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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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丹宸松了口氣,忙道不打緊。 想來也是,昨夜子卿醉的那樣糊涂,做了什么怎能當真。 他還以為…… 夙丹宸被自己不可思議的想法逗笑。 “子卿同誰喝酒去了,喝的這樣醉?!?/br> 夙丹宸壓在心口的石頭落下,打起笑臉,只覺一身輕松。 “昨日逢一故友,一時起興,多喝了兩杯。” 蘭子卿笑意淡去,一下有一下無的捋著茶葉,眼眸低垂,看不清喜怒。玄玄夜色剪出青黛人影,衣袂翻飛,說不出的清雅翩翩。 夙丹宸奇道:“子卿在這等偏遠之地也有故友?” “是臣的師兄,他為人清正,不愿踏入官場,故而隱居在此做了名教書先生?!?/br> 蘭子卿放下茶盞。 “臣也是昨日方得知師兄行蹤。” 夙丹宸聽自己的外公說過,子卿師從陰謀詭辯第一人,智叟機辯。他的師兄,自然也是機辯門下弟子。 原來是多年未見的師兄,難怪能引得子卿醉酒。 夙丹宸換上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不再多言。 蘭子卿亦靜坐一旁。 一時靜默,隱隱可聞岸邊歡聲笑語,鑼鼓又換二胡。 “殿下,圣上下了詔書,命臣早日回潯陽。” 蘭子卿望著夙丹宸,眉眼中頗為擔憂。 夙丹宸愣了會,問道:“子卿打算何日 起程?!?/br> “后日” 夙丹宸見蘭子卿眉目不展,笑道:“子卿不必擔心,我的傷已然大好,后日即可隨你一同回去。” 半月之期早已逾期,蘭子卿實難逗留下去,又怕夙丹宸剛剛傷愈吃不消長途跋涉,本打算先行一步,留他在縣中多養幾日,誰知一想到要與之分別,他竟怎么也下不了決定。索性將抉擇交予他,聽他這樣回,蘭子卿擔憂之余卻是歡喜。 如此也好,與其留他下來叫自己憂心牽掛,倒不如留在身邊安心照料。 念及此,蘭子卿的眉頭舒展開來,道了句好。 船身兩旁,一盞盞花燈在河面上飄搖,桔光透出,映得水波清澈暈黃。 夙丹宸隨手一撈,撈起一盞花燈,取出花燈內一張卷起的紙條。 打開來,就著花燈微茫的光看去,一行蠅頭小字映入眼簾。 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阿寧。 夙丹宸笑了笑,將紙條遞給蘭子卿。 “到不知這位阿寧姑娘,是想執誰的手,與誰偕老?!?/br> 蘭子卿心思一轉,眉睫微動。 “殿下身在皇家,想來此生是不能只執一人之手?!鳖D了頓,又含著深意笑道:“何況殿下風流年少,一人豈能足愿?!?/br> 夙丹宸褪去戲笑,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滿是認真之色。 “我不求父皇那般三宮六院,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br> 蘭子卿心頭緩過溫熱的暖流。 隨著一聲轟響,煙花竄上空,璀璨到極致,一閃一閃映得兩人臉龐皆是一片紅紅綠綠。 夙丹宸玩心大起,喊了聲船家靠岸,便笑著牽過蘭子卿的手道:“子卿,隨我上岸游玩可好?!?/br> 蘭子卿笑著點了點頭,眸影中一朵一朵煙花開盛。 上岸后,隔著人群遠遠望了眼戲臺,便笑著往夜市走去。 每一攤,夙丹宸都要擠進去,挑著好些玩意出來一樣一樣擺給蘭子卿看。 “子卿,你看這個牛角梳,據說是犀牛的角制成的?!?/br> 夙丹宸一臉撿到寶的得意。 蘭子卿看破真假,卻不忍心壞了他的興致,便笑著頷首。 一路說著聽著,順著人流不覺走到了路的盡頭。 “兩位公子,可要抽一支簽?!?/br> 方走到拐角,便有竹青長袍的書生在攤前招呼。 蘭子卿望了一眼卜攤,眼中燈影閃爍。 “試一試,倒也無妨?!?/br> 夙丹宸給了銀子,蘭子卿拿起裝滿簽的竹筒,輕搖了搖,一支竹簽掉下,將竹筒遞給身邊的人,后者搖了搖,又是一支竹簽掉下。 蘭子卿的竹簽上寫著:“若問應期,姻緣未熟,強求不可,且待機緣?!?/br> 夙丹宸的則是:“佳偶天成百年好合,若問歸宿,神仙美眷?!?/br> 兩支,皆是姻緣簽。 夙丹宸執起自己的那支簽,敲了敲攤面,笑道:“你這簽不準,我并非問姻緣,怎么得了一支姻緣簽?!?/br> 那書生倒也不慌不忙,笑著解釋道:“簽文一事全憑天意,可況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公子身在紅塵中,或許有些事自己看不明白。” 夙丹宸輕“哼”了一聲,辯道:“我方才問的是與身邊這位公子,卻得來一支姻緣簽,莫非天意說我與他有姻緣?” 蘭子卿眸光閃了閃,唇邊笑意更深。 “這……”書生轉過二人一眼,平日里能說會道的舌頭此刻卻結巴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蘭子卿遞過自己的簽,笑道:“勞煩公子解一解在下的簽。” 書生接過,眉頭卻看的皺起。 “莫非是在下的簽不吉?” 書生抬起眼望著眼前淡雅出塵的人,心道怎么看也不像會是強求之人。 “公子的簽倒是上簽,只是天意說不可強求。” “子卿,你別聽他的,他的簽不準。” 蘭子卿尚思慮間,夙丹宸便拉著他作勢要走。 “這位公子留步?!?/br> 書生喚住夙丹宸,從攤下拿出一枚同心 結,遞上。 “小人解錯了您的簽,實在慚愧,特送上同心結一枚,望公子與心上之人永結同心?!?/br> 夙丹宸瞧著有趣,便謝過接下。 左面便是一座拱起的小橋,二人遂踱步上橋。 “我又沒有心上之人,這同心結拿來,倒不知送給誰好?!?/br> 夙丹宸望著橋下沉沉浮浮的花燈,打轉著紅線,臉上顯出幾分懊悔。 “殿下怎么忘了含煙姑娘,這同心節送與她,含煙姑娘必定歡喜?!?/br> 夜涼如水,煙花已休。 蘭子卿的話落在夜風中,略有幾分涼意。 夙丹宸不解道:“子卿這是何意,我只當含煙姑娘是友?!?/br> “殿下這番話,未免太過無情,再怎么說,含煙姑娘也與殿下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br> 蘭子卿雖是笑著道,眼底卻是一絲笑意也無,反有幾縷幽寒。 夙丹宸怔了怔,方想明白他話中之意。 “子卿誤會我了,花魁宴我雖出宴競價,但那也是含煙姑娘所托,再者那一晚我帶著含煙姑娘入房后,便跳下窗回府了?!?/br> “我與含煙姑娘,半點關系也不曾發生?!?/br> 蘭子卿聞言大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頓如洪水般涌入心頭。 一切竟是一場誤會?! 他眸光盈盈,唇邊笑意暖如春雪消融。 夙丹宸又看了眼纏在指尖的紅線,解下來遞給蘭子卿。 “子卿,我既無心上之人可送,便送與你,祝你同你的心上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br> 蘭子卿又驚又喜,接過時手微微的抖,好像得了一件不得了的寶貝,勾起垂下的紅線一圈一圈纏在手指,笑望著那雙桃花眼,一字一句認真道:“臣定與心中之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br> 夙丹宸被蘭子卿眼中流露出的nongnong情意驚住,偏過頭,不敢對視。 蘭子卿笑了笑。 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叫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 橋下燈火明媚,人流如織。 蘭子卿長身玉立在橋頭,笑著觀賞橋下景色。 一湖衫一墨袍兩道身影,忽走入眼簾。 那不是梨酒縣令秦無漁和師兄巫寒。 留了心看去,見二人言笑晏晏,在販賣花燈的攤前停下,片刻后又往那卜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