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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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旬,春暖花開,芳草萋萋, 杏花飛舞,連續晴朗了好幾天。賀云昭月事推遲了七八天后,曹宗渭都不讓她多cao心后宅的事。 賀云昭自知有孕, 也不敢多cao心, 但也擔心府里亂了套,便在初三的時候把身邊的六個丫鬟都召來了屋子里訓話。 上個月賀云昭便打算把春意和綠芽提做一等丫鬟, 她倆從文蘭和文蓮口中大致猜到這消息以后,也并未表現出過分的興奮和張揚。賀云昭觀察了她們一段時間,愈發覺得這兩丫鬟當得起她的左膀右臂。 遂初三這日, 賀云昭便把這件事傳了下去, 提兩人為一等丫鬟,月例銀子漲到二兩, 依舊在棲鳳堂伺候。 其余一同當值的丫鬟皆為兩人歡喜,還鬧著要她們請酒吃。 綠意春芽倒是有這個想頭, 只是賀云昭懷了孕,她倆怕耽誤了事。 賀云昭不忍壞了兩個丫鬟的興致,便道:“你們倆下值以后再同姐妹們悄悄的吃就是,夜里房里留兩個丫鬟伺候就行了。” 這樣一來, 她們輪著伺候著,便能好一道吃酒了。 說完這兩個大丫鬟的事,賀云昭便把其余丫鬟暫時打發了出去,對兩個“文”道:“我這里已經有六個一等丫鬟了,屬你們兩個年紀最大,在我身邊的資歷最老,而且你們倆是經萬嬤嬤調.教過的,比別個不同。” 文蘭和文蓮明白,賀云昭這是要給她們調職了,皆低頭攥著手,聽主子說話。 賀云昭道:“以后內宅的起居開銷、主仆月銀、四時添置,賬房發下來之后就交給你們倆手上,你們和付mama一起替我辦這事,若沒出意外狀況,只一月向我匯報一次就是。” 這樣一來,賀云昭的工作量就大大減少了。 因賀云昭有意提拔培養,文蘭和文蓮以前不僅在伯府親力親為過這些事,上個月在侯爺也跟著賀云昭一起辦過這事,所以有足夠多的經驗應付管理內宅庶務。 文蘭文蓮謝過主子提拔之后,賀云昭還囑咐道:“棲鳳堂開了小廚房,外邊的大廚房你們倆也不可掉以輕心,文蘭心細,文蓮膽大,我建議文蓮以后多出面辦事,文蘭多替我盯著些各處。” 姐妹倆本來就是有長有短,在一處正好互補,也都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倒也不覺著不甘,自然輕松應下。 賀云昭斜坐在羅漢床上,頓了一會兒才對兩個丫鬟道:“你們倆是從伯府跟著我過來的,我自然信得過你們。侯府情況復雜,不光有我跟你說過的瑞mama和喜mama,還有一些咱們不清楚背后有什么牽扯的人,以后辦事須得更加小心,省得著了人的道,我便是想袒護你們,都沒有由頭。” 兩個丫鬟低著頭,靜靜地聽賀云昭說話。 抿了口淡茶,賀云昭繼續道:“以后府里好多事都由你們拿主意,就記著一條,你若能自圓其說不叫人捏著把柄,不傷天害理,盡可自己拿捏尺度,底下若是有要孝敬你們的人,好處該拿就拿,否則也不好辦事,不好為人。” 文蓮鼓鼓嘴,賀云昭倒是對她們下人們的做派清楚的很,這些日子在主子身邊伺候,除開有來打探消息的人,也確實有討巧的人。她們一心向著自家主子,自然不敢有失公允,可以后出了棲鳳堂,就不是那么好辦事了。 底下的人真要為難起這些主子跟前的得力助手,總能在你眼睛看不見,手伸不夠的地方為難你,或者面上諂媚,保不齊哪日就算計了你。只有日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賀云昭這樣寬容,可謂是很替兩個丫鬟著想了。 兩個丫鬟福一福身子,表達了謝意。 賀云昭繼續道:“這些事便是我背地里許你們做了,你們以后也未必真敢拿到我面前來說。你們放心,我也不要每件事都知道,但是要緊的事必須得告訴我,或是拿不定主意的也要來同我說。” 文蓮點頭道:“奴婢省得,奴婢們做事不過圖個上下方便,必自會允了一些不影響大體的事兒,要緊的事奴婢們也不敢胡亂應了。” 她們的秉性賀云昭當然清楚,但人都會變的,她還是提前敲打二人道:“原先在伯府的時候,我還聽說有個mama跟姨娘勾結在一起,拿府里的例銀出去放印子錢。以后錢要過你們的手,我若聽見什么遲發少發的信兒,便是跟我再久的人,也別怪我心狠!” 文蘭文蓮慌忙跪下道:“夫人放心,奴婢們不會辜負夫人信任!” 賀云昭擰眉道:“漫說這種事會引得底下人不滿,若是鬧大了還會惹上官司,其后果你們自行現象。” 兩丫鬟到底還是本分的,低低頭道:“夫人安心,奴婢們發誓,絕不做此事!” 舒了舒眉頭,賀云昭輕聲道:“起來吧。” 待兩人起身后,賀云昭提起以前說過的一樁舊事,道:“你們倆的婚事我之前說過,還是那句話,若有主意,自來尋我。你倆以后要在內宅四處行走,難免會遇到各種煩心事,要真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會松快不少。” 文蘭和文蓮在賀云昭夫妻倆身邊伺候這么久了,夫妻之間的柔情蜜意她們也體會到了,文蓮倒是有些松動了,她笑著咬唇,主動道:“夫人,奴婢年紀也不小了,倒也甘愿嫁人,只求夫人恩典!” “你自己可有主意?”賀云昭問道。 文蓮搖搖頭,道:“奴婢就想嫁個好人,能提奴婢排憂解悶的。” 賀云昭點了點頭,問文蘭道:“你呢?” 文蘭亦搖首,目光平靜道:“奴婢暫且不急,若文蓮真嫁出去了,她有了身孕,夫人身邊豈不是更缺人手?” 文蓮一聽忙道:“夫人,奴婢遲一年嫁人也行!” 賀云昭應下之后,便讓另外四個丫鬟也進來了。獎勵了這四個丫鬟,還有忠心的夏秋和夏玲也不能冷落,這兩丫鬟位置沒法再動,她便賞賜了各二十兩銀子。 處理好這六個丫鬟,賀云昭又喚了付mama來,同她商議了一番,又撥了兩個二等丫鬟進棲鳳堂,暫且跟在春芽綠意身邊學習著。 料理完這些事,賀云昭才寬了心,懷孕的這一年有她們打理著內宅,侯府里應當不會出差錯。 才歇了沒一會兒,就有丫鬟來傳話,說黃然從金陵回來了。賀云昭趕緊讓人去把人叫了過來。 黃然歇了一口氣就往內院來了。 賀云昭見黃然風塵仆仆一臉勞累狀,讓人把他帶到隔壁次間里,沏了熱茶,奉上熱粥。 黃然今兒上午剛從碼頭趕回來,一口熱飯菜都沒來得及吃,囫圇吃了粥和幾塊糕點,喝了熱茶,擦了擦嘴才往東次間過來回話。 賀云昭知道黃然連著近十天趕路又累又乏,便道:“我只問你幾個要緊的事,答完了黃管事就回去休息,侯爺下午才下衙門,等你歇過后再來回侯爺的話。表小姐那邊你不用管,我自會去說。” 黃然大喜,道:“夫人請問。” 揮退丫鬟,賀云昭擔憂道:“二舅母可病了?病的厲害否?” 黃然面露愁態,道:“確實病了,病的不算厲害,至少不危及性命。但是二夫人讓小的帶了一封信回來交給侯爺和表小姐。” 從懷里摸出信和一塊對雉的玉佩,黃然交給了賀云昭。 接了信物,賀云昭快速瀏覽一遍后,再問道:“二老爺有沒有問你什么?” “二老爺問小的小姐是不是跟著孟家的人回來了,小的答說我從京城出發的時候孟家的人還沒到侯府,小的不知道。” 孟家的人來過了,但是被曹宗渭打發走了,他們甚至孟婉的面都沒見上。 曹宗渭不讓他們見孟婉,因為孟家來的人都是二老爺身邊的人,并非孟家能管事的人。 孟家來的人也太能裝了,一個個痛哭流涕好似家里已經開始辦喪事了似的,曹宗渭怕孟婉見了便心軟,遂沒把人放進內院,待他們熬不下去了自己便走了。 曹宗渭還派人跟了他們一段路,出了侯府,果然不見這些人有面有悲戚狀,他的猜測便印證了——孟婉父親不過是想先把女兒騙回去而已。 這件事賀云昭也是知道的,所以她看了手里的這封信很是奇怪,既然二舅確實是拿二舅母的病做托詞,想把孟婉騙回去,那為什么她還寫信讓孟婉回去呢?言語之間還十分焦急。 賀云昭狐疑道:“這信是二舅母親手交給你的?” 黃然答說:“是二夫人親自交給小的手上,并且沒讓旁人知曉。” 這就怪了。 按下此事,賀云昭還問:“孟家人可知道你是為著什么去的?二老爺大老爺是待你態度如何?” 黃然道:“兩位老爺也知道小的是為著探二夫人的病去的。二老爺待小的較熱情,多問的都是表小姐的事,大老爺倒沒說什么。” 賀云昭心里有了計較,便道:“你回去休息吧,待侯爺回了再來回話。” 黃然行了禮,便回去倒頭大睡了。 賀云昭先把信收了起來,欲等曹宗渭回來再告訴孟婉這件事。 還不等曹宗渭回來,用午膳的時候孟婉就來了,身后還跟著被曹宗渭攔在棲鳳堂外好幾天的倆崽子。 哥倆見著賀云昭再不敢放肆,都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邊,眼睛時不時地往她肚子上看。 傳飯的空檔,賀云昭讓他們三個都到屋里去坐著說話。 賀云昭看著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倆兒子,失笑道:“怎么都不說話了?” 曹正允挺直了背脊坐在賀云昭身邊,伸出一只小爪子,放在賀云昭肚子上摸了摸,壓低聲音道:“娘,我怕吵著meimei。” 賀云昭抿唇一笑,道:“大夫說還要等到下旬才能確定是不是有meimei了,再說了,meimei要睡也是晚上睡,吵不到她。” 曹正允松了口氣,撫著胸脯,用正常的聲音道:“那就好,爹說不叫我們來吃飯,怕吵到meimei了。” 曹正麾也保證道:“娘,meimei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的!您別顧忌我們,先遷就meimei。” 等等……怎么都說是meimei,萬一是弟弟怎么辦?賀云昭暗想,應該會是個女兒吧……她都倆兒子了,再生個女兒比較好。 孟婉心事重重,卻也強顏歡笑,道:“聽說有孕的人嗜睡,我們這般會不會吵到嫂嫂?” 賀云昭柔聲道:“豈會?侯爺天不亮就走,太陽落山才回來,有你們在,我才不會悶。” 春芽進來稟道:“夫人,小廚房的飯上來了。” 賀云昭一邊摟著一個孩子,道:“你倆先去,我跟你們姑姑還有話說。” 曹正允臨走前在賀云昭肚子上又摸了摸才去,他默默道:meimei你快出來呀,我都給你準備好銀手鐲了呢! 哥倆走后,賀云昭先是安撫孟婉道:“你母親病情尚且穩定,你別憂心了。” 孟婉明顯地松了一大口氣,抱著賀云昭的手臂道:“真是菩薩保佑!”說著說著便落淚起來,賀云昭替她擦了擦眼淚,安慰道:“先吃飯。” 孟婉急忙擦掉眼淚,瞧著看不出異狀了,才同賀云昭一起挑簾出去,入席用飯。 小廚房的廚娘做飯精細,用料少,口味也淡,但對身體好,賀云昭吃著吃著就習慣了。孟婉因母親病情的事很高興,所以吃什么都不覺得難吃了。那哥倆倒不太挑食,說能遷就meimei,還真就能遷就meimei。 四人一起用過飯,賀云昭和哥倆一起去了前院。自曹正允生辰過后,又因她懷孕而耽擱了,一直未曾給兩位先生道謝,這會子身子大好了,自該去親自謝過才是。 李蒙和胡先生現在都在盛柏院教習,二人也正好用過飯在屋子里休息,見賀云昭進來了,都起身迎她,問了好。 賀云昭請兩位坐下,誠摯地道了謝,尤其謝了李蒙。 兩位先生都已經從哥倆的嘴里知道了大房倆孩子的懲罰結果,應了賀云昭的謝意,李蒙道:“還是兩位公子乖巧,若他們不占理,我等自不敢有所偏袒。” 胡先生也道:“侯爺已經來過一次了,倒是勞煩夫人又跑一次。” 賀云昭笑了笑,她倒沒聽曹宗渭說過,沒想到這樣粗心的漢子,也會替兩個兒子的事上心了。 謝過兩人,賀云昭便回了內院休息,等曹宗渭下衙門。 這是賀云昭第二次懷孕了,前一世的事過去快一年了,她都有些恍惚,仿佛那都是噩夢,現在的日子才是真的,現在的她才是有血有rou的。 猶記得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已經跟程懷仁夫妻感情破裂了,懷孕的日子孕吐嚴重,丈夫不貼心,小妾虎視眈眈,娘家自顧不暇,過的可謂苦不堪言。 現在的日子就像掉進了蜜罐,兩廂對比之下賀云昭才更覺出曹宗渭的好處來,她喜歡他,也喜歡這樣的日子。 賀云昭扶著平坦的小腹,摸著還未在她肚子里長大的孩子,不自覺地傻笑起來,這個孩子啊,她一定會給她最多的愛,讓她開心長大,嫁想嫁的人,過最幸福的日子。 曹宗渭回了棲鳳堂,一進屋就看著妻子捧著肚子傻笑,抬手打斷正欲說話的丫鬟,輕手輕腳地站在門檻外,笑吟吟地往屋里看著。賀云昭發髻松松挽就,額間一縷碎發落下,細碎的橘色陽光透過隔扇投進屋里,襯得輪廓厚重的黑漆家具像一副畫,畫中還有一個華裳罩著的體態輕盈的女子——這是他的愛妻。 曹宗渭彎唇一笑,心里有種歸家的溫馨和喜悅,他總算明白為什么每日都這般盼著回家了,因為他知道家里有這么個人一直在等他。 細細春風拂在曹宗渭的后頸上,他一腳踏進屋,賀云昭仰起一張明艷笑顏,目露喜悅道:“你回來了?” 她聲不似黃鸝,但別有滋味,豆沙色的唇像懸空的彎鉤,曹宗渭看得心口發熱,他抱著前來迎他的賀云昭,道:“夫人,你還是太瘦了點。” 丫鬟還在門外,賀云昭害羞推拒著,曹宗渭卻在背著丫鬟的地方,瞧瞧掐了一把她的軟臀,低聲道:“我就是看看你重了沒有。” 臀上一疼,賀云昭愈發掙扎了,垂首道:“這才幾日,哪里就會重了。”她肚子還是平的呢! 曹宗渭擔心傷著她,便放下了她,扶著她坐下道:“餓了沒有?” 賀云昭搖首,隨即命人關了門,同曹宗渭把黃然告訴她的消息轉述了一遍。