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陳淮剛沖了個澡出來,派出所那邊就打電話過來了。 他們先前第一時間聯系董緒家人去派出所那邊。沒想到的是董緒家人趕過來,沒有預料當中的要求警方立馬徹查是死于自然疾病還是惡性兇殺或者謀殺,反倒要急著把尸體領走。這兩個民警先前聽陳淮提起過董緒生前涉嫌泄露警方機密什么的,決定還是和陳淮知會一聲。 “要不——你們過來下,本來我們還想先把尸體送到冷凍庫里先放著的——”派出所民警匯報起來。 “嗯,我立刻過來。”陳淮說時把剛晾到外面的衣物拿回來迅速穿上,“我去派出所那邊,大概一個小時后回來。” “我一起過去。”林簡應道,她本來就已經換好衣物了,說時直接跟在陳淮身后往外面走去。 陳淮沒有攔阻,還是陳淮開的車,不到半小時就開到了派出所那邊。 顧嶼江也還等在那里,先前陳淮叮囑過讓他和民警一起把董緒送到派出所里。 董全錦和孫琴果然已經在派出所那邊,孫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哭得捶足頓胸,上氣不接下氣。畢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她再看不慣自家兒子的所作所為,還是見不得這個場面。 “哭什么哭!即使活著也沒這個兒子一樣的!死了反倒落得干凈,我們也不至于整天被人戳脊背抬不起頭!”董全錦忽然呵斥了一句,本來嚎啕大哭的孫琴哭聲立馬輕了下去,看起來平時還是董全錦當家的。孫琴被董全錦呵斥后,改成輕聲啜泣。都到這一刻了,董全錦先考慮的不是自家兒子的意外橫禍身亡,而是世人對他們的評價。 “你們過來了!”值班民警看到董緒和陳淮過來立馬迎了上來。 “都是你!還有你哥!都是你們兄妹倆才會把我家董緒給害死了!都是你們害死董緒的!”孫琴一看到林簡直接就撲了過來,她傷心的厲害,正好無處撒氣。 只不過她還沒扇到林簡身上,陳淮已經近前去擋。 董全錦生怕孫琴會吃虧,兇巴巴沖過去和陳淮動手起來。 這對夫妻倆平時保養得當,雖然年紀上去了,力氣還是不小的。 不過和陳淮動手,也還是自不量力。 林簡卻是及時抽身出來,她直接走到平放董緒的桌子旁邊,硬生生從董緒的右手里把那張明顯大很多的照片拽了出來。 董緒握的這么緊,她用力去扯,照片的大半張都被她撕走,還有一小角還是被董緒握在手里拽不出來。 林簡三下五除二就把董緒手里扯過來的那張全家福給撕的稀巴爛。 董緒之前在垃圾堆里呆過,先前被林簡清理過,身上雖然沒有明顯的垃圾雜物沾在上面,不過臉上還是被泥屑臟污覆蓋著大半,擋了他大半的臉面,其實反倒能減少點尸體通常意義上給人帶來的陰森恐怖感。 因為董緒父母急著要把董緒的尸體領走,而官方正式的法醫鑒定還沒出來。 所里向局里申請的法醫先前就接到通知趕了過來,這會剛到,一進門倒是先和顧嶼江打了聲招呼。 “喲,這不顧教授嗎?多少年沒見著了,也太巧了吧?”趕來的法醫有點調侃的口吻,看起來和顧嶼江是舊識。 “我也沒想到你居然跑去當法醫了,不嫌浪費?”顧嶼江并沒有像那個法醫意外,淡淡應道。 “干我們這行至少不會再遇上醫鬧,什么時候都是咱說了算,至少不用受窩囊氣了。”那個法醫不合時宜的咧嘴笑笑,看著有幾分江湖俠客的豪氣。 “就你會扯。”顧嶼江扔了支煙給他,那個法醫見董緒父母反正手續也沒這么快,接了煙走角落上,邊抽煙邊和顧嶼江敘舊起來。 一支煙抽完,顧嶼江拍了下那個法醫的肩膀。 法醫走到桌子前,戴上橡膠手套對董緒例行檢查。 檢查工作很快結束。 “死于自然疾病,死因是心臟性猝死,皮膚發紺,符合心臟性猝死癥狀。無外傷,也沒有任何兇殺跡象。”那個法醫和董緒父母交代起來,既然他都出了是自然正常死亡的報告,而且也不涉及什么具體案件,派出所也沒理由再留尸體,讓董緒父母把董緒給帶走了。 這么一鬧騰,天色都快亮了。 從派出所里出來后,陳淮直接往林疆第二天開庭的法院那邊開車過去。 到那邊靠邊停車后,也才早上五點多而已。 兩人坐在車里,安靜的等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幾個小時后,天色越發亮堂。 原本寂靜的城市逐漸喧鬧起來。到點后,林簡和陳淮坐在觀眾席那邊旁聽。 林疆果然在人群中很快就找到了林簡,只是沒有看到董緒的身影,他頻頻出神,甚至經常對不上法官的問話。林疆的視線在人群里兜了一圈,還不死心,他在人群中繼續搜尋起來。 然而,還是沒有找到董緒的身影。 王匯康的確稱得上是個鬼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原本棘手復雜的案子在他的梳理引導下很快就一一駁斥了多項指控。當然這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林疆沒有實質的違法證據。 可以預見得到,林疆等到庭審之后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可是,此時的林簡反倒不希望他那么快就重獲自由。 因為她做不到和林疆說出實情。 那實在是太過于殘忍的消息。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林疆開口說這事。 林簡還在出神,周薇卻打電話過來了。林簡沒有及時去接。 周薇還是一直在打。 到后面周薇直接發短信過來。 “十萬火急!出大事了!看到立刻回我。” 林簡神色遲滯,盯著那條短信,還是回了電話給周薇。 “林簡天哪,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就過了一個晚上,那個叫董緒的怎么就出意外身亡了?” “你怎么會知道?”林簡皺了下眉,說時拿著手機起來往外面走去。 “因為董緒父親在網上把殯儀館的地址都曬了出來,說是董緒本來就有抑郁癥在身,不堪忍受網絡謠言暴力自殺了,之前對他性取向方面的所有猜測都是不實情況。這個消息一出輿論嘩然,很多人現在開始調頭攻擊那個重者的博主還有幾個營銷大號,說都是她們成心發布誘導性的謠言才會害死董緒,而且已經有網友在人rou那個博主的信息了,哎,他們怎么就沒意識到,他們自己才是這個事件的幫兇啊——” “殯儀館名字?”林簡抬頭看了下天色,是個陰天,灰蒙蒙的像是深冬時節的霧霾,令人透不過氣來。 “**殯儀館。你說董緒父母干嘛把殯儀館的信息都在網上公布?哦對了,不過謠言風向一變,現在好多人都開始同情起董緒父母了,甚至還同情起董緒父母所在上市公司這幾日受到□□導致跌停的后果。” “這個人情牌打的很好。他們的職位不會受到影響了。”林簡幽幽應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董緒父母比她想象中的有頭腦,一石二鳥,既然董緒的去世已成事實,他們借著董緒火化的契機及時公布這個消息,輿論導向果然就如他們預料,給予了他們高度同情,順便也撕掉了他們最為介意的同性戀父母的標簽。 至于把殯儀館的名字地址都公布出來,應該是為了增加這條新聞的真實性才特意加上去的。 死生大事,董緒父母草草就想把董緒送走。 董緒是他們這一生最失敗的作品,雖然在此之前也許他們曾經以董緒為榮過。但是眼前,董緒卻是他們心上的恥辱。 他們恨不得把董緒存在的痕跡和不良影響全都盡快刪除。 陳淮留意到林簡接了個電話就往外面走去,他也跟著起來出去。 反正林疆的案子結果已經穩cao勝券,這個時候離席問題不大。 “你去哪?”陳淮開口問道。 “董緒父母急著想把董緒給火化了,我得去攔著他們,讓林疆和董緒見上最后一面。”林簡說完就往她自己的車子那邊走去,用意明顯。 “我來開車吧。”陳淮應了一句,之后在她之前走到主駕那側,林簡沒有反對,坐進副駕。 按著導航提示,陳淮開得很快。 好在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一路暢通。 陳淮和林簡趕到殯儀館前面,也顧不上他們停的車子有沒有擋路,兩人直接往里面沖了進去。 這里人來人往的,比她們想象中的要熱鬧。 林簡急沖沖的過來,沒頭蒼蠅似的去尋找,甚至于看到一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就去詢問。 陳淮剛到那邊就和她分頭行動了。 林簡問了一圈毫無結果,她直接跑到火化后等候的那邊區域,果然在人群中有看到董緒父母,而他們的手上已經捧著一個骨灰盒出來了。 不遠處站著顧嶼江和一個陌生人,大概是陳淮之前喊他過來幫忙的。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她甚至都能聽到自己心頭最后一口氣都消失殆盡。 林簡走到董緒父母面前,握拳,雙眼通紅滿是血絲,要不是不想打攪到董緒的清靜,她當場就會發作,不顧后果。 董緒父母看到她,有些后怕,難得沒有再在言語上激她,抱著骨灰盒訕訕離開。他們甚至在慶幸,慶幸自己動作夠快慌里慌張的就把董緒的尸體給安排火化了。否則剛看到的那幾個陌生人,每個人都有可能心懷不軌要把董緒的尸體給奪走。 “你哥的案子應該快到宣判時間了,我們回去接你哥吧。”陳淮不知何時也過來這邊,在林簡情緒失控前把她帶走了。 果然,陳淮和林簡趕回到法院那邊,庭審已經結束。 他們沒有趕上法官宣判林疆無罪釋放的那一刻。 本來就不多的聽審觀眾已經離開的差不多了,而王匯康還是盡職的陪在林疆身邊。 “這一會的功夫跑到哪里去了,都沒看到我舌戰群儒的時候,哎,可惜了。”王匯康有點意猶未盡。 “董緒呢?”林疆問的第一句果然是董緒。 “他——邊防站那邊有事,昨晚臨時回去了。”林簡強打起精神,開口應道。 “他去世了。”陳淮的聲音同時響起。 周遭瞬間可怕的寂靜下來。 “幾時的事?”林疆望向陳淮,面色沉靜,如果忽略他隱有顫抖的手心。 “昨晚。” “你說什么?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昨晚手術出問題了?”王匯康同樣難以置信,他昨晚去醫院里拿董緒手寫的字條時剛見過他一面,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他這個事外人都覺得無法接受,更何況是明顯看起來和董緒關系匪淺的林疆了。 “有煙嗎?”林疆在他自己褲兜里摸索了一會,開口問道。 陳淮扔了煙盒和打火機給他,林疆走到法院門口,蹲下來,目光望向外面繁華的街道,一支接著一支,他抽的很急,地上很快就攢了不少成段落下的煙灰,被風一吹3,煙灰一觸即碎化為塵灰散去。 林疆起來,開口問道,“他現在在哪個派出所或者分局?我去見他。” “他被他父母簽字帶走了,已經火化了。”陳淮繼續應道,說得無比清楚。 林簡站在邊上,嘴巴動了動,可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她在發抖,她甚至不敢去看林疆的反應。 “這樣。”林疆再無聲音。 良久后林疆朝向林簡開口,“他是?” “我男朋友。”林簡終于有力氣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看到有位親的留言,受到啟發調整了部分劇情,所以后來修了上章,見諒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