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你居然會信這些?”姚喜報忍不住發笑,他接過去憨憨道謝,“什么東西這么神秘,我先替我女朋友謝過了。” “你回去吧,再見。”林簡說完后背著大行李往托運站那邊走去。 姚喜報繞了一圈回到停車場,沒想到先前一直在打盹的陳淮不知何時坐回到了主駕位置,車里也沒開窗,密閉著煙霧繚繞,喜報剛坐進去就被嗆得狂咳起來。他把車窗搖下來歇了口氣才問道,“我們晚上要去招待所住嗎?” “臨時接到通知計劃有變,現在沒事了,回去。”陳淮說完后把手上快燃到煙蒂的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之后就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姚喜報好不容易熬了個把小時后,按捺不住心頭的小激動,一臉神秘的和陳淮透露起來,“林簡給我女朋友買了個小禮物,我覺得她的眼光肯定好,我女朋友肯定會喜歡的。” “那還不打開看看。”陳淮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林簡說她比較迷信,要我等到8點6分6秒再看呢。”姚喜報嘿嘿笑了一聲,再熬幾分鐘后不掩激動拆開層層包裝,最里面還有個全黑的袋子套著,外面卻是放著一張手繪圖,是他們單位所有人的畫像。 “陳隊!林簡好厲害!你看這是我!畫得好像啊啊!”喜報激動地連連感慨,正好陳淮靠邊停車,他激動地把那張手繪圖遞給陳淮看。 果不其然,上面把所里的全部人員都畫了進去,包括神氣的搖頭晃腦的西門慶,唯有他一人,臉部留白沒有神情,其余人全都被她畫得栩栩如生,足見畫功不凡。 “林簡時間太趕了,估計畫到你的時候沒來得及畫完……”姚喜報突然發現陳淮的臉是留白沒有表情的,尷尬撓頭。 陳淮長眸微蹙,下一秒視線就留意到最下面的一行小字,“怕人民幣貶值,份子錢我先隨上,結婚了一定要記得通知我,要不然我就虧大發了,手機:136********” 旁邊的喜報這會正好把最后一層包裝拆開,突然看到里面厚實的一沓紙幣,起碼是他一年的工資還多,他才反應過來林簡先前在機場應該是繞開他去取錢了。 “陳隊!我真的不知道林簡為什么要送我錢!我真的從來沒有違反過你給我們定的規矩。”姚喜報緊張地語無倫次。 “讓你三十歲之前娶上媳婦而已,既然是份子錢你就收著吧。”陳淮以前無意間聽到過喜報的碎碎念,想必他和林簡也掏心窩聊過,陳淮一臉了然,把那張手繪圖遞回到姚喜報面前。 “這錢我怎么能收呢,幸虧她留了手機號碼,我趕緊打電話!”姚喜報慌得去找他自己的手機。 “航班已經起飛了,所以才叫你等到這個點打開。”陳淮看了眼手忙腳亂的姚喜報,他不是很愿意承認姚喜報這悟性和智商居然是他帶出來的。 “這里航班容易延誤,萬一她還開機呢。糟糕我早上手機放著充電沒帶,陳隊你手機借下我!”姚喜報著急地滿頭大汗。 陳淮看他一眼,不太情愿地解鎖遞過去。 姚喜報接過去對著林簡留下的號碼撥號起來。 果然關機。 他又改成發短信:林簡你怎么給我這么一大筆錢?我怎么可能會收?趕緊告訴我你的賬號,我要立刻轉回給你! “開機后立馬回我電話!” 返回的路上,姚喜報時不時的就要撥上一通,那邊依舊關機。 林簡回到杭州的住處后,已經是凌晨五點多了。 她開機后才發現有幾十個未接來電,還有幾十條未讀短信,都是出自同一個陌生號碼。 林簡看了下最后一條短信就知道是喜報發過來的,只不過她現在沒空搭理喜報的小事。 她回去后匆匆洗漱了下,之后直接開車去了局里。 沒有緊急案件,公安局還未上班。她又轉而開去了最近的醫院,掛了急診,把已經有膿水的手上傷處和高腫的右腳踝緊急處理了下,這才重新往公安局方向開去。 右腳依舊腫著,每次踩油門或是剎車,都有痛覺傳來,不過好在還不明顯影響她開車。 她靠邊停車后不久,局里就上班了。 按照流程接受筆錄,林簡全都如實應答,接受盤訊了個把小時后才結束。 她想起來待會就能見到林疆,手心有點緊張出汗,“我現在可以見我哥了嗎?”她問工作人員。 “不好意思,他現在還在羈押階段,為防串供,現在還不能見他。但是你可以委托律師見他。”工作人員依法辦事。 “我知道了。我可不可以遠遠看他一面,我只要確保他身體康健就行。”林簡開口。 工作人員糾結了下,大概也知道這宗案子棘手牽涉眾多,又去請示了下他領導才同意林簡去看下林疆現在住的監控而已。 林簡站在電腦屏幕前,才看了一眼瘦到近乎脫相的林疆,她的指尖就嵌入掌心。 不到一分鐘,原本蜷躺在床上的林疆忽然開始哆嗦,沒多久就四肢抽搐在床上劇烈打滾起來,拷著手銬的雙手發瘋的去砸他自己和床板。她沒看多久,轉身就離開了公安局。 林簡回到她自己車上呆坐,過了好久才打電話出去。 “老方,你之前說有認識京衡律師事務所的人?” “對啊,那可是律師界響當當的王牌事務所,當然價格也是響當當。你怎么了,遇上什么麻煩事了?” “聽說京衡律師事務所的王律師擅長打偏案,你能幫我聯系上他嗎?” “那可是個瘋子,開價高得嚇人,也不知道什么來頭,不是咱這種老百姓請得起的,不值吧?” “沒事,具體我自己會和他面談的。” 老方辦事果然靠譜,當天晚上就給她約到了律師新貴王匯康。 林簡對于王匯康的報價滿口應答,王匯康辦事也相當干脆,火速瀏覽了林簡提供給她的資料后,提出的方案思路和林簡不謀而合。 兩天后,王匯康才重新約見林簡。 “看到林疆了,他怎么樣?”她說時抿了口清茶。 “不好,不單是不好,比你我預料中的要差多了。自殺過兩次,幸虧都被及時發現。把全部的罪狀都往自己身上攬,就他插手過這么多次的大案,他又把全部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即便我爭取的那幾條全都順利,無期估計都算是輕判的了——” “有沒有機會再爭取輕判?”她打斷王匯康的敘述。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幾乎不可能。” “你也說了是幾乎,并沒有說是不可能。”她咬文嚼字。 “問題是他自己沒有求生意志,完全不配合。這樣我們就無從得知他和毒販那邊的關鍵人物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我們也無從幫起。而且,他的毒癮起碼有一年了。這于他緝毒科的臥底身份是致命的。”王匯康一針見血。 林簡纏著新紗布的右手緊握白瓷杯沿,茶水微晃,她忽然抬頭,眸光堅定,“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他真的做錯事,他以前立的那么多軍功,難道不能抵掉部分嗎?” “可是你自己也說了,那是以前的事情。”王匯康犀利應道。 “怎么能算以前呢?他當臥底的這些年,立過那么多軍功,雖然外界從來都不會知道,但是他們自己的內部人員肯定知道的,他以身涉險那么多次,聽力差點被爆炸氣浪震到失聰,至今為止身上還殘留著二十多片彈片,一到梅雨天他全身的關節都會痛得難以忍受,這些病痛會伴隨他這輩子的余生,怎么能說是以前的事情呢?”林簡砰得一下放下茶杯,茶水晃蕩濺到桌面。 “林小姐,可是根據目前已知的資料來看,不管他以前多么克忠職守,他現在誤入歧途是事實。” “所以你的意思是英雄只能銘記一時,但是一旦犯錯卻是要被釘上恥辱柱一輩子?”連續多天沒有休息好,她原本黑白分明的雙眸血絲蔓延,驟然狠厲噬人。 “林小姐,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始終是同個戰線的,這些話,有機會的話你可以留著給你哥的舊上司聽,偶爾挖醒他們的耳朵也是好的。我覺得,你可以選擇在出庭的時候再說一遍。” “你肯定有認識的人,你幫我想辦法讓我去見林疆一面,我會說服他改變主意自保。”她說完后掏出煙來點上,猛吸了一口,情緒才稍微鎮定回去。 “不好意思,《刑事訴訟法》規定犯人羈押期間,只能見辯護律師,不能見家屬。” “你會有辦法的。要不然你以為我腦袋發熱了付套房子的錢當做律師費!” “林小姐,你真幽默。”王匯康微微淺笑,無辜嘆氣,“你這不是讓我知法犯法嗎?” 和王匯康分開后,林簡開車回住處。 這個點了,馬路上鮮少會見到過往車輛。 她怔怔開車,路過紅綠燈時陡然看到側方過來的刺眼光亮,林簡驟然反應過來急剎車,對方也同樣來了個急剎車,伴隨著劇烈的車輪聲響,砰得一聲,她自己右側的車門已然被撞癟進去大半。 “神經病啊!紅綠燈不曉得看的啊!”對方是個發福的中年人,一下車就沖過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林簡。 林簡按了雙跳下車,查看對方車損,只是車頭凹陷進去,沒有她自己的車嚴重。 “我全責,你自己去修,修好后告訴我金額,全額賠你。這是我名片。”她淡淡開口,遞了她自己的名片過去,仿佛前一刻的驚心動魄未曾發生過。 “神經病,這是錢的問題嗎?你這是找死知道不知道,就你這破車技,總有一天會被撞死!”那人還是罵罵咧咧個不停,不過總歸還是接過名片,又拍了林簡的車牌和她的身份證,這才開車回去。 林簡重新坐回車里,往她自己住處開去。 等她回去后洗好澡,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連日未睡,她腦袋已經脹痛欲裂。 她輾轉反側,腦海里一直重復著王匯康的結論,“問題是他自己沒有求生意志”。 林簡蒙上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可是那句話還是如影隨形的刻在她的腦海里,只要一閉上眼睛全都是林疆四肢抽搐發狂的場景。林簡手腳冰冷,起來去拿了壇花雕,是她特意從紹興帶回來的,林疆喜酒但不貪杯,她本來想等林疆回來一起喝的。她拆開封壇,一個人喝了三大碗下去,胃里傳來guntang熱意,她重新回到床上,關燈,逐條翻閱姚喜報發給她的短信。 她回來后一直在為林疆的事情奔波,完全把姚喜報這事忘到腦后去了。 依著姚喜報這實誠的性格,估計這幾天都要寢食難安了,她應該早點回個電話給他的。 林簡又看了下三十二個未接來電的號碼,回撥過去。 電話嘟了好一會都沒人接。 這個點,依著喜報規律的作息興許睡著了。她正準備按掉,電話那端居然接通,“喜報,不好意思我這幾天有點忙忘記回你電話了——”她本來想和喜報隨便聊幾句好讓他心安,然而才說了這一句,她忽然就失控地嗚咽變聲。 這么多天來,變故無數,涉山涉水死里逃生,乃至主動放下她引以為傲的尊嚴,全都沒有擊倒她。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林疆自己會放棄。 其實她早該料到的,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認面對而已。林疆這樣剛烈的性格,寧折不彎,他沒有辦法去面對以前的戰友同事。 她瀕臨崩潰的情緒終于徹底決堤,一個人在漆黑的夜幕里放聲慟哭起來,“對不起喜報……大半夜打給你……我其實想找個人說說話……我只是太累了……我好累……”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淮哥就重出江湖啦~~這么肥,乃們要是還不留言,良心真的不會痛么→_→ 第32章 “喜報……我要怎么辦……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了……”林簡斷斷續續開口, 她記憶中從來沒有這樣失態痛哭過,上句不接下句,語無倫次,她其實并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之前她自己壓抑得多辛苦,此刻就決堤得多徹底。 她酒量不算太好, 那花雕又是地道的黃酒, 哭了這么久, 后勁上來, 到后面她自己哭得精疲力竭, 借著那點微醺酒意,不知不覺中才睡了過去。 林簡第二天睡醒后已經日上三竿,她揉了下隱隱作痛的太陽xue,翻了下身, 才發覺自己的枕頭上潮乎乎的一片,上面還有一點暗沉的水漬印。 難得補了這么一覺,昨晚入睡前的脹痛欲裂已經緩和不少。 她坐起來,發了好一會的呆,這才迷迷糊糊的想起來昨晚入睡前似乎打了個電話給姚喜報, 不過自己到底在電話里和他說了什么, 又想不起來,林簡想到這里拿起手機翻了下通話記錄,果不其然,那里正有個陌生號碼的通話記錄, 顯示通話三個小時二十分。 這么久?林簡繼續按了下隱隱做疼的太陽xue,她只能隱約想起自己邊哭邊和喜報發了幾句牢sao,至于說了什么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他昨晚是不是被自己打攪的沒有休息好。 這會酒意已退,她開始后悔昨晚的失態,也不好意思這會再打電話給喜報。林簡想到這里,發了條短信過去,“喜報,不好意思我昨晚喝了點酒,可能發酒瘋了,沒打擾到你休息吧?” 她發出短信后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姚喜報都沒回過來,也許是手機沒在身邊或者是正好在信號不好的地方。 林簡正準備放下手機,那個號碼就回了一條過來,“會過去的。” 四個字加一個句號。 言簡意賅。 林簡想了下姚喜報這會憂心忡忡卻又絞盡腦汁想安慰自己話語的場景,心頭涌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