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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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子卿輕輕嘆息,再次拒之。 果然第四日,許久都不曾傳來消息,蘭子卿望著房內裊裊升起的暖煙,唇邊透出一絲苦笑。 這下,那人該死心了,自己也該死心了。 庭外,響起侍從匆匆的腳步聲。 “何事稟告” 蘭子卿的眼眸亮了亮。 “稟丞相,國師邀您過府一敘。” 蘭子卿目光一黯,輕淡道:“知道了,備轎。” 紫金官轎接上人后,緩緩離去。 轎后凝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 蘭子卿從衛府出來時,天已俱黑。 疏淡有禮的告別了送他的綠綃,轉身步入轎攆之中。 隨著一聲“起轎”,紫金官轎緩緩離去。 蘭子卿坐在轎中,抬手掀起轎壁上的轎簾,轎外一片暗色,隱隱能見藏在黑暗中的屋舍。 這樣暗的夜色,月光卻是清亮。 一如那晚,照在梅林中的月光。 倘若那晚他抱棗前來時,他便拒而不見,他二人也便不會有接下來的牽扯。 他今日,也便不會心痛至此。 或許更早一些,大半年前他初登門拜訪時,他便應該拒見。 蘭子卿目光一苦,喃喃道:蘭子卿啊蘭子卿,你實在愚昧,栽過一次跟頭,竟還學不乖。 轎攆緩緩落下,轎外傳來跟從的聲音。 “丞相,到府了。” 蘭子卿掀開轎簾,走出身來。 “子卿,你、你回來了。” 蘭子卿一驚,抬頭望去,夙丹宸就在自家屋檐下站著。 “臣見過三殿下。” 蘭子卿跪下,頭抵于地。 聲音淡漠的不帶一絲感情。 夙丹宸忙上前摻起他,帶著nongnong的驚慌道:“子卿,你怎么給我行這么大的禮。” 蘭子卿淡漠著柔美的面容,問道:“殿下前來,有何賜教。” 夙丹宸一陣凝噎。 這幾日,他連日來相府,得到的永遠都是那句話。 “丞相公務繁忙,無暇見客,還望三王爺見諒。” 公務繁忙? 夙丹宸鼻子一抽,澀澀的想,不過是推辭罷了。 今日天未亮,他便已到相府,只是連日來的拒而不見,叫他久久不敢敲門。 就那樣在府外站著,也不知站了多久,方聽得門內響起了動靜。 他卻做賊般心虛起來,連忙找個地方躲起。 再出來時,子卿已坐著轎攆遠去。 他本該回府,明日再來看望,只是不知為何,雙腿竟像生了根一般,難以移動半分。 索性一直站在這里,等子卿回來。 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他。 他那日突然離去,可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三日拒而不見,又到底是何緣故。 如今人就在眼前,聽得他一句“有何賜教”,夙丹宸只覺千言萬語都梗在喉間,一字也說不出來。 良久不見夙丹宸說話,蘭子卿略略抬眸,只見他低著頭,抿著唇,委屈的似一只被拋棄了的大犬。 “進來吧” 蘭子卿轉過眸,終是道。 書房中,阿三擱下兩杯清茶。 夙丹宸透過飄渺的茶氣,望向對坐的人,想了想,還是問道。 “子卿,那日你來看我,又突然告辭,可是我做錯了什么,惹得你不開心?” 蘭子卿唇色發白,久久凝望他,一言不發。 茶氣氳氤間,夙丹宸的眼睛顯得晶亮而又迷惘。 蘭子卿終是苦苦笑開。 他第一次覺得,被這樣一雙幼鹿般濕亮無辜的眼眸看著,是怎樣殘忍的一件事。 都說蘭相辯才無礙,滿舌生花。誰能料到,他蘭子卿也會有被人問得啞口無言的一天。 他還能說什么,說因為他買下了花魁的初夜,所以他不開心? 那日記憶襲來,胃脘處復又隱隱作痛,只得一指碾住,壓下這股痛意。 可笑! 花魁可以怨他負心薄性,他蘭子卿又有什么資格責問他。 落得今日田地,實在怨不得這人半分。 一切,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罷了。 “殿下沒有做錯什么,臣離去,僅是因為公務繁忙,不便多留。” 公務繁忙,當真是個好借口,他如今也只能以此來保全他的尊嚴。 蘭子卿眼中劃過一絲嘲意。 “那子卿何為遲遲不肯見我?” 夙丹宸握住蘭子卿擱在桌上的手。 蘭子卿不動聲色的抽回手,淡道:“臣并非有心躲避,只是公務在身,實是脫不開身。還望殿下贖罪。” 說著,便要磕下頭。 夙丹宸忙攔住他,慌道:“子卿,你這是怎么了,動不動就給我磕頭。我怎么會怪罪你那。” 蘭子卿推開他:“殿下贖罪,臣要歇下了。” “是我不對,打擾子卿休息了,我這便走,改日再來看你。”剛走到門口,便聽得身后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殿下,臣有一不情之請,還望殿下恩準。” 夙丹宸忙笑道:“子卿盡管說,我一定為子卿辦到。” 靜了許久,那道淡然的聲音方緩緩響起:“望殿下勿再來相府。” 夙丹宸臉上笑意凝住,幾乎是難以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珠。 蘭子卿就站在身后,臉上是淡淡的,目光是淡淡的,整個人都是淡淡的。 淡漠到令人難以想象方才那句話是他發出來的。 “子卿……嫌我。” 幾乎是委屈的要哭出來一般的聲音。 蘭子卿偏過頭,陰影籠住他的面容。 “圣上素厭皇子結黨營私,殿下長跑相府,難免落人口舌。” 冠冕堂皇的理由,令人無法反駁。 “子卿若是怕這個,這好辦,我請一道圣旨來,讓子卿做我的太傅,這樣便沒人敢說閑話了。” 夙丹宸抽著氣,聲音低的有些像哀求,又有些討好的意味:“子卿,這樣可好。” 這個人,明明是生在皇家,明明是稱號潯陽第一風流子,偏偏心思這般單純。 蘭子卿閉了閉眼,不忍心再為難他。 “殿下先去吧” 夙丹宸見他軟了口氣,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囑咐一句早些歇下,便往外走去。 他走后,蘭子卿站在原地,默立良久。 第11章 風波 幾日后,潯陽風波驟起。 丞相蘭子卿上奏,奏言官員貪污朝廷賑災錢糧一事。 其中所列之人,上至戶部尚書莫平宵,下達楚郡太守言承運。 煬帝大怒,責令立斬。 刑場上,浩浩蕩蕩,足足跪了百十人。 有仰天大呼冤枉者,有涕淚橫流捶胸頓足者,有面如菜色渾身發抖者。 百般景況,難以具列。 日頭已正,劊子手揚起刀,咔嚓一聲,百十顆人頭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