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庭蕤沒有回應,陸其森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阿蕤――?”這次聲音帶上了明顯的試探,還有不易察覺的撒嬌意味。 庭蕤感覺自己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一熱,是陸其森的手覆了上來。 他的手很大,也很熱,可以緊緊地把庭蕤的手包覆其中,漸漸的,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么,他的手心滲出了細小的汗珠,庭蕤感覺到了那抹濕意。 他微微彈動手指,輕輕地掙了一下,那人立刻下意識地收攏手掌,將他的手緊緊攥在了手心里。 庭蕤閉著眼睛,面上一派平靜,陸其森坐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窺看他的臉色。 他說要借這次機會來找庭蕤,陸其宥就給他支招:“要主動!臉皮要厚!要會說甜言蜜語!要死纏爛打!烈女……烈男怕纏郎懂不懂?!” 陸其森思索了一會兒,沉重點頭:“懂。” “臉皮厚這一點你已經做到了。”陸其宥頂著陸其森凜冽的目光,毫不畏懼,他自覺是在為他哥的終生大事打算呢,“至于要會說甜言蜜語這一點……”他心目中的大哥一向是口拙嘴笨,寡言少語的,靠他自己是絕對不行的,“你等等!我給你找點教程!” 于是一大摞的愛情文藝片,一大摞的戀愛輔導書都擺在了陸其森面前。 陸其宥得意洋洋,信心滿滿:“等全看完,你就出師了!” 陸其森:“……” 于是,從來都不曾好好學習,認真讀書過的陸先生,憑著他心里一股說不上來的堅定信念,硬生生把它們都啃完了。 然后…… 自詡已經成為了戀愛優等生的陸先生,卻因為追求對象的一個小動作,百爪撓心,坐立不安,心里充滿了懷疑與不確定:他是……不喜歡我這樣嗎? 庭蕤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伸出手指輕輕在陸其森手心撓動了一下,陸其森非常怕癢,手掌忍不住縮了一下,庭蕤趁著他手指放松的空當,反客為主,跟他十指交叉。 “!!!” 陸其森感覺自己的心上好像破了個口子,汨汨流淌出來的全是芬芳的蜜糖,又好像覺得這蜜糖好像不止來自于他的心里,也來自于阿蕤微微勾起的唇角。 “咕咚。”喉頭滾動,他咽了口口水,一股難言的焦渴游走全身,他好想……嘗一嘗那蜜糖的滋味啊…… 可是陸小弟還是說錯了一點,他大哥的臉皮還是不夠厚,如此天時地利人和,正正好的氛圍,他不但沒有湊上去一親芳澤,反而猶豫著岔開了話題:“阿蕤你怎么一直閉著眼睛?” 其實陸其森想說的是,你怎么不看看我呀? 他今天超級sao包地穿了一身藍光緞面的西裝,打扮一新地來見他的心上人,自然是想讓庭蕤夸一夸他的。 然后他就看到那長長的,蝶翼一般的羽睫輕輕顫動著,露出了被遮掩住的黑色瞳仁。 “……你哭了?!”他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前排的人都聽見了他的聲音,忍不住回頭來看他。 庭蕤索性站起身來,拉著陸其森直接往外走。聽到動靜的人也不過看到了兩個相攜而去的背影,博晴光在臺上倒是目睹了一切,他的眼神暗了暗,繼續說道:“我再來說一件發生在醫學院的趣事……”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林蔭小道上,庭蕤在前,陸其森在后。 兩人都悶不吭聲,可是手指倒是鉤纏在一起,握得緊緊的。 “……誰欺負你了?”心里憋悶得難受,陸其森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庭蕤說。 “我?”陸其森不敢置信,“我沒有!” 他激烈否認,片刻之后聲音卻變得低落起來:“……我沒有吧?” 他有些不確定。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讓庭蕤難過呢? 他突然也變得很難過,整個人趴在了庭蕤身上,大腦袋在他脖子里蹭來蹭去,悶悶地說:“那你打我好了。打完了……就不要再生氣了。” “……” 前面拐過彎就是音樂教室,一座老式的磚房,紅色的墻面上爬滿了綠色的常青藤。 陸其森感覺到一陣大力襲來,他下意識想要抵抗卻瞬間反應過來,放下了交叉在身前的胳膊:唔,他這是要挨打了? 在閉上眼睛之前,他在心里默默地祈求了一句:不要打臉。 因為陸小弟曾經很嫌棄地說過:“哥,你真的也就只有臉能看了。” 沒有了能看的一張臉,恐怕他就更難討阿蕤歡心了。 然而預想到的疼痛沒有襲來,陸其森聽到耳畔傳來輕微的裂帛聲,以及一陣呼嘯而過的風聲。 “咚”的一聲,他的頭被按在了墻上,卻沒有撞上堅硬的磚石,反而覺得后腦壓住了一片軟綿綿的東西。他睜開眼睛,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一片耀眼的雪白。 庭蕤張開翅膀,翅尖抵在墻上,被陸其森壓在腦后,雙翼展開,將兩人圈入其中,營造出一片雪白的屏障,在這幽秘的空間里,他傾身上去,吻住了那人微張的口唇。 陸其森終于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蜜糖,他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面孔。 像是喝下了后勁極大的酒液,陶陶然,醺醺然,如臨夢境,如行云端。 唇齒相接處有細小的電流滋生,瞬間游走遍全身,帶來驚人的戰栗與麻癢。少年靈巧的舌頭掃過他的上顎與齒列,產生過電一般無法抵抗的滔天快感。 “唔!”陸其森悶哼出聲,眼睛發紅。他瞬間反客為主,按住庭蕤的肩膀,在他的唇上輾轉親吻,舌頭勾住那調皮的入侵者賣力勾纏,使人面紅耳赤的水澤聲在靜謐的空間里響起,給人以無限的遐思。 那股熟悉的欲望再次升起,陸其森恨不能直接把眼前的少年吞吃入腹,將他永永遠遠地珍藏起來,據為己有…… 這個吻對于庭蕤來說卻是微微泛著苦澀的意味。 吻上去的那一瞬間,其實是全憑一股沖動。 記起了那件事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山嵐吹開了迷霧,真相暴露于天光之下,觸目驚心。 他突然有一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陸其森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顆櫻桃 小東西輕盈地從窗臺跳了下來, 把門推開一條縫隙, 探頭去觀察門外的情況。 “啊啊啊。”你在干嘛呢,白白? 對它小心謹慎的舉動, 小少爺十分好奇。 “噓――”小東西把爪子捂在嘴上, 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唔!”小少爺捂住了嘴巴, 難掩興奮。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對于小伙伴之間產生的共同的秘密,都是十分看重的。 小東西推開門走了出去,小少爺緊隨其后。兩人躡手躡腳, 做賊一般地走到書房門外。小東西觀察過了, 那個男人現在就在這里。 庭雪陽正在跟人打電話:“你的當務之急是盯好杜若,被他發現了也沒關系,他目前還不會輕易跟你撕破臉。” 他顯然是對杜若的心理拿捏得很準,連勺點了點頭,又問:“可他現在已經查到您身上來了,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庭雪陽輕輕一笑,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沒關系, 就算知道我是幕后主使那又怎樣?” 連勺沉默了一會,沉聲說道:“恕我直言, 您這樣, 庭蕤少爺可能會對您產生誤解。” “哪有什么誤解?”庭雪陽輕嗤一聲,“難道那些壞事不是我干的?周玉不是我買通的?姚芊芊不是因為我在背后撐腰才那么猖狂?難道我在他心里不應該是個徹徹底底的壞蛋?” 他不愿再繼續這個話題,事實上,他確實是不在意自己在庭蕤心中的形象的。 他問:“那壽禮的來源, 你查到了嗎?” 連勺回答:“沒有,庭蕤少爺確實接觸過玉石商人,那位王姓商人也承認玉璧是他所出。但是據我調查,那商人的玉石開采地是在五區,五區主要產出硬玉,也就是翡翠,軟玉產量非常之小,且大多是黃玉,不產白玉。而那商人主要經營的是翡翠買賣,商人重利,就算要賣軟玉,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把一個賣不上價錢的瑕疵品帶來中區。” 庭雪陽曲起手指,“篤篤篤”地敲擊桌子,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在撒謊。” 連勺說:“是的。” 庭雪陽半闔上眼,神色莫測:“我并不是真的在意庭蕤的壽禮是哪里來的,他有本事,我高興得很。可我擔心那東西來路不正,恐怕會是‘那個地方’出產的。” 連勺也不自覺壓低了嗓音,詫異道:“您說的是十二區的血茅?” 那個地方曾經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潛淵。 庭雪陽煩躁地皺起眉頭,說道:“你知道的,庭蕤的外公給他留下的遺產之一,就是緊挨著血茅的一大片山林。這個地方在當權者眼中一直非常敏感,幾乎每一年議會都會提出要求將它收歸國家的議案,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通過罷了。如果庭蕤繼承了那片土地,會沾上什么樣的麻煩不必我說,你也應該能想象的到。” “……”連勺握緊了手機,“既然如此,您為什么不開誠布公地跟他談一談呢?如果您跟他說清其中的利害關系,想必庭蕤少爺他也不會一意孤行……” “什么人在外面!” 庭雪陽一聲厲喝,飛快地打開了房門。 小東西耳朵緊貼在書房門上,從聽到庭蕤名字的那一刻,它就開始極力捕捉從書房中傳來的只言片語。 書房隔音雖好,卻也耐不住它天賦異稟,一下子就將庭雪陽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它雖然半懂不懂,卻也聽明白了一件事:車車外公的遺產,會給他帶來麻煩。 得快點告訴車車才行,小東西想。 它還想繼續聽下去,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其他的有用信息,卻沒想到身旁的小胖墩在這時突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嗝,一下子就把那個男人引出來了。 “啊啊啊。” 小少爺有點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感覺自己真的好餓啊,甜甜圈一點都不管飽呢! “是你――?”庭雪陽打開門,卻看到自己兒子站在門前,摸著肚子盯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庭雪陽松了一口氣,半蹲下身來,揉了揉他一頭小黃毛,問他:“怎么站在這里?” 小少爺不回答,饑餓的肚子卻出賣了他,發出“咕嚕嚕”的腸鳴聲。 庭雪陽失笑:“餓了?” 小少爺不理他,他也不以為忤,牽著小少爺的手就走到了客廳:“既然餓了,那就提前開飯吧。” 他看向小少爺的目光是非常慈愛的,也因為對他有諸多虧欠,庭雪陽對這個兒子,一向是百依百順的。 只可惜他至今不會說話…… 庭雪陽無聲地嘆了口氣,都是他作孽太多,怪不得別人。 一切結束之時已是夜幕低垂,天幕上掛滿了晶亮的星子,眼前的這人,也有一雙晶亮的眼睛。 “阿蕤……”陸其森期期艾艾地看著他,向他討要一個名分,“親都親了,我們什么時候去結婚啊?” 庭蕤一時跟不上他跳躍的腦洞,詫異道:“結婚?” 陸其森的腦袋湊了過來,呼出的熱氣打在庭蕤的耳畔,帶來一陣微微的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