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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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瓷碗更襯得碗中黃澄澄的金絲燕窩糯滑滋潤,晶瑩剔透。 蘭子卿幽深的墨眸里暗芒閃爍,柔軟成水,瑩白修長的手緩緩攪動碗中稠密的金絲燕窩, 鼻尖縈來清香,柔聲道:“多謝殿下。” 夙丹宸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一口一口優(yōu)雅地喝著燕窩湯,嘴里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低著頭什么也沒有說。 蘭子卿是何等玲瓏心思,見他這副模樣,輕輕擱下手里的青瓷碗,柔聲道:“殿下想說什么,只管說便是。” 夙丹宸揚起英朗的面容,見蘭子卿脈脈柔情地注視自己,心里鼓起勇氣,囁喏了片刻,終于說了出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十皇弟他邀我明日去……尋歡樓喝酒……” 聲音越來越低。 蘭子卿瞇起墨眸,“殿下答應了?” 夙丹宸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殿下不是答應過臣再不去煙花之地。” 夙丹宸聽到他明顯冷下來的聲音,心里一跳,急忙解釋道:“本來我是拒絕的,可是十皇弟說我不去的話,就是不給他面子……子卿,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最怕你這個樣子了。” 將蘭子卿的手緊緊抓在手里,濕潤無辜的桃花眼委屈地望著他,小聲道:“你別生氣,你不喜歡的話,我不去便是。” 話雖如此,亮晶晶的桃花眼明顯黯淡下來,在燈影下低下頭,像極一只情緒低落的大犬。 蘭子卿將他這副模樣看在眼里,無聲嘆了口氣,神色緩和下來,伸手輕輕捏起他的下巴,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也罷,他明日也有一件要緊事要做。 蘭子卿不知想到了什么,墨眸在燈火映照下變得幽深莫測。 他話語剛落,耳邊便傳來歡呼聲。 “子卿,你最好了!” 夙丹宸原本黯淡的桃花眼瞬間迸發(fā)出光彩,歡欣雀躍地撲入蘭子卿懷中,腦袋親熱地蹭著他脖頸上細膩的肌膚。 這副模樣,和搖著尾巴向主人撒嬌的大犬有什么區(qū)別? 蘭子卿伸手摟緊他的腰,唇邊莞爾一笑,幾乎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將尾巴藏了起來。 夙丹宸蹭夠了之后,從他懷里起來,接著從書案上捧起溫熱的金絲燕窩,眨著一雙興奮純良的桃花眼,討好似得遞給蘭子卿。 蘭子卿接過青瓷碗,無奈而又寵溺地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難怪今日殿下這樣殷勤。” 夙丹宸在他戲謔地注視下,俊臉紅了紅,小聲道:“子卿取笑我,你明明知道我熬燕窩根本不是因為十皇弟。” 蘭子卿自然知道,但此刻聽他親口說出,心里不免一陣發(fā)熱,目光更柔軟幾分。 “臣明白。” 夙丹宸被他炙熱的視線盯著渾身不自在,紅著臉指了指他手里的青瓷碗,低低道:“再不喝,燕窩要冷了。” 蘭子卿被他這副可愛的模樣撩撥得心尖發(fā)癢,幾口便喝完了燕窩湯,放下碗,拉過人吻上那張柔軟豐潤的唇。 “唔……” 唇齒相依。 明媚的燈火在墻上勾勒出兩道重疊在一起的黑影,纏綿且溫馨。 * 翌日,夙丹宸去了尋歡樓,蘭子卿則在潯陽碼頭送別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寒冬臘月,江面上白霧驟起,一片茫茫無際。 停留在江邊的草蓬小船在霧中搖搖晃晃,若隱若現(xiàn)。 蘭子卿身披青黛斗篷,站在岸邊,目光遠眺前方一望無際的大江,身后是一片衰敗枯黃的野草。 他身旁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那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一頭烏黑亮麗的墨發(fā)挽成簡單的朝云髻, 那女子的容顏被黑色面紗遮住,光看背影,可想是位窈窕佳人。 寒風亂得二人衣袍嗚咽作響。 蘭子卿遠眺前方茫茫大江,墨眸里暗光變化不定,過了片刻,菱唇動了動,輕輕道:“含煙姑娘,本相便送你到這里。” 那裹著一身黑裙,面覆黑紗的女子,不正是死而復生的花魁娘子,柳含煙。 聞言,柳含煙深深一拜,滿含感激道:“妾身多謝蘭相救命之恩。” 聲音雖不似從前柔媚,但比起當日濃煙熏壞后的嘶啞,不知好聽多少。 原來蘭子卿送去毒酒前,已經(jīng)暗中調(diào)過包,送去的并非是真正見血封喉的毒酒。 依當日情形,若是第二個人送去毒酒,柳含煙必死無疑,蘭子卿正是為了救她一命,才攬下這件事。 至于蘭子卿為什么要救她。 柳含煙望著眼前淡雅出塵的青衣人,不禁想起了自己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時的情形。 她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豈料還有重新睜開眼睛的一刻,當她看見坐在床前的蘭相時,心里說不出的驚訝,直到蘭相將調(diào)換毒酒的真相告訴她。 她聽完后,第一個反應便是蘭相為什么要救她。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時蘭子卿淡漠的回答。 你若因此而死,殿下便再也忘不了你,我怎么會給你這個機會。 她聽到時的震驚與骨寒至今殘留心間。 那時才知這個人看似淡泊柔和的外表下,藏著怎樣可怕的深情。 蘭相對殿下的深情,她遠遠不及。 柳含煙目光一黯。 不管怎么說,蘭相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她對他只有感激之情。 更不要說,蘭相還替她醫(yī)治好了臉上的傷。 柳含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前方忽傳來一道淡泊的聲音。 “含煙姑娘,你臉上的傷再過半月便可痊愈,期間切不可中斷本相開給你的藥。” 柳含煙感激地應了一聲,咬了咬櫻唇,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道:“蘭相對妾身有再造之恩,有一件事情妾身一定要在臨走前說出來,不然妾身這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蘭子卿挑了挑秀眉,淡淡道:“含煙姑娘請說。” 柳含延絞緊了手里的絹帕。 “當日在尋歡樓中,殿下與妾身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原來那一日夙丹宸中了春.藥,意識模糊地吻了柳含煙后,后來不知怎的突然清醒過來,嘴里一邊喊著蘭子卿的名字,一邊喃喃地說他不能做對不起子卿的事,他身上熱得厲害,最后沒有辦法之 下,竟拿起一旁的花瓶,往自己腦袋砸去,花瓶砸得粉碎,額頭上砸出一腦門的鮮血,他也隨之昏死過去。 這就是為什么日后蘭子卿去牢里看他時,發(fā)現(xiàn)他腦袋上除了被煬帝砸出一個包,還有另外一個腫起來的大包。 柳含煙被他那副模樣嚇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忽然火光大作,尋歡樓里莫名起了一場大火。 除了夙丹宸中春.藥那件事,柳含煙出于私心沒有提,其他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蘭子卿。 蘭子卿聽后眸光波動劇烈,迸發(fā)出一陣光彩,拱手道:“多謝含煙姑娘相告。” 解下隨身玉佩,遞給她。 “孟州郡守曾承過本相的情。日后你若有為難之處,只管拿著玉佩前去尋他。” 花含煙接過玉佩,朝蘭子卿深深福拜。滿臉感激道:“多謝蘭相。” “含煙姑娘,保重。” 蘭子卿送別柳含煙,回到相府時,府里的小廝來報,說國師差人送來一幅畫。 這幅畫正是當日在徐州時,蘭子卿請衛(wèi)離玨畫的那一副。 潯陽發(fā)現(xiàn)了這么多事,本以為太子殿下早就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他還記得。 蘭子卿忙道:“畫在何處。” “在書房。” 灰青衣袍的小廝拱手道。 蘭子卿點了點頭,正要去書房,忽聽得身后響起一道低啞的女聲。 回頭一看,立在門口的女子黑衣黑發(fā),不正是柳含煙。 “含煙姑娘?” 蘭子卿顯然沒料到她會去而復返,驚訝地看著她, 柳含煙走過來,鄭重其事地看著他,道:“妾身走得急,竟有一件要緊事忘記告訴蘭相。” 咬了咬櫻唇,將一直壓在心里的疑云說了出來。 “妾身懷疑尋歡樓中那次大火是樓里的鴇娘故意放的……有一次妾身去找她時,無意間聽到她在房內(nèi)和另外一個黑衣人說些什么,鴇娘還喚他主子,還說什么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恭喜主子大位可期。” 蘭子卿臉色一變,忙道:“你可知那黑衣人是誰?” 柳含煙搖搖頭,“妾身曾透出窗紙偷偷往里面看,發(fā)現(xiàn)那個黑衣人臉上戴了一張銀色面具,根本看不清模樣。” “不過妾身在鴇娘房間里撿到了這個,妾身可以肯定,這個東西絕對不是鴇娘的。” 說話間,那雙柔荑遞上一塊羊脂色的玉佩。 玉佩上鐫刻了一個“棲”字。 十皇子,夙棲止。 蘭子卿不由得臉色大變,近乎驚慌地吩咐小廝將畫像取來。 小廝拿來畫像后,蘭子卿一把奪過,“嘩啦”一聲粗暴地打開。 畫上的女子提籃而笑,眉目溫婉,秋目間竟生了一雙迥異常人的金瞳。 畫中女子,正是夙棲止的生母,良嬪! 原來是他。 原來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搗鬼。 十皇弟約我去尋歡樓喝酒,我怎好不去。 蘭子卿臉色霎時慘白下來,拿著畫像的手劇烈發(fā)抖,眼前陣陣發(fā)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幾乎站也站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