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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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丹宸緩了緩,抬起濕漉漉的桃花眼,勉強露出一笑:“含煙姑娘,請旨是我心甘情愿為姑娘做的,你不必歉疚。” 柳含煙眉目本就含情,又經過淚水一染,越顯得眸光瀲滟。 “妾身不過一低賤之身……” 夙丹宸握住她的手,認真道:“不,含煙姑娘你冰雪聰明,才貌雙全,應當有個好歸宿。” “妾身流落風塵,看慣了世間冷眼,唯有殿下真心待含煙好。”柳含煙反握住夙丹宸的手,動色道。 夙丹宸那番話說得既含糊又曖昧,她誤以為夙丹宸是想要她表明心跡,便拿起絹帕輕輕拭去淚水,柔聲道:“殿下如若不棄,含煙愿留在殿下身邊,為奴為婢。” 門外,蘭子卿怔住。 夙丹宸閃了舌頭,他本不是那個意思,現在到真成了那個意思。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躲開那過分殷切的目光,偏過頭時,一抹青影突然出現在視線中。 “子卿?” 蘭子卿經他一喊,回過心神,寒著臉,走入內。 “蘭相”柳含煙起身,對著蘭子卿盈盈一拜。 蘭子卿淡淡道:“含煙姑娘不必多禮。” “子卿,你來了。” 不知為何,夙丹宸竟生出一股被人捉jian在床的心虛來,他低下頭,不敢去看蘭子卿。 “臣聽聞殿下受罰,故來探望。若知殿下有佳人在側,臣實不該來。” 口氣疏淡,略含一分嘲弄。 夙丹宸一慌,忙道:“子卿哪里話,你能來,我便什么痛都好了。” 蘭子卿一笑置之,眉目凜淡。 三人氣息微妙間,侍從送藥入內。 夙丹宸此刻不便起身,躺著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柳含煙忙上前,用絹帕輕輕拭去夙丹宸唇邊的藥漬。 這等美人恩,夙丹宸突覺消受不起,微微側過臉躲開,眼眸偷偷瞟向蘭子卿。后者始終神色淡然,一言不發。 夙丹宸隱隱察覺,蘭子卿的面容似乎更冷了一分。 “殿下既然無恙,臣告辭。” 極疏淡的語氣。 夙丹宸忙叫住他,對方冷淡詢來,結巴了半天,才道出一句子卿慢走。 耳畔又起女子柔柔媚媚之音。 夙丹宸第一次對這聲音感到厭煩。 蘭子卿方走出門,便聽得柳含煙柔聲邀夙丹宸參加花魁宴。 一排棗樹忽入眼簾。樹上沙棗密密沉沉,盈枝垂下。 平白惹人憶起,那人月夜抱來一筐沙棗。 若是沒有那一晚,他也不會再生……期待。 思緒兜兜轉轉,又念起半年之前,那人一句玩笑似的話。 子卿若是女兒身,我定然娶你。 他嚇得三日稱病不見,那人倒也不再登門。 坊間隨之傳來,又是其如何廝混歡場,如何千金博笑。 一絲帶著無奈的苦意涌上心間。 這個人,實不該再來招惹自己。 第9章 花魁宴 戌時初,月色朦朧,樹影婆娑。 尋歡樓前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樓前華車盈道,往來客人絡繹不絕。一丈開外處,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鋪。賞玩的有胭脂,水粉,珠翠,泥偶等。吃食則有餛飩,糖人,燒餅,紅薯等。每個攤鋪上都放置了一盞明亮的花燈。一為應景,二是為挑選的客人照亮攤鋪上的玩意。 正是夜市千燈照碧云,紅袖高樓客紛紛。 “今年的花魁宴倒是比去年熱鬧許多。” 燈影斑駁間,忽聞一聲高嘆。 “那是自然,今日的主角可是名東京城的花魁娘子柳含煙,王孫貴族哪一個不想做她的入幕之賓。” 珠翠商一邊理著貨物,一邊回道。 來客挑了一只朱釵,付過銀兩。 “只愿含煙姑娘的頭夜,不落在宵小之徒手中。” 花魁宴,正是花魁柳含煙,初夜之宴。 花魁一年一改,柳含煙正是今年的花魁,也是歷屆中,名聲最響的一位。 按歡樓的規定,成為花魁的女子,在這一年中可賣藝不賣身。直到年尾,更替花魁之際,用花魁宴宣告賣藝不賣身的生活結束。 柳含煙倒是此中特例。 她容貌傾城,舞藝出眾,可謂是才貌雙全。尋歡樓里的鴇娘視她為奪花魁的好苗子,故而一直未讓她侍客。 所以今日花魁宴,也是柳含煙頭夜。 此間意義,更是不比尋常。 至于提前開宴,則是尋歡樓老板打的一幅好算盤。 大災之后,人們總是更愿意熱鬧一番。 尋歡樓內絲竹繞梁,脂粉浮動,舞池里有年輕貌美的舞妓輕歌曼舞。 賓客滿座,閑閑相談。 突然一行六人,打簾入內。 聲勢之大,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為首的是個蘭紫色蜀緞衣袍的少年郎,尖尖的下巴高高揚起,杏眼掃了一圈樓內,冷冷“哼”了一聲,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眾人見此陣仗,紛紛心中生疑,這是哪家小公子,如此豪闊,竟帶了五位侍從入內。 須知這花魁宴本就非尋常之宴,參宴者眾多,而場位有限。故歷來花魁宴皆是一茶一坐,一坐一人,按人頭收費。加之今日乃是花魁柳含煙的頭夜,潯陽城內的王孫貴族,傾巢出動,更將此宴 的茶座錢炒到了百金之巨。 多少官宦子弟,便是被這一坐百金,拒之門外。 而這小公子卻輕易領著五位侍從入內! 那可是整整六百金! 眾人皆咂舌。 二樓,臨欄處。 “國師,你看那位小公子,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夙棲止憑欄望去,笑道。 衛離玦眼珠微轉,淡淡看過樓下的小人兒。 “那不是新入潯陽的韓家小公子”夙丹宸跟著望了一眼,見那小公子身后跟著五位侍從,不免暗暗驚嘆。 韓府,真不愧是煬國第一商家。 “十皇弟認識他?” “先前同國師游湖時,見過韓小公子一面。” 想起那日韓小公子的豪闊作風,倒也對他今日行為,見怪不怪了。 “蘭相本也在,可惜他有要事在身,提前離去了,到錯過了這韓小公子的氣派。” 夙丹宸聽夙棲止提起蘭子卿,不由得目光一黯。 細細算來,他已經整整五日沒有見到子卿了。 那日子卿突然來,又突然冷著面孔走,叫自己好一陣不安。本想次日便去尋他,若是自己哪里錯了,叫他心生不快,自己只管給他賠不是。 誰知他的傷,一連拖了五日,方有起色,還來不及去尋他,便被十皇弟拉到了尋歡樓。 罷了,待應了含煙姑娘的請求,再去尋他。 夙丹宸這樣想著,樓中已是琴簫改曲。 一身湖藍色襦裙的花魁,已立在臺上。 她口中說著謝詞,目光在樓內尋視一圈。直到看見二樓雕花窗欞前的藍衣身影,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三皇兄,這位花魁娘子如此看重你,倒也不負你為她請旨之心。” 捕捉到花含煙的目光,夙棲止輕打著紙扇,戲笑道。 夙丹宸訕訕一笑。 他與含煙姑娘,也曾相交一場,如何忍心看她陷入泥池而置身事外。 再看去時,臺上多了一位手執雪色綾羅仕女扇的橙衣女子。 便是尋歡樓的鴇娘。 “今日花魁宴,小女含煙備下一舞,以答謝各位公子盛情。” 鴇娘眼神微微示意,很快便有人抬上一座高約三尺,寬約五尺的屏風,屏風上空白一片。 只聽得柳含煙說罷一句獻丑,便飛身執起畫筆,一邊扭轉著腰身一邊在屏風上落筆。她舞姿時而輕慢如蝶時而激烈如雨。引得臺下賓客頻頻叫好。 歡聲如浪,一道青影淹于其中。 臺上,柳含煙已收袖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