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這幾天他傷心斷腸,但是該想的事情一件都沒落下。 早就該料到的,所以提早有了準備。這才不至于因為心傷而身亡。 他將自己關在屋里,盼著白玉蘿來,卻又害怕她來,等她來了,身邊跟著個章慎之,他猛地一下清醒過來,三天的醉意,總算消失殆盡。 他并不打算放棄。 可是他要爭她,必須光明正大。 傅抱青戀戀不舍地移開嘴唇,咽了咽。 她第一次和他吐露心聲的時候,他很心疼她,聽她說她和她丈夫的事,覺得她應該恨她的丈夫。如果沒死,為什么不回來,世上哪里有這樣狠心的人。 傅抱青傻傻地以為,白玉蘿之所以沒有立刻和章慎之重歸于好,是因為她心里有怨氣,不明白章慎之為什么六年來杳無音訊。 傅抱青想,他要是白玉蘿,他肯定恨死章慎之,恨他活著卻連封信都不給。 傅抱青重新坐起來,他拉著白玉蘿的手,認真地告訴她:“玉蘿,你別怨慎之,他也是身不由己。他執行的任務特殊,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能活到今天。他是怕連累家人。” 白玉蘿看傻子一樣,“抱青,你為什么和我說這話。” 傅抱青:“因為我愛你。” 白玉蘿怔了怔,而后整理衣襟,“抱青,你還說你不笨?” 傅抱青的眼淚已經流完,他現在臉上只有笑容,他拉過她的手,溫柔地放在自己的心口處,同她說:“我會繼續愛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等到你也愛我的那一天。” 白玉蘿問:“你不介意你的好朋友慎之嗎?” 傅抱青搖搖頭,欲言又止:“玉蘿,你要做好準備,慎之可能不會認你。他就算和你好,他也不會重新成為城西章家的少爺。” 她皺眉看向他。 傅抱青:“像慎之這種身份特殊的人,是沒有回頭路的,就算他今天任職羨城督軍,有朝一日,他還是要回去的。當然了,如果他不想回去,他可以和你遠走高飛。” 白玉蘿沉默不語。 傅抱青盤腿而坐,他虔誠地攬住她的雙肩,“玉蘿,我沒有騙你。” 她低下頭,“我知道。” 傅抱青心里覺得抱歉,他的聲音更軟,譴責自己:“我是不是很無恥,提前告訴你這些。” 白玉蘿笑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傅抱青咬住下嘴唇,“玉蘿,接下來你要怎樣選,我都支持你,但是我不想你傷心,所以你最好慎重些。”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窗外背對著的身影,“情夫,還是丈夫。” 白玉蘿斂起眸中笑意,她問他:“你覺得我應該怎么選。” 傅抱青渴望地看著她,他看了她許久,恨不得將她刻進眼睛里,他的目光一往情深,最終遲緩地拋出自己的答案:“你選他,會更好。” 白玉蘿湊過去攬住他的脖頸,親了親,“抱青,你真的傻。” 傅抱青搖搖頭:“你不懂,因為我有恃無恐。”他深呼吸一口,告訴她:“我有等待的資格。” 但是章慎之沒有。 章慎之連命都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哪里來的時間去等待。 傅抱青存了私心,悄悄地回抱白玉蘿,“反正我不急,我有大把時間。” 他送她出門,又招了章慎之進來。 章慎之瞄一眼白玉蘿,望見她嘴上口紅少了大半,傅抱青主動交待:“慎之,對不起,我吻了你的太太。” 是時白玉蘿早已經走出去,傅抱青將門關上,招待章慎之坐下。 傅抱青指了指章慎之坐著的沙發:“就在這里,我和她吻了好幾次。” 章慎之僵住。 傅抱青:“慎之,你現在是不是特別生氣?” 章慎之:“沒有。” 傅抱青挨著他坐下:“你總說沒有,你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家伙,你看看你的拳頭,你恨不得現在就用它砸向我,對不對。” 章慎之斜著腦袋瞪他一眼。 傅抱青湊過去,“慎之,何必呢。” 章慎之緊蹙眉頭,“抱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替你請大夫。” 傅抱青長長嘆口氣,“我知道你是想說我腦子有毛病。慎之,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藏,你也別遮掩,橫豎我們心中都有一個白玉蘿,不是嗎?” 章慎之抬眸看他,傅抱青沒有躲閃,他接住他的眼神,一字一字認真道:“慎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章慎之不敢接話。 傅抱青繼續道:“她愛你,我看得出來,慎之,我真羨慕你。” 章慎之這時候開口:“從你寫的信里,我看出來了。” 傅抱青一拳打過去,語氣幽默,半開玩笑:“我說認真的,我真的想過要一槍斃了你。” 章慎之點點頭,“那晚你不該打偏。” 傅抱青指著他:“你總是這么氣人,不給人臺階下。” 章慎之聲音低沉:“抱歉。” 傅抱青哎呀一聲,“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慎之,你不怪我就好。那晚你從我屋里離開,我說讓你別和我爭,我使了心計的,慎之,你對我很好,我知道如果我請求,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毫不猶豫地包容我。” 章慎之也跟著笑起來,他脫了軍帽,拿起傅抱青剛取出來的酒,兩人一人一口,輪著灌酒。 兩個人東倒西歪躺在沙發上,一人占據一角,章慎之卸下平時的冰冷偽裝,笑得格外苦澀:“抱青,你說我們倆現在到底在干嘛,我應該拿拳頭揍你,你應該拿槍斃我才對。” 傅抱青笑道:“我已經拿槍打過你了,欠你的拳頭還沒落下。” 他直起上半身,章慎之配合地伸出拳頭,輕輕一拳落下,剛碰到衣料就已收回。 傅抱青咧嘴笑:“好啦,這下就算扯平了。” 章慎之松了兩顆衣領袖子,從傅抱青手里接過酒,“抱青,你真的很愛她,對不對?” 傅抱青點點頭:“對。” 章慎之:“那你替我好好照顧她,別讓她受傷害,一直陪著她。” 傅抱青沒有立馬應下,他看著他說:“慎之,你應該知道她想要什么。那晚雖然我沒有聽到你們說了什么,但是我看得出,她想要的是你,慎之,你想想,一個女人,等你等了六年,她會隨隨便便就跟另一個男人廝守終身嗎?” 章慎之懊惱地埋下頭,他捂住腦袋,“抱青,你明知道我不能,我有苦衷,我害了她六年,不能再害她一輩子。” 傅抱青拉開他的手,“慎之,她的夢在你身上,你得讓她圓夢。” 章慎之:“圓夢的代價太大。” 傅抱青指了指自己:“我做你的后備計劃。你圓了自己的夢,也圓了她的夢,我也就能圓我的夢了。一舉三得,有什么不好的?” 章慎之怔住,他問:“抱青,你不介意嗎?” 傅抱青反問他:“那你介意嗎?” 章慎之:“我應該感謝你。” 傅抱青咧嘴一笑,“我也是。” 第49章 陰雨細蒙蒙,白玉蘿撐著把油紙傘, 章慎之跪在墳前給章鴻澤上香。 他們今日是走路過來的, 沒動用督軍府的車和章家的車。來的時候尚有幾分晴色, 回去的時候已經烏云密布, 一路坑坑洼洼,章慎之從白玉蘿手邊接過傘,低頭望見她腳上沾了泥濘。 自那日從傅抱青的小洋房回去后,這是兩人第一次碰面。 章慎之主動找的白玉蘿。 讓人遞了帖子,帖子上什么都沒寫,就寫了一行字:城西大愧樹。 他給了信號,她一看就明白。 兒時她闖了禍不敢回家, 章慎之就會在城西那棵百年槐樹下接應她。他特意在樹下扎了個秋千, 他們在外一待就是一整天, 蕩秋千蕩到黃昏,她玩夠了,也就愿意讓他背回家了。 上完香,往回走。路上滑, 白玉蘿愛俏, 穿著絲綢旗袍高跟鞋,走起來步子碎碎的,生怕跌倒。 章慎之站在原地愣了一會,而后走上去,牽了她的手。 白玉蘿一怔。 章慎之將傘還回去,蹲下身, “我背你。” 她愣著沒有動。 章慎之語氣不容置否:“上來。” 白玉蘿覆過去。 他背著她,步伐穩健,她兩手圈著他的脖子,嫌傘礙事,干脆扔了,一個勁地往他背上蹭。 “章慎之,我腿又沒斷,你干嘛背我。” “怕你弄臟鞋。” “你心疼我鞋呀?” “我心疼你。” 他背了她一路,不是回城里的路,她也不問他要去哪,趴在他背上,他的后背溫暖寬厚,任何一個女人只要躺過一次,就再也無法忘懷。 她惦記他六年,不是沒有原因的。 年幼時遇見一個可以給你全世界的男人,他陪著你長大,無論你做什么,他都無條件包容。 對于白玉蘿而言,章慎之是她心頭的白月光朱砂痣。 她貼在他耳朵邊問,“你有背過其他女人嗎?” 章慎之:“我只背過你。” 白玉蘿撒氣似地捶了捶他的后背,“這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