臺灣的蘇萊也表示跟他老死不相往來。除了明年的春季,他手里沒待開的展了,而春季是非盈利性質(zhì)的,也就是說,他那一屁股債的窟窿,填不上了,他要《蘇珊娜》是因為他有客戶,開價不菲,如果畫在我們手里,你覺得,春季添兩個展位這件事,誰說了算?”北夏說。 助理目瞪口呆,“可是,作為交換,我們還是要把《蘇珊娜》給他啊。” “給啊,為什么不給。” 助理看不透了,“為什么呢?您不是一向不希望好的作品被銅臭玷污嗎?” 北夏淡淡道:“他的客戶是趙木升,而趙木升美術(shù)館最大債權(quán)人,是我。趙木升美術(shù)館短期償債能力已經(jīng)低于當(dāng)時限定的標(biāo)準(zhǔn),你去催一催,寬限時日并減息可以,但我要《蘇珊娜》。 “……”這樣展位拿到了,畫也拿回來了。助理身體發(fā)寒。 北夏又說:“胡徑手里有一幅原收藏于華盛頓國家藝術(shù)畫廊的《拉奧孔》,我想要很久了,告訴他,想要《蘇珊娜》,除了春季的展位,我還要《拉奧孔》。” 助理不確定胡徑會有這么缺心眼兒…… 北夏呷一口咖啡,“債務(wù)人永遠(yuǎn)都會先解決火燒屁股的事,他著急還債,他會給的。” 助理又不明白了,“那我們直接給他錢不就好了嗎?干嘛要兜這么大一個圈子?” 北夏:“這一場交易里,涉及到四方,你以為我有很多時間去維系跟各個渠道的關(guān)系嗎?有這樣一個機會,我為什么不利用?重要的是,我是四方里唯一一個沒有損失的。” 助理不說話了,乖乖記錄。 北夏繼續(xù),“跟年底的盛世拍賣會總代楊振廣開二十個點,讓他把玄陳的米格爾湖放進(jìn)最后壓軸的十件藏品,噱頭我給他找,不會砸他招牌。” 助理渾身都在抖,他們家boss這是下血本啊。 北夏還沒完,“整理玄陳所有作品,跟布魯塞爾皇家藝術(shù)博物館聯(lián)系,把本來狄諾的一幅展出作品,換成玄陳的。馬德里普拉多美術(shù)館還欠我一個c位,隨便挑一幅送過去。” 全場遁入愕然,開什么玩笑?!竟然要換掉狄諾的作品! 助理感覺自己站都站不穩(wěn)了。 北夏問玄陳,“要什么,等會兒跟她說。” 玄陳驚嚇只有最初那一瞬,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到他一慣溫柔又不減疏離的神情。 助理顧不得順順?biāo)ㄖ暗男⌒呐K,又問:“那甲方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呢?” 北夏看過去,“原件基礎(chǔ)上,十年約改成五十年。” 在場人還沒從被‘s約’這兩個字震懾到的狀態(tài)下回神,北夏又給他們迎頭一棒。 玄陳是其中唯一聲色如初的人。 北夏想了下,沒別的事了,“先這樣,擬合同吧,下周一把律師叫過來,發(fā)布會定下個月。” 助理又問:“那您……還回去嗎?” 北夏目光轉(zhuǎn)向玄陳,“短時間內(nèi),我可能回不去了。” 助理懂了,回頭就把機票給她取消了。 人都走干凈,玄陳端起北夏的咖啡杯,給她蓄滿,遞給她。 北夏接過來,沒著急品嘗,先伸了個懶腰。 “關(guān)于五十年約,有意見嗎?”她問。 玄陳笑,“我有意見的話,你會收回成命嗎?” 北夏也笑,“縱使你有無數(shù)種理由,你騙了我,也是既定事實,人啊,總要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北夏呢,雖然是個慈善家,但也不成天做慈善。知道嗎?” 玄陳現(xiàn)在比較感興趣的是,“你簽我前半生,為什么?” 北夏口吻淡薄,“我愿意。” 玄陳又問她,“你的助理,看起來腦袋不太靈光。” 北夏:“我的助理,只需要完成我交待的任務(wù),不需要多聰明能干。” 玄陳:“那你為什么還解答她的疑惑。” 北夏看過去,“誰跟你說,那些話,是對她說的?” 玄陳又笑了,“你是想讓我知道,不要輕易跟你玩兒手腕兒嗎?” 北夏手指敲敲桌面,“我可沒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